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麻衣中年人坐在院里,旁边是杨寒丕等人,季游安则抱着猫、端着小紫砂壶,靠在树上。
——四个座位着实是有点委屈他。
杨寒丕趁这时间也洗了脸换了衣服,挂上营业式笑容:“不知先生此行何意?捉奸还是捉鬼?”
中年人:“……”
季游安一把捂住他的嘴,笑道:“您别理他,他脑子不好使。”
中年人煞有介事地点点头:“看出来了。”
杨寒丕:“唔唔唔!”
麻衣中年人四下看了看,道:“实不相瞒,我只是路过,但接下来要讲给你们的……先声明一下吧,我不是神经病,我脑子很好使。”
朱梓曦:“嗯嗯,你说。”
“你们房子里,有很重的阴煞气。长此久往,对身体伤害很大。”
朱梓曦和季游安几人对视一眼,微微后仰:“阴煞气?”
麻衣中年人表情严肃,点点头道:“很重。”
季游安笑道:“那您敢这么说,说明有解决办法了?”
中年人点点头:“我想在明天中午再来一趟,为这里做法驱邪。你们能否……”
“能否接受?”季游安看看他的脸色,笑道,“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只是……”
中年人打断他,语气略急:“我不要钱!我不是骗子的!”
少年摸摸小道枢,嘿嘿一笑:“咱也没怀疑你是骗子啊。”
中年人不由皱眉,对于现代社会的年轻人来说,驱邪做法什么的不都是封建迷信?为什么这里的四人听到自己说辞仍然一幅平常样子,丝毫没有波澜……
季游安接着说:“只是冒昧一句,请问您何方何派?”
中年人很认真地拱手行了个古礼:“三茅外法,刘敏行。”
朱梓曦几人连忙回礼,季游安用的是道礼,朱梓曦和陆雪用的是抱拳拱手,而杨寒丕……
他直接来了个军礼。
手指头绷可直了。
又聊了几句,季游安试探道:“刘先生,这所谓的阴煞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在这住了也有一年多了,倒也没啥感觉。”
刘敏行道:“那就不知道了,也许是被什么人盯上、也许是误带回什么东西……但我感知是不会错的。”
渐入夜,刘敏行也起身告辞,约定明天中午一定到。
看着穿着麻衣的中年人离开,杨寒丕才问道:“这位刘大叔什么身份啊,可不可靠?”
朱梓曦笑着一指季游安:“问秋秋。”
少年摸着猫,道:“还行吧。”
“所以他之前那个三茅外法是什么意思啊……某种教派么?”
“三茅,也就是三茅真君。三茅真君的道派是……茅山。”看着杨寒丕瞪大的眼睛,季游安继续道,“至于外法。如果是正统内部传承,应该叫内法或者正法。所以外法就是外部的流传,懂了么?三茅外法,也就是茅山派民间法脉。”
杨寒丕:“卧槽,民茅大佬?!”
陆雪道:“而且。大叔受字辈了。有本事的。可信。”
“啥叫字辈?”
“家谱知道么?每一代都有每一代的名字特点,如果这一代所有人都叫【梦某】,那他们就是梦字辈。相应的在道派里也有道号字辈,雪儿,茅山字辈啥来的?”
“三山滴血的是。守道明仁德。全真复太和。至诚宣玉典。忠正演金科。冲汉通元蕴。高宏鼎大罗。三山愈兴振。福海涌洪波。穹窿扬妙法。寰宇证仙都。”
季游安:“敏行,敏字辈……不应该是上清三茅?”
见陆雪还要张口,杨寒丕连忙打断:“够了够了,知道你们牛逼了,再说下去就不礼貌了。”
朱梓曦笑道:“秋秋跟雪儿对这些还是挺有了解,不像我只会写中也的文。”
杨寒丕揉着太阳穴:“凡尔赛是吧?过年时候暮暮讲的那段佛经你第一个听懂的!”
