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东方冥听完梁贵妃的解释,半晌无言以对。
的确。
这就是皇祖母的性格。
万事以东方家族为首,只要是侵害了东方家族的利益,她可以不惜一切手段,哪怕是牺牲一两条她认为无关紧要的性命。
梁贵妃在宫中这么多年,对太后的性子自是十分了解,她一向独断专行,除了拗不过皇上,其他人她都要掌控,没人敢忤逆,也从来没人试过忤逆她。
所以就算东方冥去了,最后也不会得到什么满意的结果,反而还容易惹上麻烦,以他们如今的处境,实在不宜再出任何状况。
东方冥冲动,鲁莽,倒也不蠢,经梁贵妃这么这提醒,人也渐渐冷静下来。
最主要的是,利用也好,舍弃也罢,皇祖母并没有直接拿他下手,说明在皇祖母的心里,他这个皇长子还是占据了一席之地。
而母妃的话也彻底的点醒了他,王妃和孩子固然重要,可却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宏图霸业,必要时,牺牲也确实在所难免。
“想明白了吧?”
梁贵妃见东方冥沉默下来,又不确定的问了两句:“还去不去找太后问清楚了?”
东方冥摇了摇头,半晌才道:“母妃放心,儿臣不会再鲁莽行事。”
闻言,梁贵妃一颗心才终于落下来,又将他拉回了李清雅的床前:“你现在,好好守着她们娘俩比什么都强。”
梁贵妃完全不知道,自己的一番劝解,虽是让东方冥明白了太后的冷漠跟无情,也让他沉寂的心再次被点燃,让他突然醒悟,在太后心里,有可能他这个皇长子才是真正的血统继承人。
他正好,可以与太后结盟,重新夺回太子之位。
东方冥表面点着头,顺从梁贵妃的话说道:“清雅,你辛苦了,往后,你和儿子就是我的全部。”
他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在盘算,还是要找个机会去见皇祖母一面,看看皇祖母心中最中意的太子之位到底是不是他这位皇长子。
如果是,就值得一拼。
“不幸苦。”
有了东方冥这句话,李清雅脸上露出一抹虚弱的笑意,视线再看向自己怀里的婴儿,眼神也渐渐温柔下来。
这一刻,只觉得拥有他们,她就已经心满意足。
“既然事情都说开了,那大家也都散了吧,不过,谦王妃的身体还不宜挪动,就让她暂时住在这里,恢复一阵后你们再把她接回去。”
云婵见该说的也都说完了,就开始赶人,而且她也还有事要做,不能一直在这耗着。
关于被算计一事,就先放着,等桑湛身世解开的那天,太后那个眼盲心瞎的老太婆,自有她后悔的时候。
“等一下。”
听云婵如此说道,梁贵妃和李清雅都感动不已,可她们已经添了那么多麻烦,这里又是东宫,不比别处,若是一直住下去,恐会惹人诟病。
传到皇帝耳朵里,对东方冥和桑湛谁都不好。
“太子妃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一会,等我恢复些力气,我们就会离开,今日太子妃的救命之恩,待我身体彻底恢复时,我必定带着孩子再次登门感谢。”
“……”
真犟。
对于这种不听话的“患者”,就得采取强制性措施。
“你以为我愿意把你留下来,出了这道门,万一伤口发生感染,出现任何问题,谁负责?”
“伤口……”
“你的孩子是从肚子里取出来的,你觉得这很容易吗,而且你的导尿管要三天以后才能取,你现在就走,难道还想让我上门为你服务?”
“……”
李清雅彻底呆住。
梁贵妃也不明所以,完全没听懂云婵说的是什么。
东方冥自然也不懂,但他懒得问,能留在东宫是最好不过的,这样,下次搬走的人还不一定是谁。
搞不明白母妃和清雅为什么一定要搬走。
再说,是这女人主动留他们,又不是他们自己要留在这里。
就算传出来,有什么问题,也是桑湛和云婵的问题,跟他们可没关系。
“跟你们说,你们也不懂,总之,你现在的身体不能挪动,我既然出手救了你们母子,就得对你们母子负责到底,我可不想我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变成白费,你们最好听话……”
云婵暗含威胁的扫了一眼他们一家三口,小拳头轻轻一握,便能听见骨节咔咔作响:“别逼我动手!”
