陆宁曾经用陌刀割过自己的胳膊,割不破。
他全身上下,好像唯有足心是能被利器划破的致命命门,不过他觉得除了足心外,还有其他部位,是也像正常人那样脆弱的。
比方嘴巴。
以前陆宁并没有想到这一点,可白虹在一拳把他下巴打脱臼时,他品尝到了自己鲜血的滋味,那是牙关在遭受重击时隔破口腔时,流出来的鲜血。
既然牙齿能把口腔隔出献血,那么要比牙齿锋利百倍的陌刀呢?
在反手一刀刺进自己嘴里后,会不会直接把自己刺死?
答案,应该是肯定的,陆宁就想试一试,以他的生命为代价。
他宁可去死,也不想再遭受一个臭女人的很虐。
白虹对他的狠虐,已经把他身为男人、强者的自尊心,给彻底击垮的同时,也激发了他骨子里最后的疯狂傲气,倔强--宁死,也不想让白虹得逞,听到他发出的惨叫声。
这也证明了,陆宁也没信心,能承受住白虹接下来的打击了。
森冷的陌刀刀尖,电闪般刺进陆宁嘴里时,他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原来,死亡才是一个人历尽千辛万苦、跋涉千山万水后的最终点。
人在活着时,无论你能有多么的折腾,哪怕是像东海鲛人那样活一千年,最终都逃不过死亡的下场。
早死,晚死,左右都是死,左右不过是一点时间的差距而已,如果活着是在受罪,那为什么不提前解脱呢?
这一刻,陆宁觉得自己醒悟了生命的真谛……沙比那样的笑容,灿烂的浮在了脸上:再见了,没多大意思的世界。
在感受到昆仑陌刀森冷的刀锋时,陆宁仿佛看到了喷溅而出的鲜血,真像血箭那样能喷出老远,喷在玉面鲛人那张娇俏纯洁的脸上,让她一下子愕然,满脸不信的傻楞半晌,才会揪住他嘶声怒问:为什么死,惨叫一声很难吗?
陆宁非常的得意,才没觉得用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来换取玉面鲛人的愕然,有什么值得不值得,正所谓不是一般人,就不走寻常路啊。
咦,怎么还没有喷出血来?
刀子不动了啊,好像生铁铸成那样--陆宁眨巴了下眼睛时,才发现白虹白生生的右手,不知啥时候攥住了刀刃。
陆宁没有像那些脑残电影里的某脑残主角那样,在自杀时被人制止后,先是沙比般的傻楞片刻,接下来就会歇斯底里的吼叫着说啥,你滚开啊,让我去死。
他松开了反握着的陌刀,任由白虹从容拿走。
“唉。”
陆宁叹了口气,很遗憾的样子,接着轻浮的笑了笑:“呵呵,美人儿,你管的也太多了吧?”
他知道,白虹既然不想让他‘舍身成仁’,那么就算他再反抗,再挣扎,也休想自杀身亡……那又何必挣扎,反抗,让人像看小丑那样的看不起呢?
陆宁可以当好汉,也可以去当流氓,但他绝不会去当小丑。
“我说过,我要你跟我生个孩子的,在我还没有生出孩子来之前,你死都不行。”
陆宁异常坚决的死意,让白虹深深认识到她的淫威,是打不到这个家伙的。
清晰认识到这一点后,白虹因陆宁宁死不屈的烦躁、暴虐,很奇怪的烟消云散,不留一丝了,恢复了该有的理智。
眼神复杂的盯着陆宁,过了片刻后,白虹忽然猛地举起了左拳。
特么的,又来了。
陆宁心中骂了一句,下意识的闭上眼时,却听到当啷一声脆响。
他睁开眼时,恰好看到丰田秀敏做梦也想得到、堪称削铁如泥的昆仑陌刀,被白虹一拳打在刀刃上后,风化了的石板那样,变成了几段。
陆宁嘴角猛地突突了几下,眼中终于流露出了恐惧的神色,默默的低头看着地上那几段断刃。
陆宁眼里流露出的恐惧、担忧神色,就算瞎子也能看得出,更何况不是瞎子的白虹?
一下子,她就高兴了起来:要想彻底折服一个男人,对自己死心塌地的,有时候温柔这玩意起不到效果的,得用让他恐惧的强力!
娇怯怯的脚尖接连飞速晃动几下,那几段断刃化为几点寒星,电闪般消失在了河面下,随即右手一仰,刀柄也打着旋的飞了出去,砸起一个小小的浪花。
很满足的双手拍了拍,白虹盘膝坐在了陆宁对面,伸手扯过她的白色轻纱长袍,披在了身上: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在谈正事时,最好别红果着身子,那样显得也太不庄重了些。
“那把刀,是别人送我的。”
陆宁抬头看着河面,喃喃的说道:“它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肩负着相当不寻常的使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它完损与否,跟我生命息息相关的。”
“呵呵,一把残次品而已,说是垃圾也不为过。”
白虹轻笑一声,淡淡的说:“很可笑,当初龙头在偷走这些残次品时,还以为拿到了九幽世界内的冶炼精铁,郑重其事的打了七把刀,奢望用它来阻挡我们的脚步--如果你能乖乖的顺从我,我会送你一把真正的利器。”
陆宁没说话,只是笑了笑,那笑容空洞,就仿佛陌刀的被损,已经带走了他一半的生命。
“你现在是不是很害怕?”