朱梓曦嘿嘿一笑,没说什么,而是回屋取出个大木盒,放在桌上打开。
露出里面一张黯淡无光的门神像和一朵小冰莲。
冰莲中还有紫气弥漫,煞是好看。
杨寒丕:“这……”
“阴煞气,我只能想到这俩。”朱梓曦解释道。
门神像是幸福公寓四楼守着吉祥玉锁的,那时能从画中显现真身,甚至还帮朱梓曦完成一次突破。
冰莲束缚着的紫气不必多说,自是当时引发洛城大乱的紫色鬼影梦魇。被陆雪打灭后顺手收取了一部分装在冰莲里。
小院里能和阴煞气挂上钩的,只有这个残留梦魇了。
季游安却道:“我书房里不是还有条蛇?”
“那蛇又没跟鬼打交道。更何况冬眠着连点气息都没有,我觉得刘大叔也未必感知到。”
季游安点点头,忽而又笑起来:“有趣起来了。撺掇黄德彪吃自己儿女的邪门老人、茅山民间法脉的正派大叔……洛城到底有什么能吸引这么多能人呢?”
杨寒丕一甩头:“操这心干嘛!睡了睡了!”
朱梓曦翻手把冰莲收起来,笑道:“睡吧,明天看看刘大叔的做法。”
……
……
一夜无话。
次日十一点半刘敏行果然如约而至。他这次还背着一个黄色大书包,包上绘有太极图的标志。
借桌子铺设开物件,刘敏行用铜钱剑把八卦镜高高挑起,口中念念有词。在他咒语声中,桌上烛火暴涨。原本只有一二厘米的小火苗瞬间涨起半米高,映照在八卦镜中,反射出的光竟有几分像朱梓曦用以对付鬼物的光。
刘敏行另一只手取铃铛摇动,随后狠狠按在黄纸上,掐灵官诀以中指蘸着朱砂绘符。随即向上扔起,符箓凭空自燃,刘敏行喝一声:“紫薇照八方,太平定五行。火光照鬼影,白米除三灾!”
铜钱剑又在装满糯米的瓷碗边上一敲,糯米顿时冲起,覆盖着尚燃烧的符箓向周围四散开。
糯米撒了一地,却有淡淡青烟从中弥漫开,屋内紫气忽明忽暗。
刘敏行面色微喜,把八卦镜摘下,翻个面扔进屋里。同时掐诀念咒,把旁边一盏鸡血饮入口中,连连跺脚。
朱梓曦等人趴在墙头上,探着脑袋偷看。
正感慨刘大叔比武沐家那位王老头牛逼多了呢,就见房间玻璃猛然炸碎,邪魅紫气涌出,直奔刘敏行。
刘大叔不慌不忙,并指成剑向前勾动,八卦镜顿时飞出,落回他手中。
同时紫气也进入到铺设了糯米的范围,青烟与紫气交缠,传出焦糊味。
些许灰烬飘落。
刘敏行把着八卦镜和铜钱剑,跃过桌子劈向紫气。明明是气,但铜钱剑所过之处竟被分割破开。刘敏行得势不让,张口喷去,鸡血顿时与紫气相撞。
趁紫气在空中盘曲扭动,刘敏行回身抄起那叠黄纸,顺手在火烛上引燃,扔到紫气身上。
一团火焰暴起。
刘敏行负手而立,面带微笑。
此间事了,刘敏行便收拾东西与朱梓曦等人告辞,挥挥袖子不带走一片云彩。
——但留下了一地糯米。
季游安出去送刘敏行,也多聊了几句。
杨寒丕感叹:“刘大叔还是挺厉害嘛,这么利落。”
陆雪:“一般。”
昨天找到根源之后,他们就放松了对紫气的束缚。本来那残余紫气就是顺手抓回来的,并无用处。刚好用来……试探刘敏行。
而这早已削弱得实力不如全盛时期十分之一的紫气梦魇,刘敏行甚至还开坛做法,用了两件法器。
如果是朱梓曦等人动手,完全就是随手覆灭的碾压。
由此看来,刘敏行的层次也差不多要比朱梓曦等人低两个境界。
杨寒丕嘿嘿直乐:“别这么苛刻嘛~我还挺喜欢这热心大叔的,初子你说呢?”
朱梓曦蹲在地上,不理。
“初子?”
朱梓曦缓缓捻起糯米间的些许灰烬,手指搓了搓。随即指尖映起淡淡金光,在金光中,灰烬化为虚无。
“这可真的有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