“……”
哪有这样的人。
李清雅和梁贵妃对视一眼,怔愣过后,皆有些哭笑不得。
她们竟然还觉得这样凶凶的太子妃,有几分可爱。
只有东方冥,被云婵这幅“凶残”的模样吓得脚步都微微虚浮了一下。
真是印证了那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心里想着算计别人,自然会感到心虚害怕。
“行,我们听话。”
梁贵妃忍不住掩唇一笑,柔声说道:“那后面这几日,就辛苦太子妃了。”
说完,她目光看向一直坐在软榻上,像个隐形人一般只默默听她们说话,没发表任何意见的云倾烟。
“皇后娘娘,我们刚刚所说的话,想必您也都听见了,您是后宫之主,太后咱们暂且不提,但是昭阳公主和祁妃所做的事,您觉得,是不是也该受到一些惩罚啊?”
梁贵妃向来不喜与人结怨,只是这些年,与云倾烟明里暗里相处的却不是十分愉快,但也仅仅只是口头上的打压与吵闹,梁贵妃从来不曾真的对云倾烟做过什么小人之事,任何时候说起来,她也都是问心无愧。
除了云倾烟,她对其他人就更是从未有过丝毫怠慢跟得罪,平日里见到谁都是平易近人,怎么都想不通,为什么一落难,就遭遇了这样的事?
不是对她避之不及,就是对她冷嘲热讽,这位祁妃娘娘最是可恶,差点害死她的儿媳和皇孙,她一定不能放过她!
云倾烟不是不想发表意见,她作为皇后,存在感这么低,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但是没办法,她的身体实在太疲乏,出来时间这么久,若不是想留下来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现在早就支撑不住要回宫休息。
此刻,听见梁贵妃的话,她轻轻叹息一声,才点头说道:“放心吧,这事本宫一定会好好处理,给你们一个交代。”
“有了皇后娘娘这句话,臣妾放心。”
梁贵妃对云倾烟欠身行了个礼,表示感谢。
随后,云倾烟嘱咐了云婵几句就被果翠搀扶着回了玉锦宫。
云倾烟一走,外面的其他闲杂人等也全部被清走。
梁贵妃回了自己宫殿,去将之前给孩子准备的东西都带过来,还有李清雅需要的一些用品,以及伺候的宫女和奶娘,都得跟着李清雅一起暂时住进东宫来。
当然,前提是得到云婵的同意。
梁贵妃一走,东方冥也立马找了个借口离开,他在不在这都没什么用,还有些碍眼,云婵自然是不会留他。
要不是李清雅眼巴巴的,让他没事了早些回来陪她,云婵都想让他不要再来了。
看着就是一张讨人厌的脸,也不知道李清雅看上他哪。
所有人都走完,很快,便只剩云婵和李清雅二人。
云婵抱了抱小孩,问她,想没想好名字,她却笑着说,这孩子的命是云婵给的,就让云婵给孩子取个乳名。
乳名。
她取,倒也无所谓。
云婵看着小家伙长得白白胖胖,东方冥不讨喜,他儿子居然这么可爱,软乎乎的小模样,怎么看怎么喜欢。
于是,云婵就给他取了个“糯糯”的乳名。
像是糯米一般,软软糯糯,晶莹剔透。
也希望他长大以后,如糯米一般干干净净,做个诚实有担当的人。
“糯糯。”
李清雅咀嚼着这两个字,慢慢的,似乎也明白了云婵给孩子取这两个字的用意,心中也甚是喜欢。
“好,那就叫糯糯。”
“恩,你喜欢就好。”
云婵把孩子放回她身边,起身说道:“趁着孩子没闹,你也赶紧闭眼休息一会儿,晚点我再来给你伤口换药。”
“好,你去忙,我这没关系,一会母妃就过来了。”
李清雅心知云婵不喜欢听那些客套话,她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牢牢的把救命之恩铭记于心,以后有机会报答回去。
云婵出了房门,见小院子里,只剩下桑湛一个人还坐在石桌旁,悠闲品茶,安静耐心的等着她。
“太子爷,今儿怎么这么闲?”
