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小柴犬扑进了村口的鸡舍里，一群鸡突然惊慌失措地扑扇着翅膀，伴随着尖锐的鸣叫声，腾空而起，乱作一团。
鸡飞狗跳！
家里乱作一团的还有卿羽昊和陆巧巧的吵闹。
“退婚！这婚老娘退定了！”陆巧巧叉着腰，底气十足。
卿羽昊一脸土灰色，讪讪道：“不是我家不在拆迁范围，而是他们给的价钱没到位，我爸还想再争取争取。”
陆巧巧冷笑，环顾这屋里陈旧的环境：“你可拉倒吧。我听说了，是你们得罪了人家开发公司，人家专门针对你们家。”
“别听风就是雨。再说了，咱们婚期也定下来了，我家聘礼也下了，房子也加了你名字，板上钉钉的事情，巧巧，我的乖老婆，别闹！”卿羽昊过去托着陆巧巧显怀的肚子，一个劲赔笑。
陆巧巧面若冰霜，似在看笑话：“我闹？我在进村的时候遇到王翠花，她说的千真万确，唯独就是不拆这村后。”
“那必须不可能！我告诉你一个消息，这次的项目公司换主体了，大股东也姓卿。你品，你细品。”
卿羽昊抖了机灵，露出一个神神秘秘的表情。
“新开发商是我家亲戚！”
还真别说，卿羽昊这随便一扯，还真扯对了！
闻言，陆巧巧突然也犯怵了。
前些天她托人趁陈公子在会所喝酒的时候拿了几根头发去省城做了亲子鉴定，昨儿她碰到云依纯他们的时候就是去取报告的。
报告支持率为99.99%，鉴定结论是支持陆巧巧肚子里的孩子和陈公子有亲子关系。
陈公子今早给了话，孩子生下来，去母留子。
陆巧巧想进陈家是不可能的，但大概率能得到一笔买断费用。
今儿个陆巧巧来闹，就是在找两全其美的法子。
思虑到这，陆巧巧底气又足了：“你这么窝囊，跟着你我也是受累。我想好了，哪天你上进了，我们再考虑在一起的事情。”
卿羽昊有些傻眼，急道：“啥意思？”
“啥意思？咱们协议离婚，孩子归我。至于彩礼和房子，算是给孩子的。”
陆巧巧的算盘，差点崩到天上去：生了孩子后拿到买断费，有了孩子的羁绊，陈家想撇清关系，门都没有。
卿羽昊的接盘，让她得了彩礼和房子的一半产权。
而如果卿羽昊这边真的拆迁了，兴许还能拿点钱。
这不比在会所出台强？
一次插卡，三次取钱，这买卖划算！
卿羽昊哪里知道她这些小九九，就差跪下来哭说。
“儿子，我打听到了，这新的开发主体大股东就叫卿然！”卿远志火急火燎地从外面进来，看到陆巧巧的瞬间，按捺住了急，改成了眼巴巴的笑。
“巧巧，你来啦？快坐着，别总是站，小心胎儿。”
那笑落在陆巧巧眼里只觉得好恶心，啥玩意？
难怪能生出卿羽昊这样的窝囊废！
没有发作，陆巧巧算是给卿远志一个面子，不再叉着腰：“叔叔你好。”
“诶，你这孩子，该叫爸爸才对。”人精卿远志一眼就看出现场的状况，打着哈哈拍了拍卿羽昊的肩膀，“咦，你姑姑没和你说吗？她在这的项目以后是给你的？”
卿羽昊蜜汁困惑，卿远志朝他眨眼。
领悟过来，卿羽昊哦哦哦道：“对对对。姑姑说她想留住祖宅，所以把前项目公司给买了。以后这里的项目就是咱们家的。”
陆巧巧有些拿不准，换了笑。
她刚要发问，卿远志就拿出一个文件：“你看看，法定代表人这一项，卿然。”
“啥是法定代表人？”陆巧巧不懂。
卿远志也不懂，胡扯道：“应该就是法律规定的代表人，和法相关的。”
卿羽昊读过书，不过也是鬼混日子，附和道：“对对对。总之就是我姑姑。”
“你不是说上次你们两家大打出手了？人家能对你好？”陆巧巧将信将疑，心里在盘算着如何效益最大化。
她之前接触的都是有钱人，但说白了还是在底层摸爬滚打，靠的是容貌这碗青春饭。
所以陆巧巧学得鬼精鬼精的，凡事都会做利弊权衡，现实得不得了。
在她眼里，感情哪有金钱来得实际？
卿远志满是理所当然：“她的儿子是抱养的，哪有羽昊亲？”
陆巧巧冷不丁拿出手机：“叔，你认识这个人吗？”
“这不是苏沐吗？就你姑姑捡回来的儿子。没啥用，读书成绩又烂，所以迟早他们的家业都得让羽昊继承。”
这会卿远志张口闭口就是‘姑姑’，好似他和卿然的关系非常融洽那般。
