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公寓内,满是污渍衣服被随意的乱丢,墙角堆着十多个空酒瓶,房间中唯一能称得上是家用电器的东西大概是破木桌上的老旧电视机。
天色已晚,位于房间内的忙活的小男孩抬起头,似乎才发现周围的天色已经阴暗到难以视物的程度,连忙打开电灯。
时不时闪烁的昏黄灯光,驱散了他身前的那一片阴影,令摆放在那里的东西显露出来:用破木板和纸箱搭建成的简易神龛,几块仅仅是颜色有些亮丽的小石头,以及位于中央的石质雕像。
雕像的高度不过小臂长短,底座更是成年人手掌大小,做工令人难以评价,只能勉勉强强看出雕的是一个人物像,细节与特点全无,就连人像脸部也是一团糟。
可就是这么一个奇丑无比的石头块,却让这个男孩从捡到它开始,花了快一天的时间去“供奉”。这一天里除了吃喝拉撒,男孩都没离开过雕像半步,在用他能找到的材料搭建完神龛之后,他便拿着抹布一遍遍擦拭着雕像的表面。
他的眼里流露出与他这个年纪不相符的向往与……虔诚,可这份令他无比满足的时光终究会被打破,一声巨响从门那边传来,接着便是沉重的脚步声。
“小崽子,人呢?给我滚过来弄饭!”公寓的主人脸色涨红,浑身散发着酒气,走起路来摇摇晃晃,像个十足的酒鬼,他扯着嗓门喊道。
男孩心里一惊,慌忙将其用自己擦拭雕像的布将其包好,可还没等他找到合适的地方去藏起雕像,酒鬼一脚踢开了他房间的门,走了进来。
“嗯?胆子肥了,叫你你还不吭声?!”他手里还拎着一个半空的酒瓶,一米八的个子把本就微弱的灯光遮得严严实实。
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男孩本能的瑟缩着身体,唯唯诺诺的应道:
“我,我睡着了,这就去做晚饭……”
他努力的弯着腰,向门外走去,想借着周围的昏暗让他怀里的雕像不被发现。可就在经过酒鬼身边时,对方拦住了男孩,他眯着眼盯着那个被男孩紧紧抱在怀里的不明物体。
“你藏的什么,给我。”
男孩颤抖着,一步步后退,长期以来的恐惧令他甚至难以从嘴里说出个“不”字,只是拼命摇头表示着拒绝。
“小混蛋,是不是那女人留下的值钱东西?!别**磨磨唧唧的,拿过来!”酒鬼满脸的横肉随着他的叫喊颤了颤,朝着男孩伸出手。
不……唯独这个不能交给别人,我要保护它,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它。
男孩那怯懦的内心中涌起一股反常的情绪,他仍然害怕的发抖,可却将怀里的雕像抱得更紧了。此举自然是惹怒了那个酒鬼,他骂骂咧咧地冲上来,一脚将男孩踹倒在地,接着……
时间似乎无比漫长,男孩好几次都以为自己要昏过去,可直到他浑身没有一点力气,任凭那个酒鬼粗暴的将雕像从他怀里抢走时,他仍然醒着。那个念头如同在他的脑子里扎了根,一遍遍地唤醒他,让他去保护。
“呸,原来就一块破石头,我还以为啥宝贝呢,真**扫兴!”大失所望的酒鬼仔细翻看了几遍雕像,随后失望地将其丢出窗外。
男孩勉强能睁开的左眼,死死的盯着雕像落下去的方向……
深夜,酒鬼发出震天的鼾声,男孩从床上爬起来,尽管身体各处的疼痛感并未减轻多少,可他还是拿上手电筒,一步步走到房门口离开了这个公寓。
他先是在雕像被扔下去的地方仔细寻找一番,可并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就连疑似雕像部分的碎片都没能找到。男孩感觉心中空荡荡的,可紧接着他突兀地望向某个方向,那股深深扎根的使命感令他能隐约感应到……
雕像并没有消失,它在另一个地方等待着自己,等待着……
守护。
翌日上午,从宿醉中醒转的酒鬼大声喊着那个小崽子,不过却并没有得到如往常的回应,他揉着发胀的脑袋,想着该不会昨天的毒打把他打昏过去了吧,那样的话事情就会变得麻烦。
他找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却都没有那个小崽子的踪影,以酒鬼对男孩的了解,他并不认为对方敢彻底离开这里。之前小崽子也不是没有尝试过求助,可几次之后就心灰意冷了。
“哼,过不了几天他就会饿着肚子回来,我可不相信比起有吃有住的这里,他能忍受得了流浪生活。”如果换做以往的小男孩,确实如此,可酒鬼却并不了解,如今支撑着那个男孩的东西有多……诡异。
