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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房间里面偌大的床上。厚厚软软地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她却觉得浑身冰凉透了。

“小苒。”穆凌宇一直都守在她的床头,见她睁开了眼睛终于是松了一口气,“醒了就好,饿了么?吃点东西好不好?”

他连忙吩咐佣人给她准备好粥,可是她却从床上翻身坐起来,掀开被子就要下床,穆凌宇吓了一跳,连忙扶着她,“你要做什么?你现在身体不适合乱动,小苒,你怀了我们的孩子,听话好么?你怀孕了。”

这些话一样起不了什么作用,她置若罔闻,只是固执地披上了外套,往门口走,“我要去看妈妈。”

穆凌宇知道拦不住她,索性也就不拉着她了,也拿起外套挂在了手腕上,上前扶她,“好,我陪你一起去,不然你也不知道在哪里,不过你答应我,吃点东西好不好?”

她终于转过脸来看了他一眼,他的眼底尽是血丝,黑发微微有些凌乱,身上的白衬衫皱皱巴巴的,还是昨天那一件,袖子还是高高地挽起,下巴处有新生的胡渣冒出来。她知道,他很累,他也没有休息好……

她抿了抿唇,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穆凌宇见她肯吃东西,兴奋得跟孩子一样,连忙吩咐佣人准备好吃的,小心翼翼地扶着她去餐厅。

粥还是热的,味道闻起来特别地香,其实她是真的没有什么食欲,不过佣人端上来的时候多嘴说了一句,“二少奶奶,这是二少爷亲自下厨为您准备的粥。”她忽然心中暖暖的,仿佛是在一片漆黑之中见到的唯一的一束曙光,至少……至少他在自己的身边。

她喉咙哽咽,硬是逼着自己吃下了一大半。最后才跟着穆凌宇上了车,去了要去的地方。

车子在路上的时候,她特别的沉默,一言不发地靠着车窗,眼神空洞,似乎是在看窗外的风景,又似乎是飘荡到了很远的一个未知点。穆凌宇一直都握着她的手,她不想说话,他就一直这么看着她的侧脸,像是要刻进自己的心里。

见到温碧的尸体的时候,任一苒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穆凌宇见她这样,其实还是很担心的,可是她就是一声不吭,站在冰冷的太平间里面,整整两个小时,那么冰冷的地方,她竟然一动不动。最后穆凌宇没有办法了,只能脱下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她终于有了动作,只是转过脸来,轻轻地说了一句,“这里太冷了,把妈妈带回家吧。”

现在既然什么事情都已经摊开了,自然是要把温碧的尸体送回任家的。任一苒也跟着去了任家,只是精神很不好,每天都有专门的护士照顾着,吃得特别少,晚上休息得也不好。穆凌宇很担心,几次叫来医生,确定孩子没有异样才稍稍安心点。他要忙着处理任氏的波动,母亲那头这几天倒是没有了动静,父亲还没有从美国回来,辰熙来找过一次任一苒,知道了她发生的事情,见到她如今这样一副样子,和之前那个充满活动蹦蹦跳跳的人完全是两副样子。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对穆凌宇说,好好照顾二嫂。

穆凌宇知道,其实辰熙还是蛮喜欢任一苒的。他想到她只有一个朋友,于是想要找陈灿,可是陆向远似乎带着陈灿去了哪里,就连陆向远都不见了。

最后一天的时候,要帮着温碧入殓,任一苒破天荒地起得很早,穆凌宇最近也住在任家,正好在餐厅吃早餐就看到任一苒下楼,他连忙起身上前,“怎么那么早就起来了,不多睡一会儿。”

“我要给妈妈擦身子,换一套衣服。”她手中拿着一套温碧身上最喜欢的衣服,努力想要微笑,可是牵动的嘴角却是比哭还难看,“这是妈妈最喜欢的衣服,她一定要穿着它上路才会安心。”

这样的要求穆凌宇自然是不会去反驳的,于是带着她来到了灵堂,她亲自打的水,跪在温碧的边上,帮她梳头,擦身子,动作很慢,特别的细心。她甚至是在想,这应该是这么多年她最懂事的一天,妈妈告诉自己的,苒儿,你要坚强,所以她很坚强……

妈妈,您看,苒儿都没有哭,一定会很坚强……

可是她握着母亲的手,她的手那么僵硬,就跟石头一样,因为时间长了,更显得突兀,仿佛是连骨头都凸起来了,搁着她的手心生疼生疼的,她想要拉起来,可是怎么拉都拉不起来,她用尽了全力,都拉不起来……

她还是不能哭,她怕自己一哭,就再也没有力气站起来。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帮温碧穿好衣服,看着她一身的光鲜,可是她的脸上却再也没有血色……

她还是没有哭。

之后所有的行程,穆凌宇都安排地妥妥帖帖,温碧算十分风光下葬的。下葬那一天,任家和穆家所有的亲戚都到场了,除了穆光雄。不过这种时候,任一苒已经没有心思去关注这些了,她一直都很沉默,黑色的衬衫和黑色的亚麻裤子衬托着她整张脸都是惨白惨白的。她的手中捧着母亲的黑色相框。照片放得很大,母亲笑得特别得甜,特别安详,她的手指慢慢地划过母亲的脸颊,恍惚的感觉一阵接着一阵而来。

仪式完毕之后,人也三三两两鞠躬散场,穆凌宇因为接到了一个电话走远了一些去接,任一苒一直都沉默地跪在哪里,有人过来鞠躬,她就也麻木地重复着鞠躬的动作。

最后人都走光了,她还跪在那里,垂着眼帘,一动不动,直到眼底忽然出现一双黑色的皮鞋,她才有些恍惚地回过神来,顺着视线一直往上,结果看到的却是噙着一脸冷笑的艾美羽。

她忽然觉得很厌恶。

艾美羽对自己不满意她一直都知道,可是今天是一个很特别的日子,她为什么还可以这么看着自己?她还可以这么冷血无情地笑?

她倏地低下头,不想再看她一眼。

“你觉得你这个女儿够孝顺么?”头顶响起冷冷的女声,一如艾美羽一贯的高傲姿态,几乎是在这样的场合,她还是那样不可一世,对自己的儿媳妇说话,比陌生人更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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