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逾七旬的老者,在潘龙语面前,就像小学生面对班主任,处处都透着尊敬。
但如果他走出这个院子,尤其是回到香港,就会备受别人的尊敬了--因为他乃香港、宝岛甚至全世界所有华人圈内,最有威望的风水大师之一。
很多人,都是万金难求他的一番指点,香港那边有数的大人物,也得恭敬的称呼一声先生。
不过他正像小学生那样,聆听潘龙语说话:“真没想到,陆宁这么快就看到他不该看到的东西了,看来,冥冥之中的那股子力量,在催动这一切。”
老者恭声问道:“老师,那我们该怎么办?”
潘龙语没有马上回答,而是闭眼抬起左手,五指迅速掐算着,过了很久才说道:“没有办法。”
“啊,没有办法?”
老者有些吃惊,脱口问道:“老师,就连您出手,也无法改变当前北斗七星的格局?”
“在陆宁看到那个不该看到的东西后,格局就已经形成了,任何人,任何力量,都无法强行改变,所以破军星才出现倾斜,摇摇欲坠的样子。”
潘龙语寿眉微微一挑:“不过,就算北斗七星煞气已经形成,那个世界从这一刻起异常活跃,可终究还不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老者犹豫了下,才小声问道:“老师,您是说,我们既然无法改变当前,但可以集中所有力量,去阻止陆宁得到乾坤鞋中的另外一只吗?”
“非也。”
潘龙语摇了摇头,说道:“乾坤,乾坤,左乾右坤,谓之为阴阳,阴阳生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周而复始,源源不绝,既然左乾已面世,那么就会带动右坤。尘世间,有谁,又有什么力量,能阻止乾坤圆转(倒转),阴阳互交?”
老者有些茫然:“那--那您的意思是?”
“乾坤鞋现,星斗谓之改变,阴阳互交的格局已经形成,无法更改,但我们可以从根本上出手。”
潘龙语说着,看向了老者,缓声问道:“你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陆天明早在十三年前,为保护陆宁在他家里布下了一座天罡十六星宿杀邪阵?”
“您说过。”
老者依旧似懂非懂的点头。
“有秦之前,只有南六北七十三星落入凡尘,但始皇大帝后来却增加了福禄寿三星,从而形成十六星相互轮转,生生不息的格局。”
潘龙语说着,脸上浮上微笑,轻声说:“我们无法掌控乾坤圆转,阴阳互交南六北七十三星,但始皇大帝乃尘世间的紫薇魁斗,所以他才能悍然加入福禄寿三星。”
潘龙语说到这儿时,老者终于幡然醒悟:“老师,我懂了!我们无法阻止南北十三星的乾坤圆转,可只要牢牢把握住福禄寿三星,让三星成为单独的小团体,从而脱离乾坤来维护破军星,那么就能力保破军星不落!”
北斗七星中杀气最大的破军星不陨,那么无论贪狼(天枢星,为北斗七星中的灵魂星)有多猖狂,都无法让整个北斗七星阵陨落。
破军在北斗七星中,又称为摇光--顾名思义,摇光就是摇摇晃晃的意思,也寓意它的变幻,是最难把握的,但却又是杀气最重的一颗星。
主杀的北斗七星中,破军星总不陨落,整座七星阵就只能被牢牢盯在原位置。
那么在那个世界中掌控天枢的贪狼星,无论它有多么神秘庞大的力量,都别想乾坤倒转(寓意颠覆尘世间固定的阴阳,邪恶代替了正义,正义则只能消失)了。
“我九个学生中,除却记名弟子楼宇湘之外,唯有你跟陆天明的悟性最高。要不然,你也不会有今天的成就,他也不会在预感到邪恶将至时,竟然能狠心抛弃陆宁,提前了足足十三年,在陆家布下了天罡十六杀邪阵。”
听老者说完后,潘龙语赞许的点了点头。
说到后来时,脸上却又浮上明显的遗憾之色。
老者赶紧弯腰垂首而立,低声说:“我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就胜在老师您当年送我的那四个字,勤能补拙。天明师弟,才是天才。只是很可惜,他命犯贪狼,注定一生多劫难,不能像我这样潜心研究老师您的教诲。”
“或许,这也是他为什么多劫多难的主要原因,天注定吧。”
潘龙语说着,缓缓闭上了眼睛。
老者垂手恭候片刻,见老师没有再说话的意思后,这才深鞠一躬,悄无声息的走出了院子。
院门外,停着一辆深蓝色商务车,几个身穿黑西装的年轻人,站在旁边。
看到老者出来后,为首的赶紧拉开了车门,恭声问道:“先生,我们去哪儿?”
“去哪儿?呵呵,随便去哪儿都行的。”
老者笑了笑,抬头看着天,喃喃的说:“世界再大,也在乾坤下,身在阴阳中,又何必注重去哪儿?就像那棵橘子花开,无非就是水来浇灌,才能开花,继而结果罢了--嗯,水未浇、花先开,想不结果都难了啊。”
为首的保镖,听先生在这儿喃喃自语,自然是满头雾水:什么花开结果水来浇啊?