白虹抬手,梳拢着自己湿漉漉的秀发,慢悠悠的问道。
“是,我是很害怕。”
陆宁没有否认,也没必要否认什么,因为连他自己都能感觉到,他在看到玉面鲛人一拳打断昆仑陌刀时,心中腾地冒出来的寒气,必须得通过眼神才能向外释放。
“你别怕。”
白虹的声音,变得更加温柔了:“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能乖乖的顺从我,我就不会伤害你,会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会--”
陆宁打断了她的话,带着连他都无法相信的平静,平淡:“我现在确实很怕,却不是怕你。”
“不是怕我?”
白虹愣住,脱口问道:“那你怕谁?”
陆宁伸手捂着肋下骨折的地方,轻咳了几声,才说:“我是在怕左右你命运的那些东西--你这个傀儡,都这样强大不可战胜了,那么那些东西得有多么的可怕,我无法想象。能不能,跟我说说?你也知道,男人对这种问题从来都是很好奇的。”
白虹没说话。
她的脸色相当精彩,犹如不断变幻的神色:惊讶、震惊、骇怕、极力逃避才会出现的愤怒。
披在她身上的白色轻纱长袍,海浪起伏般的波动起来,证明她的身子在发颤,也可能是在极力忍耐暴怒后产生的怒火。
“劝你一句,别再对我动手动脚的了,要不然,我会真会记仇的。”
陆宁说着缓缓平躺在草地上,叹了口气才说:“唉,看在你很可怜的份上,我就不在意你刚才那番对我无礼的行为上了。不过,也仅仅是局限于刚才。现在,你如再敢对我动一下,以后有机会我会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你是个可怜的人;看在你很可怜的份上--这种话,无疑是最能打击人信心的了,白虹比谁都明白,当初她曾经对陈婉约说过这样的话,才让那个女人最后一丝的信心也丧失了。
就仿佛,当初她对陈婉约说的这句话还在耳边回荡,没有完全散去,陆宁就把这句话还给了她。
我很可怜?
哈,哈哈,我这个可怜人,能把你折磨的想以死来逃避?
陆宁,你脑子真进水了吧,要不然也说不出这样的话--白虹很奇怪,在听陆宁说完那些话后,她竟然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笑,张嘴刚要说出这些时,又闭上了嘴。
她不敢说,当然不是因为陆宁的威胁(再动我一下,我可真跟你急了啊),就是因为他说她很可怜!
她明白了陆宁为什么要说她可怜了。
陆宁从她讲述的九幽世界生命进化史、她不知道那些复制人来历等细节上,准确判断出她--这个看似无所不能的九幽之主、玉面鲛人,其实是别人培养的一个傀儡。
说的再难听一点,九幽世界所谓的白虹贵族,就是某股力量放生后、再任由自然发展、关键时刻给点小指点、让他们变成比人类更可怕的傀儡。
傀儡再强大,再可怕,也终究是无法把持自己命运的傀儡,是可怜人。
白虹有些呆滞的脸色,又开始慢慢扭曲起来。
陆宁说话了:“你不说就算了,不过我差不多也能猜出点什么来。”
“你、你猜出什么来了?”
白虹声音苦涩的问着,抬头看向了东方。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新的一天就要来到了,已经有早起的花儿,开始慢慢绽放它的美丽,散发它的清香了。
“你讲九幽世界的历史时,曾经讲到让马族的人,来外界强占我们的世界,算是你们的先锋部队。”
“是,我是这样说过。”
“那些人,也曾经出来过。”
“是,早在东晋末年的五胡乱华时期,就已经出来了。”
“但出来的人,并不是马族的人。”
陆宁微微侧脸,看着白虹,淡淡的说:“那些人,都是躲在幕后操控你们的人。”
白虹嘴巴动了下,没说话。
陆宁继续说:“所谓想来外面‘开疆拓土’的马族,可能早在冲出黑暗世界之前,就已经死了--你自己也知道,只是你不敢说,所以才在我问你那些复制人是不是你们时,你只是摇头否认,让我很轻松就猜到这些。”
白虹扭头,又看向了西方,眼神闪烁,好像在搜寻有没有人监视她那样:“陆宁,你确实很聪明。”
“我的聪明,不仅仅于此。”
陆宁笑了:“我好像也知道,你是怎么变成了鲛人。”
白虹皱眉,缓缓说道:“我本来就是鲛人。”
“是有人用……怎么说呢,就算是能改变人身体基因的特殊药物吧,把你们白虹族蜕化成了鲛人。”
陆宁吸了下鼻子,才继续说:“这种特殊的药物呢,就是你自称的眼泪。我就是喝了这玩意,身上才生出了这些鱼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