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冰以为,李文广这个市局老大都说秦大川是好孩子了,那么接下来就该把他放掉,至于给不给发点奖金,来安慰一下受委屈的英雄心,那都是次要的了啦。
可他怎么又说,事情没这么简单了?
这事无非就是谁有错惩罚谁,谁做对奖励谁就是了,警察就是负责甄别对错的权威机构,咋就不简单了呢?
相比起单纯的秦小冰,本来也很单纯现在却已经变成彩虹颜色的宋楚词,却马上猜出李文广为什么这样说了。
秦小冰瞪大一双清澈中带有明显茫然的眸子,喃喃问道:“关系到某些人的利益?我哥做点好事,能牵扯谁的利益啊?”
如果不是因为自身身份与以前不一样,李文广肯定会把他在会议室内所经历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小冰妹子:look,人心就是如此肮脏复杂,其卑鄙、自私自利的程度,可不是你能所想到的。
想到连真相都不能与秦小冰说,李文广心中就叹了口气,正色道:“宋总,秦秘书,请你们放心,我早晚会为秦大川讨回公道的。”
宋楚词在说出那句话后,李文广并没有承认,但也没有否认,这就证明她没有猜错了,知道自己再问下去,也不会得到什么结果了,从沙发上站起来,伸出右手:“李局,那就让您多多费心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您尽管说。”
“多谢宋总的大力支持。”
李文广与她轻轻搭了下小手,眼里露出了明显的佩服之色:这孩子,是个有眼力价的,知道有些事只能靠自己去推测,却不能问出来。
秦小冰可没宋楚词这么高的悟性,在纳闷宋总话没说几句、连大川哥都没见到怎么就走的同时,就忍不住的问道:“李局,我可以带我哥一起走了吧?”
这孩子,还真是单纯!
李文广忽然很想笑,只是笑意刚从嘴角浮上,就收敛了,取而代之是惭愧:人家并没有说错啊,她哥哥见义勇为后就不该被关押在市局的,随时都可以昂首挺胸的走人才对,可我们(官员)有些人呢,却无视人家的感受,只想借此机会来为自己谋取、保住自己的利益,双方相比较,云泥之别啊。
“秦秘书,现在秦大川还不能走,你也不能见他。”
李文广主动向秦小冰伸出手,语气凝重的说:“但我以市局局长的名义来向你保证,秦大川在市局不会遭受任何不公平的待遇,他只是暂且留下来,配合我们为调查事情真相,所以还请你放心。”
就算秦小冰再单纯,这时候也能琢磨出某些味道来了,知道自己再对李文广有所求的话,就会让人家为难,毕竟是堂堂一市局局长呢,能够表出这样的态度,就已经很给她面子了。
原先在航空公司时,我还以为乘务组内那些不愉快的勾心斗角,应该与官场斗争差不多了,看来不是差不多,是差了太多啊--秦小冰神色黯然的上了车时,心里这样想着。
此时夕阳已经西下,眼看就要黑天了,大街上的车辆人流明显多了起来。
同黯然不语的秦小冰一样,宋楚词在上车后也没说话,侧脸盯着车窗外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宋总,我们回家?”
劳拉驱车来到一个十字路口时,轻声问道。
“啊,回家吧。”
宋楚词眨巴了下眼,点头说道。
事情牵扯到了官场斗争,这已经大大脱出宋楚词的掌控了,她现在唯有像李文广所说的那样,安心等待水落石出的那一刻。
不过说实话,宋楚词还真没把秦大川的事儿,当做事儿。
这倒不是说她不关心大川哥的生死,而是觉得秦小冰的烦心事,相比起她目前所面临的,绝对是毛毛雨了啦。
很快,车子驶上了青石板小桥。
多年的小桥,路面早就有些凹凸不平了,车子驶过时都会颠簸一下。
宋楚词身子晃了下时,有些闷的脑子忽然闪过一丝灵光:嘿,我怎么会忘记她们两个了呢?
宋楚词忽然想到的她们两个,一个是正窝在南部山区修桥补路做善事的叶明媚,一个就是多少有些把柄抓在自己手里的张翼。
虽说不怎么清楚叶明媚现在与燕家的关系,不过宋楚词从她很是精神的外表就能判断出,那娘们应该是全身心的放松了,这证明她又成了燕太太,当前窝在唐王小山旮旯里,只是为了兑现对了陆宁的承诺罢了。
假如把秦大川的事儿,给叶明媚说说,请她帮个小忙--对,纵观唐王官场,任何的斗争放在叶明媚眼里,都应该算不上啥大不了的事,只需她说句话,估计就能解决这个问题了。
如果叶明媚万一玩不转,也可以去找张翼啊。
别忘了,张翼可是唐王的二把手,不需她为秦大川歪歪嘴说好话,只需秉公办理就欧克了。
“小冰,明天一早,你跟我去找--”
想到那俩尊大神后,宋楚词精神一阵刚要说什么,开车的劳拉的却忽然踩住了刹车。
幸亏车速不快,也就是时速三十多,不过还是让宋楚词身子晃了下时,就听秦小冰低低的惊叫一声:“哎呀,撞到人了吗?”