再说了,这儿哪来的橘子花开?
老者才不管别人听懂听不懂,依旧站在车前,看着那边的小树林,眉头慢慢皱了下,继续神神叨叨:“水好浇,花也开,果已现,福禄寿三星已初现。可问题是--唉。”
叹了口气后,老者才缓缓摇头:“小子,原来你真像老师所说的那样,不是你不自重,而是身怀万花之王,天生的桃花劫。你倒是只管学那吞天的饕餮,来者不拒,但却苦了天明师弟,跟老头子等人,得想方设法的帮你摆平欠下的风流债。”
旁边的保镖,越听越是满头的雾水,却又不敢打断老者的喃喃自语,只是看了眼山脚下极远处都市中闪烁的灯火,忽然有了种身在天上的错觉。
人终究不是神仙,无法在天上飞。
陆宁觉得,所谓的神仙,其实就是一些脱离了地心引力的高人,要不然绝不能飞起来的。
很可惜,他不是神仙,所以当然无法摆脱地心引力,在脚下的平台忽地消失后,就只能往深处跌落。
不跌落不行啊。
人家已经扣下了扳机,他根本无处可躲,会被打成马蜂窝--幸好,他能及时拍下龙椅扶手上的机关,让自己跟水暗影及时下降。
陆宁也没想到,龙椅翻转的速度竟然这样快。
快到水暗影刚后退到翻板边缘,机关就已经迅速翻转为了九十度。
当狂风暴雨般的子弹,咻咻厉啸着飞到飞到龙椅原先的位置时,他们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大殿地平线下,向无尽的黑暗中跌落。
“陆宁,陆宁!”
水暗影人在急速跌落中,还记挂着陆宁,双手在黑暗中徒劳的抓着,希望能捞到他。
她只抓住了黑暗。
陆宁则像彻底消失在黑暗中那样,无踪可寻。
好深。
或者说好高。
水暗影都能喊出两声完整的‘陆宁’,身子仍旧在继续下跌。
“陆宁,你在哪儿!?”
水暗影再次喊出这句话时,声音里已经带有了明显的哭腔。
她一直以为,她是那样的强大,哪怕是天塌下来,她也能从容应对,笑看元卷云舒--可在黑暗中忽然找不到陆宁后,她却有了种很惶恐的孤独感。
话音未落,她就砰的一声落在了下面,身子接着弹起,足足两米后,才又落下。
稻草。
水暗影跌下来的地方,铺了足够缓解从白米高空坠下来、也能保护人不受伤的稻草,
身子再次跌下后,不等余震消失,水暗影已经弹身而起:“陆宁,你在哪儿!”
“你踩到我了,好疼。”
就在水暗影踉跄后退着,四处寻找陆宁时,一个满含痛苦的声音,从她脚下响起--伟大而骄傲的陆先生,就像一条死狗那样,被水水姐踩在脚下。
而且还是踩在脸上,说话都很困难。
“啊,你、你没事吧?”
水暗影狂喜,赶紧后退一步,重重蹲坐在稻草上,从下面把陆先生给‘拔了’出来,连声问道:“你没受伤吧?我没有踩到你伤口上吧?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话?你可知道,刚才我有多么的害怕?”
陆宁被她抱在怀中,也不说话,就像死了那样。
“陆、陆宁,你……”
黑暗中,两点荧光一闪,水暗影声音发颤,伸手去探陆宁的鼻息时,就听他幽幽忽然说道:“原来,你是真关心我了。”
“废话,我当然是真关心你了!”
水暗影脱口说出这句话后,有手电的强光亮起,荧光闪灭。
却是陆宁打开了系在腰间的手电,照在了她略显苍白的脸上。
水暗影赶紧闭眼,侧脸,抬手挡住低声问道:“你、你干嘛?很刺眼的。”
接着,又轻哼一声:“哼,你也不要脸的喊我老婆了。天底下,哪有不关心老公的老婆?”
陆宁把手电挪开时,忽然说道:“水水,我们出去后,就不要再回华夏了,去海外,找个没人的荒岛,就这样过一辈子的原始生活,好不好?”
“好啊。”
水暗影一口答应,又问:“那,你舍得从此再也不管宋楚词她们了?”
陆宁稍稍沉默了下,笑道:“舍不得。”
“哼,我就知道你是个花心臭男人。”
水暗影有些不悦的冷哼一声,眼眸流转间看向了陆宁左肋下。
陆宁的左肋下,还抱着那个紫檀盒子。
哪怕在刚才的危急时刻,他也没舍得扔掉。
“我、我能看看那只鞋子吗?”
水暗影用力抿了下嘴角,低声问道。
“我能说不行吗?”
陆宁反问道。
“不行!”
水暗影霸道的说着,伸手抢过了木盒子,打开,拿出了那只绣花鞋。
看到那只鞋子的瞬间,她并没注意到,她眼眸里攸地闪过一抹邪恶的贪婪,却能听到陆宁轻轻叹了口气:“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