男孩用口袋里仅剩的钱买了午饭,他能感觉到他离雕像的位置越来越近了,也好在它没有出现在其他城市,不然光凭身无分文的他根本无法赶到……至于之后又该怎么办,他没有想过。
他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走过古老的旧城区,在一个几乎被人遗忘,濒临拆除的小公园前停下来。他抑制着激动的心情,慢慢拨开丛生的杂草,走进了这片仿佛与世隔绝的天地。
雕像被摆放在一处不知用途的高台上,编制而成的美丽花环簇拥着它,前面的平台处还摆放着一些比较正经的“贡品”。
这里聚集着年龄性别职业不尽相同的人,大约有二十多个,将这座小公园挤得水泄不通。可他们却没有任何的不耐烦,没有争吵没有推搡,只是和和气气地坐在一起。其中留着花白胡子的一位老者看到男孩的到来,站起身,连带着其余人也站起身。
“欢迎你,我们的兄弟,我们的手足。”他们的表情出奇一致,令常人看来是如此的诡异,但小男孩却觉得十分温暖,他走上前与老者拥抱。
“我为了它而来,我……我不能失去它。”男孩一直盯着雕像,犹豫道。
“哦孩子,不必为自己的内心而感到羞愧,主是我们共有的。我们都是主的守护者,再也不会失去它。”老者的表情十分慈祥,他让人群中带着药膏的人给这个可怜的孩子包扎,带着小零食的人将口袋里的巧克力塞给男孩。
他们就像是真正的一家人,不分彼此,团结友爱互帮互助……即使之前他们素未谋面,甚至毫无联系。
不过,这种状态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在天黑之后,大部分人纷纷站起身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开了,他们眼神空洞,表情如同木偶,只剩下两三个仍然围绕在雕像边的人,他们脸上仍旧挂着微笑,其中就包括那个老人和小男孩。
“他们要去哪儿,他们不想守护它了吗?”小男孩看着那些人离开的方向,十分不解地问道。
老人抚摸着雕像,他的目光越过那些离去的人,望向了更遥远的城市,回答道:
“他们仍留有不应有的牵挂,内心还没有被主填满。不过,只要他们每天来感受主,就一定能下定守护主的决心。”
几人从周围拾了一些树枝,从一个打扮流里流气的青年的手中接过打火机,又从一个穿着邋遢的流浪汉那里拿走报纸,最终点燃了一簇篝火。在火光的映照下,几个人脸上的笑容似乎更加灿烂,而那没有面目,表面粗糙的雕像似乎增添了一些细节,双眼与鼻子的轮廓已然显露出来。
10月的日历不知不觉间被翻了过去,在经历了为期两周的军训以及紧随其后的社团招新后,墨命总算迎来了难得的清闲时光,在这期间他有时也在校园里闲逛,没有再遇到第二个梦魇,更别提罕见的锚点了。
关于社团的事,墨命和陈浩鹏一样什么社团都没加,不过从陈浩鹏日常生活中表现出的“神棍浓度”来看,就足以担起一个社团的大旗了,但他并不觉得“凡人”能够理解他高深的道法,因而继续当他的自由人。
齐渺则是加了一个科学怪谈社,社团活动内容大概是用各种科学的理论,去解释那些匪夷所思的都市传说。对于热衷于探险的齐渺来说可谓是相当适合了,他入社不久就讲述了大量亲身见闻,虽然最后的结果让他本人十分扫兴,可却令社长很满意,为他们在校内办的“科学探秘”报提供了不少素材。
于是齐渺就被委以重任,负责前往都市传说的发生地点,给其他社员带回第一手情报。当然不只是让他一个人去,社团里其他对探险感兴趣的社员会一同前往。
“所以,你跟我讲了这么多,就是让我跟你一起去找些无聊的东西?”墨命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托着下巴,用怪异的眼神看着齐渺。
齐渺双手合十,笑着说道:
“我觉得这个事件还是有必要去看一看的嘛,而且带上你的话,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齐渺别有所指,他显然是想起了上次被Fct封锁消息的常青岛事件。
墨命无奈,只得将“有关人士”递交的资料拿起来看了看:
上面的描述让他感觉像是在看小说,虚构成分远大于亲眼所见,不过最后一张图片倒是有点意思:
从周围的植被以及破损的牌子能推断出拍摄地是一个废弃的公园,公园中心的空地上蹲着几个姿势奇怪的人,他们的脸在火光的映照下露出诡异的笑容,而他们围绕着的小雕像则有着一张哭泣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