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阮纪风是个调皮捣蛋无所不通的少年人,但阮家毕竟是守礼的大户人家,阮纪风打从有了男女区别意识后就知道唐突小姑娘是一件非常失礼的事情。他虽然顽皮,却也守着礼仪。
眼下赵玉铃如何都劝不听,满脸诚恳关切的要去探阮芷兰的“病”,这让阮纪风心里头焦急如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去阻止。
阮纪风心里头是明白的,若这赵玉铃真去探了妹妹的病,那么,到时候他去哪里给变出个“阮芷兰”来在那躺着啊?!
阮纪风心里头急得团团转,面上却又不能表现出来,连笑容都有几分僵硬了。
此时,赵玉铃满脸诚恳道:“阮少爷,谢谢你赶过来告知。不过我同妙妙的情谊非同一般,定然是要去看望她的。若阮少爷没什么别的事,那玉玲就先告辞了。”
什么非同一般?往常他根本没听妹妹讲过好不好!
然而阮纪风又哪里能吐槽的出来。
阮纪风哪里能让她走,他急得额头都渗出了细微的汗,却又说不出阻止的话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赵玉铃跟安如意转身欲走。
等下……安如意?
阮纪风灵机一动,喊道:“安姑娘!”
安如意同赵玉铃都停下了脚步,安如意回过头来,似笑非笑道:“风儿唤我何事?”
阮纪风干干道:“安姑娘你也去看我妹妹吗?”
安如意笑道:“是啊。我平日里同妙妙玩的就好,眼下妙妙生病了,我往日里来平国公府也勤,若不去看看妙妙,反而说不过去。”
这话说的阮纪风挑不出半点毛病来。他只得继续硬着头皮干干道:“……安姑娘不是来看我太***吗?太奶奶向来喜欢安姑娘,应该想赶紧见到安姑娘吧。”
安如意微微挑了挑眉,她的长相是活泼甜美那一类,平日里因着这副讨喜的长相没少得老人家的欢心。
然而她现在这个神情,阮纪风除了觉得脊梁发麻,就没什么旁的感觉了。
安如意樱唇微张,笑道:“风儿,你今天怎么这般古怪?似是各种阻碍我跟铃儿去看妙妙似的……莫非……”安如意顿了顿,换上一副焦急的神情,“莫非妙妙病的很严重?……哎呀不行,风儿我们不同你说了,先去看妙妙要紧。”
说着就拉着赵玉铃快步往前走。
前面不远处就是阮芷兰的小院子了。
阮纪风哪里能让她们真的去“探病”,一探病,事情不就露馅了吗?
妹妹不在府里头的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阮纪风心一横,眼一闭,咬牙跑到前头,伸胳膊挡住了安如意跟赵玉铃的去路。
安如意诧异道:“风儿,你这是干什么?”
赵玉铃的神情慢慢变了颜色,一双凤眼变得凌厉:“阮公子到底想怎样?!这般纠缠不清,哪里像个大家公子!”
这话就差指着鼻子骂阮纪风是个纨绔了。
阮纪风从小到大虽然是个调皮的,但是大面上的规矩却是不曾出错过,哪里被人说过这般重的话,尤其是对方还是个千金贵女,这番指责看起来就额外的重。
他咬了咬牙,当没听见的。
“不管怎么说,你们不能去。”阮纪风咬紧了这句话。
他毕竟只是个十三岁的少年,又不曾跟小姑娘们厮缠过,这般蛮不讲理的话,阮纪风说出来以后耳朵根都红了。
但他还是坚定的站在安如意跟赵玉铃身前,伸着双臂。
这下连安如意也变了神色:“风儿,你这样太失礼了!我们好心冒着这么大的风雪去探病,妙妙患的是风寒,又不是旁的不能见人的病。你这样把我们拒之门外,是不满意妙妙同我们交往,想让我们断交吗?”
这话语气也是颇重了,若是传出去,怕是京城的贵女都会对他以及阮芷兰有偏见。
阮纪风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他咬着牙,不肯松口半分。
有偏见又怎么了?
总比被人发现妙妙不在府里头,清白巨毁,身败名裂的好!
赵玉铃紧紧盯着阮纪风的神情,却突然笑了:“说起来,阮少爷这般,倒是让我想起了刚听的几句闲话。”
若是平常,阮纪风没准会在肚子里头骂一句,谁管你听了什么闲话!
但眼下,阮纪风却巴不得赵玉铃多说一些,拖延一些时间才好。
阮纪风虽然不知道拖延时间有什么用,但总比立马被人发现妹妹不在府里头好吧!?
