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军刀,由下至上从岳婉晨右肋下,深深刺了进去。
锋利的军刀,在刺穿陈婉约的肺叶时,有鲜血呼地喷了出来,溅了漠北北一脸,很烫,眼睛也很疼,让她不得不松开手,去擦眼睛。
鲜血,什么时候也能像硫酸这样,能让漠北北的双眼有被炙烧的疼痛了?
“咯、咯咯。”
一声充斥着邪恶、满足的轻笑,就在漠北北拼命擦眼睛,希望能恢复视力时,从她背后传来。
漠北北根本不用看,也能听出这个声音就是那个漠北北的。
她眼睛好好的、手握死神镰刀还又刀枪不入时,都没能把那个漠北北手刃当场,更别提在当前这种状态下了,只能愤怒的转身,一张肥胖的脸狰狞异常,嘶声喝道:“你又跟来做什么!”
“我跟来看看,你是怎么把你母亲杀掉的。”
那个漠北北,慢悠悠的回答。
“什、什么?”
狂怒的好像狮子般的漠北北,立即愣住。
就听那个漠北北,依旧悠悠的回答:“漠北北,这也不能怪你,因为你真不知道陈婉约,就是你亲生母亲。你在出生后,就被夫人派来的人抱走,送到了罗布泊内被精心抚养。本来,夫人是特别看重你们母女两人的。但很可惜,你们太贪婪--”
“放屁,胡说,她怎么会是、是--噗!”
漠北北嘶声怒吼着,纵身扑向声音的来源方向,只是刚扑出才一米多,就重重撞在了一棵树上,反弹回来摔倒在地上,刚要爬起来时,就觉得嗓子一热,张嘴喷出了一口鲜血。
那个漠北北竟然说,陈婉约就是她的亲生母亲,简直是胡说八道!
漠北北虽然没有与陈婉约直接打过交道,可也认识她,知道她是宋楚词的漂亮妈妈、听说过她那些‘不要脸’的事迹,压根没有把她当做一回事,最多也就是觉得她好像有些可怜罢了。
一个被丈夫抛弃、又不要脸的跟自己女儿男友鬼混、还又背叛夫人在外流浪的女人,还不够可怜吗?
那个漠北北,怎么就有脸说,陈婉约就是她的母亲?
漠北北当然不信--只是,她在听人家说完这番话后,心为什么会猛地悸动了下,从没有过的恐惧从灵魂深处升起,促使她不顾一切的扑向那个漠北北?
“我、我非得杀了你,把你千刀万剐,看你还能不能胡说八道!”
漠北北愤怒的咆哮着,挣扎着刚要从地上爬起来,一只脚踩在了她脖子上。
这是一只相当秀气的小脚,白底黑色的鞋面,运动款的,很适合当前的环境,颇受年轻女孩的青睐,在踩住漠北北脖子时,也很得劲。
从没有谁,能把脚踩在过漠北北的脖子上,从没有过!
现在却发生了,这个漠北北很轻松就做到了。
居高临下的望着她,雪莲般的娇颜上全是残忍的笑意,声音像锥子那样直往漠北北耳朵里钻,才不管她想不想、愿不愿听:“漠北北,你都是快死的人了,我还有必要骗你吗?”
以往那些骇人杀伤力,都随着吸入太多有毒瘴气而消失的漠北北,终于停止了挣扎,身子筛糠般颤抖起来。
这个漠北北说的没错,她现在都是快死的人了,实在没必要再骗她了。
占据绝对上峰却要欺骗一个快要死的人,这是相当不道德的行为,人神共弃。
这个漠北北既然说陈婉约才是她的亲生母亲,那么就是她的亲生母亲,谁也改变不了的现实!
我,在临死前,杀了我的妈妈!
这个念头在漠北北脑海中浮起后,她全身皮肤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从来没有弯曲过的腰板,蜷缩成了一只虾米的样子,努力的抬头看向陈婉约的方向。
她现在已经看不清陈婉约了,就算眼睛没有好像被硫酸浇了般那样生疼,也已经被泪水模糊了。
在被九幽夫人囚禁后,漠北北就发誓这辈子她不会在留一滴泪水。
可现在,她都已经把嘴唇咬破,都无法阻止悔恨的泪水,决堤般的淌出,嗓子里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嘶鸣:“不、不……你、你骗我!”
“我有没有在骗你,你问问陈婉约不就知道了吗?呵呵。”
这个漠北北得意的笑了下,看向陈婉约,脸上带着无比的厌恶,声音却如暖风般让人听了很舒服:“陈婉约,我知道你们两个,现在身体器、官功能,都已经受瘴气的重损,眼睛即将失明,血液即将凝固--陈婉约,我现在发发善心,就给你们母女一个最后相认的机会吧。”
她在说到这儿时,右手中已经多了根长刺,俯身伸手接连在岳婉晨、漠北北脖子上轻点了两下。
俩人就像被电击了那样,身子猛地一颤,好像遮掩了双眼的薄膜消失,看清了眼前的东西,也让呼吸即将停止的陈婉约,精神大振:“谢--”
这个人(她看不清这个漠北北的样子),就是蛊惑漠北北来杀自己的恶魔,陈婉约现在已经看出来了,不过还是很感激她。
是她,赐予了陈婉约临死前,再看女儿一眼的机会。
陈婉约其实是个很知书达理的女性,在感激别人时当然得道谢了,可她刚说出一个字,眼睛就被一只大手给捂住了,漠北北带有哀求的声音响起:“别……看!”