云婵抬步朝他走过去,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然后毫不客气的拿起他面前的那杯茶,一饮而尽。
那是他喝过的茶杯。
见状,桑湛眸色微微一深,目光在她樱色红唇上停留了片刻,喉结几不可查的上下滚动了一下。
在云婵毫无察觉时,他骤然靠近,声音暗哑地道:“晚上回幽兰苑再收拾你。”
“……”
云婵脸上闪过一丝愕然。
她做什么了,他又要收拾她?
视线在那个茶杯上掠过,又瞬间了然。
这个该死的男人。
她现在用一下他的茶杯,都能变成勾引么?
“太子爷,我们都老夫老妻了,怎么,这么点诱惑都禁不住吗?”
云婵语气中透着丝丝挑衅。
她刚才只不过是因为太渴了,很随意的一个动作,根本谈不上什么勾引诱惑,也没想到会让桑湛有那么大反应。
“老夫老妻?”
桑湛目光炽热的盯着她,低沉的声线越发迷人:“才半年多,你就觉得老夫老妻了,你信不信,再过十年二十年,我还是会经不住你的诱惑,想要天天都……吃了你。”
这话。
让云婵感觉心脏漏跳一拍,脸上也迅速染上一抹红晕。
她强装淡定,继续挑衅:“十年二十年以后,我信不信都是小事,关键,你还行不行啊?”
“……”
这话一出。
云婵明显的感觉到了后脊一凉。
“行不行,到时候你试试就知道了。”
桑湛的声音乍一听,很平静,很正常,和平时无异,但仔细一听,就能听出咬牙切齿的味道。
云婵忽然觉得,他这话不像是说说而已。
该不会,从此以后被他报复吧?
毕竟,男人最听不得的一句话就是,行不行这三个字。
虽然,她加了个十年二十年以后……可似乎,还是给自己惹了麻烦。
呃。
她能收回刚刚那句话吗?
或者,就当她没说?
但是一对上桑湛的视线,云婵就有种“她完了”的感觉。
在那方面,这男人的体力,简直就是变态。
“那个……你让我查的事我还没来得及查,我决定今晚不回幽兰苑了,尽快把那件事搞清楚。”
云婵说着,站起身就想开溜,结果没走几步便被桑湛抓住了手腕,给直接拽了回来,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哪儿也别想去,一会咱们就回家。”
桑湛声音幽幽的在云婵耳边响起,灼热的气息让她浑身轻轻一颤,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云婵的反应,让桑湛十分满意。
“走。”
就在两人情意正浓时,一个突兀的声音从东宫偏殿的小院门外传来:“快点走,闯下此等大祸,到现在才敢告诉我,今天你不向太子和太子妃好好赔罪,我非打死你不可,就当没生过你这个女儿!”
闻言,桑湛和云婵几乎同时皱眉,眼中皆闪过一丝烦躁与不耐。
桑湛是因为被打扰了好事,而云婵则是因为,人还没见到便大概猜到了是谁,也猜到了是为何而来。
昭阳就够让人讨厌的了,能养出这样的女儿,那位祁妃想必也不是什么好鸟。
这个时候找上门,无非是因为事情暴露,想着在受到惩罚之前,跑过来哭诉补救一番。
这位祁妃娘娘的如意算盘打的真好。
把所有的过错都推给了昭阳,自己摘得干干净净,这是亲生的吗?
“母妃,我错了。”
昭阳在门外哭着喊着说道:“我真的错了,求母妃帮帮我,我……我不敢……”
“你先跪下!”