赵玉铃看着阮纪风,樱唇勾了勾,悠悠哉哉的笑道:“其实我也是当笑话听的……昨晚上我家里一位远房堂哥在梨园那儿听戏,听得隔壁传来些动静,有点不同寻常,他就侧耳倾听,听到隔壁厢房传来男子跟女子的纠缠声……那女子喊‘我是平国公府的嫡小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你敢对我不敬?’我那堂哥心里头一惊,转而又一想,平国公府的嫡小姐实打实就一共三位,除去年龄尚幼的翠翠,另外两位都是闺中典范,淑惠自持的好姑娘。平国公府规矩又甚严,哪里能让府里头的嫡小姐大晚上跑到梨园去听戏?……因此我堂哥立马就知道了那是个假冒的。”
听到“梨园”的时候,阮纪风当时就如被雷劈了一般,他听到后头,也是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显出半点异样来。
但毕竟是年少的小伙子,他听得疑似自己妹妹的消息,哪里能按捺的住?
阮纪风紧紧攥着手心,他的指甲都掐进了手心里。
赵玉铃细细瞅着阮纪风僵硬的神情,顿了顿,悠悠笑着反问道:“……阮少爷,你说我说的对吗?”
阮纪风的冷汗都快从脊梁后头流下来了。
他努力保持着平静,声音却有些干涩:“对,你说的没错。香香跟妙妙昨晚上都在府里头,是断断不可能去梨园听堂会的。”
赵玉铃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合掌道:“对,我堂哥当时也是这么想的。”她又顿了顿,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所以,隔壁那个定然是个冒牌货了。”
阮纪风大声道:“没错。”他忍不住又问,“后来呢?”
饶是寒冬腊月,凄风冷雪,阮纪风身上却出了不少汗。
他知道,赵玉铃口中的这个,真的可能是他的妹妹阮芷兰。
但是他不能承认。
赵玉铃看了阮纪风一眼,轻笑道:“既然是个冒牌的,我那远房堂哥就没再往心里头去……后来好像听到那边有什么动静。”她顿了顿,似是有些不太好意思道,“堂哥说,好像那包厢里头的男人也很生气那个姑娘竟然冒充平国公府的小姐,冒充官宦是大罪,那男人喊着要把那个假冒人的姑娘卖到青楼去。”
青楼!
阮纪风身子晃了晃,面白如纸,差点晕过去。
赵玉铃“哎呀”一声,脸带关切道:“阮少爷,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阮纪风紧紧咬着牙关,不敢去想妹妹的下场。
毕竟,已经一夜过去了……
他似是从牙缝里头挤出字来一般:“敢问,赵姑娘的那位堂哥,还听到了什么?”
赵玉铃却不急着回答阮纪风这个问题,她好笑的打量了一番阮纪风,意有所指的轻笑道:“看阮公子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方才又那般拼命阻拦我跟意儿……我差点就以为,昨晚上那位是妙妙了。”
阮纪风后退两步,面无人色,强笑道:“赵姑娘,不要开这种玩笑……”
赵玉铃却不再追究于这个问题,她赞同的点了点头:“是不该再说下去了。眼下已经耽搁很长一段时间了,我们得赶紧去看看妙妙的身子了。”
赵玉铃顿了顿,意有所指的笑道:“阮少爷,不会又要拦着我们吧?”
阮纪风咬了咬牙,正准备不管怎样,都要拦住这二人时,却突然听到远远的有个女声喊道:“阮少爷,两位姑娘,留步!”
阮纪风往一旁望去,便见着眼下在小姑姑方菡娘身边当差的芙蕖堂丫鬟小雅,步履匆匆的从斜刺里的那条小道正往这边赶。
阮纪风愣了愣。
那小雅急急赶来,额头上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水。
安如意是认识小雅的,知道小雅眼下在方菡娘身边当差,脸色就有些不怎么好看:“小雅?有事?”
赵玉铃探究的看了一眼安如意:“那是?”
安如意只得不情愿的给赵玉铃简单的介绍了一下:“那是菡娘妹妹身边服侍的丫鬟。”
赵玉铃曾经在太子妃娘娘宴会上见过方菡娘,安如意这般一提,她就知道是谁了。
她恍然的点了点头,似笑非笑的看向阮纪风:“阮少爷,你们平国公府可真有意思。先是家里头的少爷拦着不让走,后面又是家里头的丫鬟拦着不让走……真真是古怪至极,到时候回了家,我可要好好跟祖母讲讲这里头的趣事。我们恩国公府,真是没有你们平国公府有意思。”
这里头的“有意思”三个字,赵玉铃说的意味深长,阮纪风自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
但这种关头,阮纪风也只能装作听不出赵玉铃话里头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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