在这儿还能撞到人?
宋楚词黛眉皱起,劳拉已经开门下车了。
车前的路上,躺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怕不得有七十多岁了,穿的破破烂烂的,手里拿着根拐杖,还有个破旧的青布包袱在她身边。
劳拉记得很清楚,早在两年前的某个早上,她开车带宋总去上班的路上,就曾经‘碰倒’了个老太太(张良华他亲妈,到现在劳拉都不知道),那件事给她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
没想到今晚又遇到了。
与两年前的某个早上一样,劳拉都能确定自己并没有碰到老太太,可她就躺在车前,发出很痛苦的哼哼声,摆明了又是一个碰瓷的啊。
对于这些为老不尊的碰瓷者,劳拉可不会给她啥好态度,再说又是在自家大门口,路上来往的都是熟人(那种每天见面却不会打招呼的街坊家),还会怕你耍赖皮?
所以劳拉下车后也没客气,冷声呵斥道:“起来,别装死,信不信我真开车从你身上轧过去?”
“劳拉姐,别这样对一个老人家说话呀,这么大年纪了,她很可怜的。”
也被吓了一跳的秦小冰,刚推门下车听劳拉这样说后,赶紧劝她对老人家客气些。
劳拉知道秦秘书就是那种毫无原则爱心泛滥的主,却又不好反驳她,只好站在旁边冷眼旁观,心里打定主意:这老太婆要是敢耍赖,我非得好好收拾她!这么大年纪了,就算没人管也不该跑大街上来做这事,也不知道是哪儿学来的臭毛病。
“大娘,你没事吧?”
爱心泛滥的秦秘书,也顾不得老太太身上衣服很脏,屈膝蹲下伸手,就要把她搀扶起来。
“我、我没事的,就是刚才、刚才忽然晕了下,不知道怎么就摔倒了。”
老太太被秦小冰搀扶着从地上做起来后,看了眼劳拉,就赶紧挪开了目光,这是明显忌惮小黑妹的不友好态度了,生怕被误会,赶紧解释道:“我、我可不是碰瓷的--我只是个打工、啊,不,是讨饭的。对不起啊,对不起,我这就走,不会耽误你们过车的。”
老太太说着,颤巍巍的爬起来,双手拄着拐杖,连地上的包袱都不敢拣了,就向路边走。
“大娘,别怕,我们不是、不是坏人。”
秦小冰赶紧再次搀住她胳膊,关心的说:“你慢点走,别崴了脚。”
劳拉有些不好意思了。
现在她当然能看得出,这老太太不是碰瓷的,就是个讨饭的。
还是那种真讨饭的,因为地上的青布包袱里,还露出了几个已经长了绿毛的馒头(现在天气热,干粮放久了后就会变质)。
“劳拉,帮帮那位老人吧。”
宋楚词说着,从包里拿出几张钞票,递给了劳拉。
劳拉自然不会因错怪老太太,就给她赔礼道歉,却能在想了想后,也拿出两张钞票,与宋楚词给的那些放在一起,走到秦小冰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谢谢宋总,劳拉姐!”
看到宋总俩人慷慨解囊后,秦小冰就像获得赞助那样,替老太太向她们道谢,本能的去掏口袋时,才发现出门急,没带钱包。
“大娘,这是我们宋总给你的,你收好,去买点好吃的吧。”
秦小冰为没帮上老太太在心中自责了下后,把钱递了过去,没想到老太太却连连摇手不要。
秦小冰很纳闷:“大娘,你怎么不要呢?”
老太太垂着眼帘,低声说:“我只要吃得,不能要钱的,那样会被人以为是骗子。谢谢你了,姑娘。”
秦小冰更加纳闷了:“大娘,你不要钱,那你怎么生活呀,难道就捡垃圾箱里的--那样,会对身体不好的。”
“我能干活,能干活,打扫卫生洗盘子刷碗,我都能干的。”
老太太喃喃的说着,倚在了柳树上:“我从来没有白要人钱的习惯,从来没有,我也是这样教导我儿子、孙子的,他们也都是好孩子,就是命太苦了些,怎么就一起走了,撇下我一个孤寡老太在世间受苦呢?”
说着说着,两行混浊的老泪,从老太太眼角淌下。
三言两语间,老太太就说出了她为什么不要钱,她的悲苦现状,更大程度的收获了别人的尊重,同情。
秦小冰压根无法容忍自己对这样一位落魄、却又坚守尊严的老太太不管不顾,脑袋瓜子一热,爱心更加泛滥了:“大娘,那你跟我回家。”
老太太摇头,还没说什么时,就听秦小冰又说:“我家里啊,恰好缺少个扫地、洗碗的、的保姆呢。”
“真、真得?”
老太太眼睛一亮,急切的问道:“姑娘,你没骗我吧?”
“唉,我怎么会骗你呢。”
望着老太太那张苍老的脸颊,秦小冰想到了自己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