陆巧巧白了卿羽昊一眼，卿羽昊以为陆巧巧要发作，连忙辩解：“他的确是苏沐，我不是怕你想太多么？”
一想到苏沐十万块的包包眼睛都不带眨的，陆巧巧心生向往。
“你们不是说姑姑家开废品站的？”
这是陆巧巧最后的顾虑。
卿远志为了稳住儿媳，胡诌了一句：“哎呀，他们这是藏富。”
“不对啊，如果之前是开废品站的，不大可能有这么大实力盘下这个项目。”陆巧巧终究没有被忽悠得头晕转向。
卿羽昊哑然：“这……”
还是他爹转得快，脱口而出：“他收废品收到古董了，那古董卖了一千万。”
“对对对，收到古董了。”卿羽昊对他老子佩服得五体投地，这么离谱的理由都能找出来。
“原来如此。那什么时候带我见姑姑？”陆巧巧要眼见为实。
“咱们婚礼的时候就能见到她啦。我和你说，我姑姑可喜欢我了，经常说要不是我爸需要我养老，她可就认我当亲儿子。”卿羽昊又面不改色地捏造子虚乌有的事情。
简直就是包谷地里说书——说天话。
卿羽昊不学无术，但在大忽悠的这条路上并不逊色：“你不是说那个苏沐给他女朋友买个包包，十万块，啪的一声就刷卡了。那我这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侄子，岂不是百万起步？”
如果他再说一句‘听懂掌声’，那他就是成功学大师的鼻祖了！
苏沐无缘无故被人议论，打了好几个喷嚏：“我去，谁在说我？害我打喷嚏。”
“我想吃那边的鸡蛋仔。”云依纯指了指马路对面的地摊。
“我也想吃。刚好饿了。顺便给秦北他们带几份。”
那摊位的鸡蛋仔看起来q弹松绵，闻着香甜。
苏沐说道：“老板，来一板原味的鸡蛋仔。”
“我要草莓味的。”云依纯接了一声。
摊位的老板娘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摆摆手，又指了指菜单。
原来是个聋哑人。
苏沐指着原味和草莓味的鸡蛋饼，老板娘立刻就懂了，比了个oK的手势之后就熟练地将鸡蛋、砂糖、面粉和淡奶油等原料混合在一起，调制出香甜可口的汁液。
“老板娘，你这材料也是现做。”苏沐给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老板娘憨憨一笑，手里的功夫没落下，将汁液倒入两块特制的蜂巢状铁制模具之间。
一个大汉走过来，拍了拍老板娘的肩膀，指了指在摊位桌子旁的一个六七岁样子的小女孩，示意由他接手，让老板娘去陪娃。
看样子这是夫妻档。
不一会，在火上烤制的过程中，模具的热量将汁液逐渐烤干，形成那独特的金黄色和浓郁的香味。
飘香四溢。
苏沐开口道：“好香啊。”
不曾想男老板以熟练的手语示意他也听不见，也是带着憨憨的笑容对苏沐双手合十表示抱歉。
夫妻都是聋哑人。
这时候小女孩跑了过来，童真的大眼睛看着苏沐他们。
“哥哥姐姐，谢谢你们买我爸爸妈妈的鸡蛋仔。”小女孩嘻嘻笑着，露出满口好看的小牙。
云依纯和苏沐低下身，接过虾条：“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廖美丽，美丽的美丽。”小女孩腼腆地回答。
苏沐注意到小女孩戴着耳蜗助听器，有些意外。
小女孩注意到苏沐的眼神，自顾自说道：“我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等我以后赚了钱，我也要让爸爸妈妈听得到声音。”
苏沐心里一酸，好懂事的小女孩。
老板娘拿出一部很旧的手机打了字，递给苏沐看：“这个耳朵的东西很贵，千万别和她说这些。我们可以听不见，但我的女儿必须听得见。”
“妈妈，你给大哥哥看什么呀？”小女孩跳起来想要看。
老板娘连忙把手机收了，笑了笑，表示没什么。
“你和你爸爸说，我还要再买五份，每个味道都来一份。”云依纯轻轻对小女孩说道。
小女孩蹦蹦跳跳地朝老板比了比，伸出五个手指：“爸爸，姐姐说还要买五份。”
老板连忙摆手，又比划了一番。
“你爸爸说啥？”云依纯问道。