祁妃的声音像个恨铁不成钢的严厉母亲,没有丝毫包庇之意:“做错了事就要勇于承担,只要你诚心悔过,诚心认错,母妃才能帮你,否则,母妃也不能原谅你!”
“我认错,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求求母妃,帮帮我。”
“知道错了就进去,好好的跟太子和太子妃赔罪,求母妃有什么用,要求得他们原谅才行。”
听到这母女俩的对话,云婵基本确定,这是在唱双簧呢。
还没见进门,在外面就演了这么大一出戏,这是生怕别人看不见她们上门来赔罪的事。
态度这么好,若是桑湛和云婵还不依不饶,传出去,定然又是另外一番说辞。
后宫的女人,随便一个心机都那么深沉。
可若真是心思单纯,估计早就死的连骨头渣都不剩。
没等一会,祁妃便领着她的女儿昭阳迈步走进了院门,一眼就瞧见坐在院中石桌旁的桑湛云婵二人。
看见云婵坐在桑湛的腿上,祁妃眼底没入一丝丝异样,但几乎让人看不出来,先是笑着上前跟桑湛行礼打招呼,又热络的恭维一番。
说什么看到太子和太子妃感情这般要好,真是羡慕不已……
羡不羡慕的,云婵不知道,但是看到他们就这样毫无顾忌的搂抱在一起,等今天一过,肯定整个皇宫的人都会知道,太子和太子妃是如何的不成体统,不知礼数。
没人的时候这样也就罢了,明明看见祁妃和昭阳都进来了,还一点反应都没有,依旧搂抱在一起,属实是……没有半点羞耻心。
但其实,这真的不是云婵本意。
祁妃和昭阳进来时,云婵第一时间就要从桑湛的腿上起来,然而桑湛不让,使劲桎梏着她,迫使她没办法从他腿上离开。
等人进来以后,她也就不好再有所挣扎,只能乖乖顺从的继续坐在他腿上。
否则,指不定还能传出更“好听”的话来。
祁妃一顿恭维,结果桑湛和云婵谁都没搭理她,她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赶紧就把昭阳推到前面去,开始了正式的表演。
“昭阳,快跟太子皇兄赔礼道歉,还有你皇嫂,跟她说对不起,皇嫂怀着孕呢,你以后可不许再惹她生气,听见了没?”
“母妃,我知道了,以后不敢了。”
昭阳畏畏缩缩的说道,视线却不太敢去看桑湛和云婵,先前已经被他们警告带恐吓了一番,她是真的不想再来招惹他们。
可母妃说,如果不来,她们对谦王妃所做的事一旦暴露,到时候谁也保不住她们。
虽说是经过太后的示意,可太后也只是意会给她们,并没有任何言传,事情闹大,太后是不可能为了她们而主动揽责。
也就是说,事情不闹大怎么都好说,一旦闹大,她们母女俩就会被毫不犹豫推出去当替罪羊。
听到了这里,昭阳才真正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终于知道自己以前有多天真有多蠢,竟然还以为太后会是自己的后盾,无论她做了什么,她都会给自己撑腰……
却原来,她也只不过是被利用的一颗棋子,一颗和李清雅没什么分别,随时都可以牺牲掉的棋子。
想到这里,昭阳才真正的开始害怕,与其说是来桑湛和云婵跟前演戏,还不如说是真的来跟他们忏悔,请求他们的原谅。
“太子,太子妃。”
昭阳整理好情绪,放下所有尊严,屈膝跪在桑湛和云婵的面前,诚诚恳恳的说道:“我知道,这次我所犯下的错很严重,若不是太子妃,就会酿成大祸,我真的……真的已经知道错了,希望太子妃能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你该赔罪的人,不是我。”
云婵倏地打断昭阳的话,声音冷厉的道:“被你害得差点丢了性命的人是谦王妃,你要求原谅的人,也应该是她才对。”
昭阳愣住。
谦王如今失势,这一点,她们倒还真是没有太放在心上,觉得只要桑湛和云婵不追究,谦王那边就不是问题。
可云婵现在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