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医生刚让心情平和,准备凝神给卡秋莎动手术时,忽然听到有女人的厉喝声从人墙外传来,动作本能的停顿,愕然抬头看去。
透过人墙,玛丽医生看到昔日那个总跟卡秋莎呆在一起瞎嘀咕的华夏女孩子,这时候就像一头小母豹那样,抬手抓住一个老毛子的枪管,右脚飞起狠狠踢在了另外一个老毛子下巴上,左手却高高举着一个手机。
特么的,就不能让我的卡秋莎,平平静静的离开吗?
波斯塔夫抬手,霍然掀开白布,猛回头时,一双老眼却已经充血,哑声喝道:“把她给我,就地格杀!”
这时候,别说是水暗影前来打搅他送孙女上路了,就是他的挚友铁腕总统,他也不会毫不犹豫的翻脸。
至于翻脸后,该怎么处理,那是以后的事儿。
反正现在,谁敢打搅他拥抱孙女的最后一刻,谁就会死。
得到老爷的命令后,至少有八个保镖,饿虎扑食般的扑向水暗影。
现在可不能开枪,会误伤别人的。
大家伙只希望用传统的摔跤功夫,把她这女人撂倒在地上,然后锁住她咽喉,看着她那张美丽的小脸,慢慢地变青,舌头伸出来,再也缩不回去。
水暗影可不是那种束手就擒的主,从来都不是。
任何人想要干掉她,都得浮出一定的代价。
我腰肢半拧,右脚高抬,娇喝一声,咣咣咣的接连踹飞三个老毛子——尼玛,真以为姑奶奶的吃素的,生来就是给人陪葬的啊?
愤怒中的水暗影,毫不客气,拳打脚踢,就像疯了的母兽那样,还张嘴咬住了一个保镖的胳膊,疼的他张大嘴刚要惨叫,却又赶紧闭上了:这时候发出大动静,惊扰了小公主远赴极乐世界,事后差不多会被殉葬,去那边给她当牛做马的。
据说,西伯人还有个传统,那就是每当有大人物挂掉后,都会拉一批人去殉葬,这也是他们种族人数越来越少,最终导致几近灭绝的原因之一。
看到那么多保镖都搞不定一个水暗影,波斯塔夫更怒了,也顾不得惊扰不惊扰孙女上路了,再次暴喝一声:“瓦尔特!”
瓦尔特早就想过来,却被保镖们挡住了。
此时听到老爷在那儿歇斯底里的吆喝他后,登时须发皆张,抬手就抓住两个挡在他眼前的保镖,怒吼一声扔了出去。
每个保镖至少有八十多公斤重啊,却被老瓦尔特当稻草人那样的甩出去,这就足够证明老东西有多厉害了,怪不得波斯塔夫吆喝他来拿人。
其他数名要扑向水暗影的保镖,还有那些围成一圈的侍女,也都本能的仓皇逃开,给老瓦尔特让路。
“爷、爷爷,千万不要伤害水水姐,不要!”
正在缓缓向黑暗深渊中下坠的卡秋莎,被老头子的、水暗影等人的暴喝声拉了回来,让她猛然想到依着爷爷的脾性,在她死后,肯定会伤及无辜,来发泄他痛失爱孙女的痛苦。
这才鼓起最后的力气,嘎声相劝:“不要,不要伤害水水姐,不要伤害玛丽医生,她们,她们——”
说到这儿时,又是一阵剧痛传来,迫使她声音嘎然而止,眼前发黑。
可她不敢昏过去,不敢闭上眼,只是用力抓着爷爷的手,不断摇晃着,乞求他别因为她的死,去伤害无辜者。
“卡秋莎,我可怜的卡秋莎!”
老波斯塔夫再也受不了,凄声喊出孙女的名字后,放声痛哭。
他才哭了两声,就觉得脑袋被个硬东西顶住,水暗影那充斥着暴虐的吼声,在耳边清晰传来:“都特么的不许动,要不然我打碎这个老东西的脑袋!”
抢在老变态(瓦尔特)扑过来之前,依着水水姐的本事,从那些吓毛了的保镖手中夺过一支枪,点住波斯塔夫的脑袋,威胁所有人都别乱来,对她来说好像并不是太难的事。
已经扑过来的瓦尔特,马上就来了个急刹车,双脚在沙滩上搓出老远,距离水暗影就不足半米,须发皆张的样子像头狮子,恶狠狠的瞪着水暗影。
不用他吩咐啥,其他保镖也已经把韩斌、罗小玉给按住肩膀,迫使他们跪在了沙滩上,每个脑袋上都顶了好几支枪。
相比起水暗影来说,韩斌俩人可没她这本事,只会被吓得瑟瑟发抖。
这也不能怪他们,他们只是普通人,或者说崇尚‘君子动口不动手’的君子,从来都不习惯用暴力手段来解决问题的。
瓦尔特眼神凶狠的瞪着水暗影。
水暗影毫无惧色,只是不住冷笑,压着扳机的右手食指,微微用力。
水水姐才不吃威胁那一套,这都是她玩腻了的小游戏而已。
而且她相信,通过这些天的交往,无论是老波还是老瓦,都该看出她是个什么样的人:绝对的视死如归啊——但能不死,还是不愿意去死的。
“放下枪,我让你们走。”
事到如今,瓦尔特还能保持该有的理智,不得不说他绝对是尘世间最称职的腿子。
水暗影冷笑,张嘴刚说什么,却听卡秋莎用微弱的声音,喃喃说道:“水、水水姐,不、不要伤害我爷爷,他、他很可怜的。”
你爷们可怜,姐姐我的就不可怜了,我招谁惹谁了啊?