小女孩嘟着嘴：“爸爸说，你们两个人吃不完，不用买这么多。不用特地光顾。”
说完示意云依纯把耳朵凑过去，然后她才悄悄道：“我爸爸他经常教育我，要学会尊重别人，别人才会尊重我们。我们不可怜，我们也可以很幸福的。”
懂事得让人心疼。
看得出来小女孩其实还是很想他们买多几份，这样子就能早点凑够给她爸爸妈妈买耳蜗助听器的钱。
“你和你爸爸说，我们还有几个同学晚饭还没吃，我们本来就是要买多几份的。”云依纯轻轻拥抱了一下小女孩，温柔地说着。
“谢谢姐姐！”小女孩开心地在原地跳，然后骄傲地对老板娘比着手语。
大意就是妈妈你看，我也会做生意了。
也许是眼里进了沙，老板娘侧过头抹了一下眼角，然后比着手语对云依纯他们表示谢谢。
新鲜出炉的鸡蛋仔口感超好，外酥内软，咬开后能看到分成两层，上层中空，下层是软绵的夹心。
“姐姐请你吃鸡蛋仔好不好？”云依纯示意让小女孩咬一口。
“可以吗？”小女孩看向妈妈。
聋哑老板娘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头。
“姐姐，我偷偷告诉你，我不想蛀牙，蛀牙要花钱。你看看我的牙都是好好的。我班里好多同学的牙都是蛀的，她们说要花钱。”
小女孩把鸡蛋仔吞下去，然后啊的一声张开口，整整齐齐的牙齿排两排。
“我家卖的鸡蛋仔超香的，但我怕蛀牙要花钱，所以我不敢馋嘴。”
“我还能再咬一口吗？就一口。”
小女孩天真无邪地看着云依纯。
云依纯摸了摸她的头：“当然可以。”
小女孩再咬了一口，也许是烫嘴，模糊不清地说着：“好好吃啊。”
所以小女孩说的是她家卖的鸡蛋仔超级香，而不是超级好吃。
因为她懂事得不敢馋嘴。
云依纯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老板娘过来把小女孩抱走，又是鞠躬又是抱歉。
结账的时候云依纯拿出一百块塞给小女孩：“你帮姐姐算算多少钱。”
趁小女孩不注意，云依纯又偷偷塞了三百块在她口袋里。
“原味五块钱，其他六份各是七块钱，七七四十九，减去二，总共四十七块。”小女孩将一百块高高举起，对她爸爸自豪地说道，“爸爸，这次由我来找零。”
老板满脸都是宠溺的笑。
“真聪明，还懂运用数学规律。”云依纯给小女孩比了个赞。
收了零钱，走了几百米之后，小女孩气喘吁吁在后面追着：“姐姐，姐姐，等等我。”
云依纯愣然，这么快就发现了？
“怎么啦，小妹妹。”
小女孩举着三百块钱，没有用言语说，而是一口气比着一连串的手语。
「我爸常说，我们有手有脚，只要能吃苦，就能够养活自己。我希望你们买多几份鸡蛋仔是因为我家的鸡蛋仔好香好香。可这钱我不能收，对不起！」
用手语比，不是用言语说。
那是她对生活的尊重，对父母的尊重，对社会的尊重！
小女孩比完还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把钱塞到云依纯手里，转身就跑。
苏沐的心绪有些翻涌：“走吧。”
两人回到地下车库，刚坐进驾驶位，云依纯一下子没忍住，眼眶已经湿润，无法言语。
苏沐给她递纸巾。
云依纯接过纸巾，手臂趴在方向盘上平复心情。
云依纯好羡慕小女孩，小女孩真的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妈妈。
虽然小女孩的爸爸妈妈有缺陷，但那是爸爸妈妈呀。
“老公，你知道吗？每次看到别人有妈妈，我就忍不住想哭。没了妈妈，我的天空就是灰色的，我好想我妈妈！”
眼泪滴答滴答落在方向盘上。
苏沐的心情十分复杂，这也就是云依纯听到他说云季宪又搞女人的时候，云依纯那么激动的原因。
相比于聋哑夫妇，云季宪这个父亲就是畜生！
苏沐柔声劝慰道：“依依不哭，你还有卿妈呀。”
良久，云依纯啜泣着抬起头：“老公，谢谢你让我还有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