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让你道歉。”江之月语气平静，并没有跟售货员一样扯着嗓子喊。
“你算什么东西？乡巴佬，买不起东西就赶紧滚！”
售货员反而被她这副冷静的模样给点着一样，一下子生出一股无名火。
七十年代，国营饭店，百货商店之类的工作，在很多人眼里都是一辈子的铁饭碗。
能在这些地方上班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些说不出优越感，平时面对顾客时也是傲的不行。
更别提后世的微笑服务，要不说以前还有地方贴着【不能随意打骂顾客】的标语呢。
面前这个售货员也一样，她是托自家爹的关系，走后门当售货员的，家里关系硬，平时上班就我行我素的。
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对顾客了，经理都找她说过，但也没用，人家关系摆在那里。
售货员瞧着江之月不说话，面上带着得意的笑。
瞥了江之月一眼，就毫不在意的转过身。
却没想到扎在脑袋后面的头发被人拽住，疼的她尖叫出声。
“啊！”
她捂着头，恶狠狠瞪向江之月。
“死贱人，你居然敢打我！！”
江之月懒洋洋松开手里的头发，上下打量了眼对方，笑了声。
“我让你道歉。”
“我就不道歉，你算哪根葱！！没娘教的贱人！！！”
售货员一张圆润的脸，涨的通红，捂着头发嗓音尖利的叫出来，看着随时都能扑过来打人一样。
一旁的宋小芬见她这样，有些担忧的看了眼江之月，但还是挡在她面前。
小月这么娇弱的小姑娘，万一打起来肯定打不过这售货员。
宋小芬暗暗的想到，方惟深没说什么，但是挡在江之月前面的行动却表明了也是同样的想法。
乖乖巧巧的方禾茵瞧了眼江之月，又看了眼自家哥哥，也挺着小身板，努力一起跟着瞪售货员。
江之月扶额，这几人可真是把她当什么易碎玻璃了。
再瞧真正挨打的售货员，简直被几人当成洪水猛兽一样。
几人之间的争执，吸引了周围的目光。
那些买东西的也不买了，反而都围过来凑热闹。
华国人的本质就是爱热闹，有热闹看，还急着买什么东西，一时之间，围着的人是越来越多。
等商店经理知道事情经过赶来时，这一块已经围满了看戏的人群。
经理身躯肥胖，他好不容易挤出人群，都出了一头汗。
等他抹了把汗后，打眼一看，好一个漂亮姑娘。
还没等他露出欣赏目光时，就又瞧见对面瞪得跟个乌眼鸡一样的售货员。
他心里叹了口气，就知道是这女人搞的事情。
但没办法，谁让人家爹是领导呢。
经理装模作样的整了整衣裳，然后走到江之月面前。
“同志你好，我是商店经理，事情刚刚也了解了下，
吴梅同志确实说话难听了些，这个问题我这边也一定会好好教育她，
但是你动手打人就有些不对了吧。”
话里把这叫吴梅的售货员干得事情给撇的一干二净，反而先来说江之月动手。
宋小芬和方惟深都是面色一变，听出了这人对售货员的偏袒。
“哟，这小姑娘还打人了啊？真是人不可貌相。”
有刚赶来凑热闹，没看到前面事情经过的人满是惊讶的说道。
这话一出，其他人也是难掩讶异的瞧向被围在中央的江之月，小姑娘瞧着挺纤细单薄，没想到这么彪悍。
“小姑娘，你这样就不对了，怎么能打人呢？”
“赶紧给人家道个歉吧，打人是不对的。”
不知事情原委的围观群众，也都在那七嘴八舌的劝江之月。
售货员见状，瞬间得意洋洋，她一副小人得势的模样，别提有多讨厌了。
“大伙的眼睛可都是雪亮的，我看是你赶紧跟我道歉才对！”
江之月抬头看向她，黑沉的眸子里瞧着不含情绪，却莫名让人有些不敢看。
“你看什么看，打人的还有理了？”售货员吴艳觉得自己居然被这么个小丫头给吓到，恼羞成怒。
“这位同志，我看你也不是小孩子，打人确实是不对，怎么都应该给吴艳道个歉。”这时经理也来帮腔。
方惟深气得不行，这都是什么人，明明是售货员仗势欺人，为什么要让小月道歉。
“是她先骂人的！小月并没有打她。”宋小芬忍不住开口反驳。
江之月确实是没打人，她只不过“轻轻”拽了下对方的头发。
但她并不打算为此道歉，面对这种嘴贱的人，就不能惯着她，不然还以为普天之下都是她爹呢。
她眸光一转，然后瞬间变了副模样，一张莹白精致的小脸满是委屈，红唇被咬的要出血一般。
但那张白皙的面容上，却没有丝毫怯懦之色。
“我承认，刚才也有不对，我确实是抓了她的头发。”
她这话一出，售货员脸上的得意就更张扬了些，以为她是要道歉。
却见江之月语气一转，柔软的嗓音含着说不出的坚韧。
“我想问问大家，伟人都说了，人人平等，
难道城里人真的要比乡下人高贵吗，
都是人，还是说大家流着的血不一样，
她一口一个乡巴佬，这样侮辱我和朋友，我让她跟我们道歉有错吗？”
比起一旁一直咄咄逼人的吴梅，江之月从头到尾都是安静的模样，此时强忍着泪水，语气平静却不失力量。
“以前，我一直很向往京市，这是华国首都，也是一座包容友爱的城市。”
江之月说到这里，目光中满是对这座城市的憧憬和向往。
其他在场的首都人，听到她这话都不自觉挺起了腰板，有种说不出的骄傲。
“国家恢复高考后，我跟朋友努力考上大学，终于能来到京市，下了火车的那一刻，那种激动的心情简直永生难忘。”
哟，还是个大学生呢，要知道现在的大学可不好考。
这下子众人对这讲话的小姑娘，就更是高看了一眼，觉得这样一个大学生，无缘无故怎么会打人，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
吴梅见状，觉得有些不对，不能让这死丫头继续说下去了。
“你扯这些没用的干什么，现在是说你刚才打我的事情！”
江之月明亮的双眸直视她，语气悲愤的质问道：“我真的打你了吗？那你敢不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你刚才对我跟朋友说的话再重复一遍！！”
“我以为京市是一座友善的城市，却没想到，
我这样的乡下人，或许根本就不配来到这里，
谁让我没流着高贵的血呢，被人指着鼻子侮辱，骂是没娘养的，还得反过来跟对方道歉！”
刚刚还人声鼎沸的商店，瞬间安静的不行，众人只能听到这身形纤细的少女声声委屈的质问。
少女刚才对京市的向往憧憬的目光令人印象深刻，再看向她此时失望的神情，哪怕是不相干的路人，都有种迎面被扇了一耳光的感觉。
身为一个京市人，让这样一个未来光明的大学生对自己的家乡感到失望，确实是太不应该。
这下子，所有人看向吴梅的眼神都有些不对劲了。
“你们这不就是搞资本主义，看不起人欺负小姑娘吗？”一个大娘忽然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