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揉我的太阳穴,事情本来没这么麻烦的,是他们这家人太奇葩了。奶奶走了,奶奶一直随身携带的物品,在没有得到奶奶的允许之下,怎么能就这么拿走了呢?算了人家家的家务事,也轮不到我来管。现在也就是帮帮忙。毕竟昨天何大爷并不想买下那镯子的,是我一时急了,就这么塞了钱。
男生继续说道:“奶奶,那镯子你拿回去吧,我也不知道我妈放在哪里了,但是一定还在家里的。你给我的那五十块钱,我。。。我拿去买了新课本了。我就要去上大学了,奶奶,我以后天天就捧着你的钱买的书来看呢。奶奶,那镯子,您自己拿回去吧。”
说完这些,他转头看向了我。我做了一个就这样了,没有别的事情了。剩下的就看奶奶自己愿不愿意原谅这些晚辈了。
男生上前插上香,又恭恭敬敬的三鞠躬。
我一直注意着这个男生的一举一动却忽略了站在厨房门口,靠在门框上捧着饭碗的那做道场的师傅。
现在这种时候,客人来都是管饭的,但是主家人为了表示对死者的哀思和痛苦是不能吃饭的。当然也不是真的就不给吃,而是要躲起来吃,别让人看到就行。时代在变,很多风俗也跟着做出调整,不是那么死板了。
男生做完这些又跪倒坐到了奶奶棺材旁,今晚上要是家里大人都不回来的话,就是他一个人守灵了。他对我说道:“宝爷,要不你先去吃饭吧。一会我看我堂哥要是回来的话,我让他送你出去。”
我也不客气,就走向了厨房。
厨房门口那师傅看着我走过来,压低着声音问道:“小兄弟,哪个师父带着的啊?”
“我师父早死了,我就是个收破烂的。大叔,你家有没有什么破烂啊,我们都收的。好的坏的都要。”我说得很顺口。都出来这么多天了,我每天就这么麻痹着自己,睡觉都要在心里不停地跟自己说,我就是一个收破烂的。
那师傅笑了笑,笑得很奇怪。我也走进厨房里,那是典型的农村厨房。地面潮湿,还有着两口烧柴火的大灶。看着他的那两个徒弟,都是十几岁的模样,缩在厨房的小板凳上吃着饭。我也从农村的碗柜里拿了碗,就自己找着饭菜来。这种时候,等主人家招呼,那就得饿死了。
在我盛饭的时候,那师傅在一旁没好气的说道:“你们在找他奶奶的一个镯子?”
“对,想还给奶奶,让奶奶安心上路。”
“我给你算算。”他一只手拿碗,另一只手举起来,抖抖衣袖,闭上眼睛,点着手指头,嘴里念念有词的。
唉,这架势挺像样的。人家是专业吃这晚饭的,架势上当然比我厉害了。我都对着电脑对着建筑模型琢磨了一整年了,这摆架势方面还真比不过人家。不过我还是很不厚道地“噗嗤”笑了起来。
一旁的小徒弟就没好气地说道:“你笑什么?我们师父可厉害了。”
“恩,厉害,几年级了。”
“七年级。”
“恩,我读初中的时候啊,也有人想用道法跟我打架。可是吧,人家的架势还摆好呢,我已经一拳打在他鼻梁上,血就冒出来了。这场架就这么打完了。”
那师傅睁开了眼睛,瞪了我一眼:“无知小儿!你们要找的镯子,在。。。”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有些为难的感觉。我就更加得意了:“在棺材里?”我这个是问句,但是基本上已经肯定了。
首先男生能确定镯子还在家里。其次,男生态度很诚恳,再次,从昨天我见到奶奶的情况,还有奶奶对孙子的态度,她是绝对不会为难孙子的。很多老人都这样,对媳妇意见很大,但是对孙子却很好。就算她觉得自己有委屈,但是孙子一句话,她就甘愿受委屈了。“师傅,棺盖没钉上吧,算个时辰开棺看看?”