“咯、咯咯,你怕你母亲临死前,看到你这么恶心丑陋的样子?”
这个漠北北咯咯笑着,抬脚,一下子就踢在漠北北手腕上,把她的手踢到了一边,又对陈婉约说:“快点看,最后看一眼你女儿,要不然就没机会了!”
“不要。”
漠北北低低说着,再次伸手去捂陈婉约的眼时,一只脚又踏过来,踩在她手上。
陈婉约没有看漠北北,在临死之前。
因为她的闭着眼的,满脸从容的幽雅笑意,淡淡的说:“我女儿既然不让我看,那我就不会看的。”
“你,必须得看,看看你女儿是多么的丑陋!”
陈婉约的不配合,让这个漠北北相当愤怒,伸手就采住她的头发,把她脑袋提到漠北北面前,语气阴森的说着,用手去扒她的眼皮。
叮铃铃--忽然间,又极其微弱却又相当清晰的银铃声,随风从树林北边传来。
“陆--宁!”
已经张嘴咬住一口土(这是一种想籍此来让人无法看出自己是谁的本能动作)的漠北北,听到这铃声后,忽地就像满血复活的斗士那样,猛地抬手一拳,狠狠打在那个漠北北的左腿上,嘶声吼出了陆宁的名字。
人的潜力到底有多大?
谁都无法说清楚,记得在好多年前的美国,有个六七十岁的老太,领着孙子去散步时遭遇了车祸,皮卡把她孙子砸在了下面,平时连十公斤大米都提不动的老太,竟然双手把皮卡给抬了起来。
那就是人体的潜力,唯有在受到最最严重的刺激时,才会有如神助般的爆发出来,做出科学无法解释的惊骇行为。
当前抬手都很困难的漠北北,在听到熟悉的银铃声响后,竟然能翻身跪起,一拳就打在这个漠北北腿上,嘶声喊出了陆宁的名字。
喀嚓一声,小腿腿骨被打断时才会发出的声音,已经完全被漠北北的吼声所掩盖,那个漠北北更像被大锤狠狠夯了一下那样,向后倒飞了出去。
这时候,忽然奋起神威的漠北北,如果紧跟着扑过去,相信仅仅用她自身体重,也能把她活生生砸死。
她却没有这样做,只是对河对面吼叫着:“快来,救我--妈妈!”
最后两个字吼出来后,漠北北只觉得心中好像有座冰山轰然倒塌,她此前苦苦追求的人性,像蹦出海面的太阳那样,在极短的瞬间就普照全世界,化作更凶猛的泪水,肆意流淌。
噗通一声大响,这是有人从那边河堤上直接砸进水中时,才能发出的声音。
陆宁来了。
陈婉约慢慢睁开了眼,就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从前面不远处的地上蹦起,好像僵尸那样一顿一顿的弹跳着,用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了树林深处。
她又看向了女儿的方向--就看到一个肥胖的背影,蹒跚着走向西边,没有回头,那头莹白色间还透着淡金色的发丝,更是完全遮住了背影的侧脸。
陈婉约终于明白,女儿为什么不许她睁眼了。
她怕,陈婉约看到她那比鬼都可怕的模样,死了都不安心。
陈婉约以前就见过漠北北的,知道那是个相当漂亮的小姑娘,现在她变成了这副模样--这是夫人的杰作,希望能从美貌上,来彻底击垮漠北北,让她变成一个疯狂报复世界的嗜血魔头。
毫无疑问,当前明确感受到生命的飞速流逝的陈婉约,也很清楚女儿活不了多久了,无比渴望母女俩人能相拥着死在一起,无论她变成多么可怕的样子。
漠北北不想这样。
死都不想让陈婉约看到她当前的样子,更无法原谅自己刺出去的那一刀。
她没脸让陈婉约看到她,也不想被陆宁看到--如果说,漠北北来尘世间走一遭时,必须得爱上一个男人,就只能是陆宁了。
有哪个女孩子,希望自己所爱的男人,能看到自己临死前最丑陋的样子?
“小、小北--”
陈婉约看着女儿背影消失的方向,喃喃说着抬起手时,有人把她抱在了怀中。
陆宁终于赶来了。
在下定决心后,陆宁就回家找陈婉约了,准备告诉她:我已经想通了,以后你就跟着我。我倒要看看,谁能在我眼前伤害你。
陈婉约没回家,他只好出来,沿着河堤寻找她。
陆宁想到了他们这些天经常坐过的地方,不过等他赶来时,陈婉约已经踏上了死亡之路。
陆宁可不知道陈婉约就在对面,没发现她后继续向西寻找,还去了那边尽头的森林中。
遍地的荆棘,刮走了他左脚脚腕上束缚着饕餮银铃的红布,在他每走一步时,都会发出叮铃铃的脆响,在寂静的好像坟墓般的老城区里,传出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