水暗影在心里不满的嘟囔了句,低头看着卡秋莎那苍白的小脸,尽可能让自己笑得像个人畜无害的大姐姐,柔声说:“卡秋莎,你不想听陆宁说点什么吗?”
“陆宁?”
卡秋莎晦暗的双眸,攸地一亮,急促的问道:“他、他在哪儿!?”
水暗影没说话,只是把左手高举着的手机,放在了她耳边。
看到手机后,无声哭泣中的波斯塔夫,忽然很想给自己来十七八个大耳光:我这么聪明的老人家,怎么会忘记这时候,唯有那个混蛋,才能给卡秋莎无穷的力量呢?
水暗影把手机放在卡秋莎耳边时,所有的声音,包括大海的波浪声,忽然一下子都消失了,唯有一个低沉的男人声音,从手机中缓缓响起:“卡秋莎,我是陆宁。”
陆宁的声音,真切的在卡秋莎耳边响起后,就像一针鸡血打在了她身上,所有要罢工的细胞,立马欢快的歌唱起来,生命的迹象,就像某只被海浪卷上沙滩的小螃蟹,不管回家的路途有多么遥远,都在固执的,不屈的前行。
“我是卡秋莎,陆宁。”
卡秋莎笑了,双眸中有泪花闪烁。
陆宁在那边问道:“还记得,你最喜欢跟我说的那句话吗?”
“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卡秋莎语气无比的流畅,大声说道:“你答应过我,要跟我相依为命的!”
“是的,我答应过你,要跟你相依为命。”
陆宁的声音,也高了起来:“所以,你不能放弃,不能食言,不能在我没赶到你身边之前,就先闭上你的眼!”
“我等你。”
卡秋莎深吸了一口气时,已经蓄满双眼的泪水,终于淌了下来。
“你必须等我,就像我们两个人,必须得听到我们的儿子,那嘹亮的哭声。从此之后。就不再是我们两个人相依为命,是我们四个,我们四个。”
陆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具备蛊惑性,让水水姐听后心里酸溜溜的:靠,你们在这儿卿卿我我的,旁若无人,可知道姐姐我现在正被好多枪给顶着啊,幸亏都是铁家伙……
“好,好,是我们四个,我们四个相依为命。”
卡秋莎重重吸了下鼻子,哽咽着问道:“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闭上眼。”
陆宁说。
卡秋莎闭上了眼。
“放松所有的肌肉,神经,深呼吸。”
陆宁又说。
卡秋莎慢慢地吸了口气,缓缓吐了出来。
“想象一下,我们曾经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陆宁继续说道:“还有以后,等我们年龄大了,我们的儿子长成半大小子,他们要跟我们玩儿拔河游戏。他们俩人一伙,我们两口子一伙,都在拼命拽那根绳子!他们输了,他们就得喊我老爸。我们要是输了,就得喊他们老爸——你希望,我喊我们的儿子老爸吗?”
听陆宁这样胡说八道后,水暗影只想狠狠给他一耳光:卧槽,你说的什么呢,哪有这么荒唐的儿子,这么荒唐的老爸?
卡秋莎却大声说:“当然不希望,他们力气再大,也只是我们的儿子!”
不知不觉中,卡秋莎的思维,被陆宁的话所左右,眼前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她正跟陆宁一起,死死拽着绳子,跟那两个期望当自己两口子老爸的小兔崽子,拼命的僵持着。
陆宁虽然很有力气,可那俩小兔崽子正年轻啊,她又是个妇道人家,在力气这方面,又处于先天性的弱势,无论怎么努力,两口子都被儿子拽的一点点向那边靠。
“我们绝不能输,哪怕他们是我们的儿子!”
彻底沉浸于未来幸福幻想中的卡秋莎,大声喊道:“我知道,你是个多么骄傲的人,从来都不会像困难低头!”
“可我们,马上就要输了啊。”
陆宁的语气中,充满了无奈。
“用力啊!”
卡秋莎不再哭泣了,只是闭着眼,竟然抬起拳头,挥舞了起来:“加油,加油!”
“加油。”
陆宁也轻轻吐出这两个字时,水暗影率先醒悟过来,也举起拳头,高声叫道:“加油,加油!”
“加油,加油!”
瓦尔特马上响应。
随后是雅克斯基,那些医生,保镖,侍女,纷纷加入了进来。
刚开始时,大家怕惊扰到卡秋莎,还不敢高声喊。
但当波斯塔夫也用力挥着老拳,猛地狂呼起来时,加油的声音,就像那忽然有飓风卷过的海面,掀起了惊涛骇浪,狠狠撞在了海岸的崖壁上。
加油的声音,越来越整齐,越来越响亮。
卡秋莎的生命之火,也越燃烧越旺,整个人都沉浸在了跟自己俩儿子拔河的幻象中。
终于,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加油声中,她跟陆宁,猛地把两个儿子拽过了红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