我们这里,老人入馆就盖盖了,但是并不钉上。等到出殡之前才会钉上的。
师傅脸上还是有些不服气:“这个时辰就能开棺,趁着家里人少,好说话,一会人多了,人家可不一定愿意让我们再开的。”
我呼啦啦扒着饭。这饭真不好吃。都是中午就煮好,一直热着,随时能吃的。那也是煮了一点,根本就不好吃的饭菜。
我和师傅从那厨房里出来,男生还在棺前哭着。也就是一个刚上大学的大男生,相信经历这样的事情,他也会成熟起来的。
我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兄弟,让让位置,我们开棺看看,你奶奶应该已经拿到那镯子了。”
男生惊讶地抬头看着我,然后赶紧就让开了位置。
开棺这个我不是专业人士,还是留给人家师傅带徒弟吧。那师傅先上了香,告知奶奶我们要打扰一下。那镯子要是已经拿到了,我们也就不用找了。让家里后人都安心。
然后就是他指点那两个孩子去开棺。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大厅里亮着一盏灯,外面院子屋檐里,也亮着一盏灯。我不露声色地把那男生往旁边扯了两步。这里光线太混乱了,一不小心,影子就会落到棺材里了。现在还是走远点,能看到那里面的情况就行了。
棺木打开了,没有预想中的尸臭味。这么大热的天,经过了一整天,尸体也没什么变化。而在我的眼中,分明就看到了在棺盖打开了那瞬间,缝隙里冒出了白色的冷气。
我的眉头皱了起来。各种迹象都在说明,这棺材里有变化,但是我的手表却没有表现出凶杀的反应来。
一个孩子脱口说道:“棺材里好冷。”
我垫着脚尖看了过去。奶奶穿着寿衣,头发梳得很整齐,双手放在胸前,平躺着。满是皱纹的脸,感觉很安详,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死了,而像是睡着了一般。艹!何大爷睡着的时候,就是这个模样的!
奶奶交叠放在胸口的左手腕上,分明就戴着一个白色的玉镯子。那玉镯子还有两处用金箔接起来的地方。
注意,那镯子是带在她手腕上的!她卖给我的时候,分明就是断成好几节的,我还回来的时候,同样没有修补过,直接就是把断成好几节的血玉还回来的。现在却是完整的套在老人家手腕上。只是那玉本身还是跟我还回来的时候一样,呈现着白色,一种没有光泽的白色。镯子本身已经没有能量了。
我想这个镯子已经用它最后仅存的一点能量来保持棺材内的低温,让奶奶的尸身得到保护吧。
那师傅之前并没有看到过玉镯子,所以他的表现只是嘴里嘟囔着:“我给她入棺的时候,没看到她手里戴着东西啊。”
而我和那男生已经惊讶得说不上话来了。那镯子不只是这么凭空出现了棺材里,还好好戴在了老人的手腕上,甚至已经从断玉,变成了一个完好的玉镯子。男生已经紧张地腿软的直接跪了下去。哆哆嗦嗦地就说了一句:“奶奶。。。”
就在我们都紧张的时候,他的手机铃声打破了这里的安静。师傅赶紧让两个徒弟关上棺盖。男生是用哆嗦的手拿出了手机。
“喂,爸。。。家里没事。我妈呢?。。。妈没事了,那就好。打镇定剂的啊,那爸今晚上我守灵就好。嗯,我知道,奶奶的香不能断。。。”
我走出了院子,点上了一支烟。生活中,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巧。我们这边事情处理了,医院那边也给处理了。没有人知道我们今晚上做了什么,只知道医院治好了病人。
而那师傅又走到了我的面前,说道:“收破烂的能抽这么贵的黄鹤楼?”
我赶紧递上了一支烟:“这不收破烂吗?那些当官人家里卖给我们的破烂,十块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