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还听师父说过财产都散掉了,没想到居然还有后手。
啧,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不服不行啊。
手上拿着的可能就是一笔巨款,甚至还有可能直接就到海外哪个岛当岛主去了,这种幻想还是相当有诱惑力的。然而,张文定却没有去想那么多,他没心思想那些,甚至连记手上的这些东西都有点力不从心。
他现在只剩下担心,他在担心师父会不会出事——师父这搞法,摆明了就是在交待后事啊!
他不能不怀疑,先前在京城的时候,师父和武云在房间里,会不会也像这般交待了一番?
“别这么苦大仇深的。”吴长顺看着张文定,笑了笑,道:“生老病死,你还看不透吗?”
“我在红尘里打滚,连官场都舍不得,怎么看透生死?”张文定脸上肌肉跳动了一下,语气有些不好,“你神通广大,武云那么重的伤都治得好,自己身上一点小问题,不至于搞不定吧?”
“你这臭小子,还想激我?”吴长顺笑得相当放松,“放心吧,撑得过春节。过了正月十五,我就出去,不回来了。”
张文定一听他这话顿时就急了,吼道:“这怎么行?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吴长顺道:“天年将尽,这也是喜事。”
张文定大惊失色,不敢置信道:“真人有三元之寿,你一百岁都不到,哪门子的天年?”
一元为六十年,三元就是一百八十年。而师父还只近九十岁,怎么就天年将尽?这不可能,师父不说活到一百八十岁,活个一百二十岁应该是没问题的,怎么可能现在就要死了?
“真人有三元之寿,可我的修为,尚未至真人境界,能身心安泰至今,也算尽天年了。”吴长顺摇摇头道,“虽说道家修的是炉鼎,但并不是舍不得这肉身。看不透生死,又谈何修行?太上有言,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佛门也讲这臭皮囊终究要舍弃。不必太执着。”
张文定忍着眼泪,咬着牙,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摇头。
吴长顺叹了一声:“痴儿,道法自然,来于自然,终将归于自然。自然规律如此……”
“自然规律,落叶向来归根。”张文定终于说了话,却已语不成声,涕泪横飞。
他明白,师父既然说出了这样的话,那就证明师父真的生机将尽,到正月十五之后,便会离开这个世界。
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认为师父至少还能再活几十年。不说三元之寿,活个一百二十岁应该是不成问题的。然而,今天师父去了一趟京城,回来就给了他一个惊天霹雳。
“莫哭。”吴长顺伸手拍了拍张文定的肩头,认真地说道,“这个事情不怪你,也不怪云丫头。就算没这事儿,我也是明年走。区别只是走的时候显得年轻点,烂了同样只是一堆腐肉。”
张文定不说话,只是摇头掉泪。他也说不清怪不怪武云,但他这时候非常责怪他自己。他怪自己修为太低,怪自己把师父请到了京城,怪自己太自大,竟然疯狂到跑去京城枉想螳臂挡车。
只因为要逞能,却害了师父,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吴长顺见他这样子,也不多劝,径自坐下。
张文定双膝一软,跪倒在了他面前,这一跪,一直跪到天光大亮人声渐近。
吴长顺到底还是对这个弟子格外疼爱,只得暂时收起别的心思,松口道:“起来吧,好好休息去。休个假,这段时间就住在山上陪陪我。”
张文定抬头看着师父,表情似笑似哭,连连点头道:“好,好,好。我这就下山去请假,然后马上回来。师父,你先休息,我马上去。”
看着徒弟匆忙离去的背景,吴长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继续垂目静坐。
张文定这个状态,要请假自然是很容易的。
请完假,车往山上走的时候,他犹豫再三,还是给武玲打了个电话:“要是你不忙,带着云丫头来随江吧。我们在山上住一段时间。”
武玲冷冷地问:“干爹怎么样了?”
张文定迟疑了一下道:“还好。”
武玲道:“你对我也说谎?”
张文定不说话,不是怕武玲,而是不想说。
武玲又问:“过年也在随江吗?”
张文定道:“嗯!”
“你怎么不去死!”武玲大骂了一句,好一会儿才带着哭腔道,“我就过来!”
……
深冬的紫霞观已不复盛夏的喧嚣。如今这世道,香火也得看季节,天气太冷了,人们不愿出门。
当然了,正月初一的头柱香,那又另当别论了。
湿冷的冬天是没有万物生发的春季适合养伤的,当然也不适合养病,但对武云和张文定来说,却不得不养伤养病——疗过伤,一不小心,伤就会发展成病。
武玲在紫霞山上呆了五天,然后就被吴长顺赶走了。
老道士看得明白,武玲呆在山上不痛快,她的牵挂太多,不如让她和张文定分开一段时间,冷静冷静,往后才好过日子。
若是这一次硬陪着呆在山上,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闹出大矛盾来。
武云恢复得很慢,这跟她的心境有关。她总觉得是自己的任性害了吴长顺,要不然的话,以吴长顺的修为,再活个几十年应该是轻而易举的,而不是明年就辞别人世。
尽管没有一个人责备她,可她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心境跟不上,气机不畅,身体上的恢复就相当慢。练拳的时候没多大影响,站桩打坐的时候,她这个心境就不对了,心结不解开,难以进入天人合一的状况,能恢复得快才怪呢。
“这次的事情,家里很有意见。”武云打过一趟养生拳之后,便对不远处的张文定道,“我被放了长假,公司都不能去,你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张文定身子一下就站定了,看着她道:“这么快就下处分了?”
“能拖到今天都很不容易了,小姑在家里大闹了一次。”武云一脸苦涩,低下头叹息道,“老爷子对我很失望。”
张文定摇摇头,开导她:“你休息休息也好,经历过这次的事情,相信以后,你会越来越成熟。”
武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道:“好像你多成熟似的。”
张文定被这话顶得没言语了,他现在手还吊着呢,若是成熟的话,当时也不会和武云一样疯了。若是当时他能阻止她,现在也不用大家都呆在紫霞山上了吧。
沉吟了一下,张文定主动问了起来:“对我是怎么个意见?”
武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张文定道:“你直说吧,我没那么脆弱,大不了不在体制里混了,还能饿死不成?”
武云摇摇头道:“还不至于严重到这个程度,不过,家里的资源,恐怕你暂时是享受不到了。”
张文定混到现在这个地步,并没有直接得到武家的资源,但若不是因为武家,他也绝对不可能混到现在这个位置上——能上个正科都是大造化了。
张文定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恐怕不止是暂时吧?”
武云看了看他,移开目光,没有回答。
“这辈子应该就止步于副处级了吧?”张文定再问了一句,不等武云回答,便又自嘲道,“我这种出身,能够混个副处级,这辈子也值了,多少人羡慕不来呢。”
武云难得地笑了笑,道:“你也太悲观了吧?副处级肯定不止,退休的时候搞个正处待遇,还是没多大难度的。”
张文定道:“正处啊。迟给不如早给,要不,干脆现在就给我弄个正处呗。”
“你这几年一直压着两年红线上的吧?”武云看着他,相当无奈地说,“也就你这么厚的脸皮,就算是正常提拔,现在也没办法给你正处,更何况你还惹了祸?对了,你在安青……”
说到这儿,她顿了顿,才继续道:“你最好还是别呆在安青了。”
张文定挑了挑眉头,没有说话,只是把目光投向山下,看着那一眼看不全的随江城,想着自己手头的工作,感慨良多。
他在安青没有特别瞩目的建树,但从一个普通副县长混到现在的市委常委、副市长,对安青也是饱含感情的。如今,他要走了,走得万分不甘,却根本就反对不了。
若仅仅只是武家的压力,他倒还真不怕。只是,他因为任性害了师父,就不想再在这个事情上继续任性了。
哪怕这不是任性,只是坚持,他也不想坚持了。
就当这不得不离开随江是对自己的惩罚吧。
“你不争取一下?”武云很奇怪他的反应,觉得这不是他的作风。
“争取什么?”张文定一脸平静地说,“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一切,听组织安排吧。”
武云道:“你跟我用得着说这种套话么?”
张文定道:“不是套话,是真心话。”
武云道:“算了,你这样子也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了。你的事,我老子会给你安排好。随江还是远了点,有些人要乱搞,他也不好伸手,估计会让你去省里,他才够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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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太难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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