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宫殿内,老国王驱散了闲杂人等,只留下几个心腹大臣以及陪伴了自己半生的暗卫。
身着白金色教袍的教皇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一只手紧紧握着老国王的右手,圣洁的光辉从教皇的手上输送到老国王的体内。
“咳咳,莫尔斯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吧……怎么,现在比我还显老啊。”老国王吃力地抬起眼皮,用浑浊的眼珠打量着这个中年人。
“老师您别说话,只要我继续输送生命能量,您就可以再多活些时日。”
“这声老师我想听很久了,你一直都叫我陛下,当年的事情是我不对……”老国王看着这个满头白发的中年人,不由得感慨万分。
“只要您能活下来,我之后都可以叫您老师……”莫尔斯想要继续输送,但却发现对方用自己最后一点魔力切断了他们之间的连接。
“不要再为我这个将死之人浪费你的生命了,你为国家牺牲了太多,太多……咳咳,我来不及补偿你了,但我还想,还想……咳咳,拜托你做最后一件事。”
“我走以后,照顾好我仅剩的一对儿女,那是我最放不下的事了,你咳咳咳……要答应我!”
老国王微闭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抓着莫尔斯的手,一副他不答应就不放开的架势。
莫尔斯流下两行泪,他知道一旦他答应,对方仅剩的生命力就会如同风中残烛顷刻消散。可他绝不希望让恩师死不瞑目,因此他只能含着泪,郑重地点点头:
“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次日,全国上下哀悼国王逝世,现任教皇亲手执行天葬仪式,他跪在燃烧着国王身躯的圣火前,完成了教会中级别最高的祷告。
王位由年仅7岁的四皇子继承,目前暂由大臣协助处理政务,教皇作为新皇的导师,必要时有高于大臣的决定权。
空荡的大殿内,身着黑色丧裙的三皇女默默的站在那里,年仅十六岁的她不顾其他人的劝阻,完成了成年人都难以完成的复杂仪式。
这对人的精力损耗很大,但皇室成员必须要有人来做这件事。四皇子实在是太过年幼,于是这个重担就落在了三皇女身上。
待三皇女进入她自己的房间后,几个下人窃窃私语起来:
“你有没有觉得公主自从那之后变得有些奇怪?”
“可能是因为陛下逝世太过悲伤了吧,甚至悲伤到失去了任何表情……”
“不,我有点害怕,她那不是正常人的反应,比起悲伤过度,那更像是……”
“一具空壳,对吗?”这是不同于那几个下人的声音,她们表情惊恐的回过头看着那个说话的人。
对方也穿着皇室规格的丧服,简直就像一个年轻了三十岁的老国王。
“你们不应该议论她的,你们没有资格,所以……”他朝着那几个人伸出手,他们的眼神从惊恐变得茫然,一个个倒在地上昏睡过去。
“心怀仇恨的丧家犬堕入魔渊,失去庇护的笼中鸟接过圣剑……呵,真是讽刺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三皇女的房间走去,当他把手握在门把上时,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后退几步。
“现在还不是时候,相信不久之后就能见面了,我可怜的妹妹……”
这仅仅是一个开端,命运的齿轮无声转动,将自作聪明之人的计划筹算全部碾碎。
我这是,死了么?
起初是一片吞没一切的黑暗,这片黑暗是那样的虚无,那是一种完全感知不到任何事物的空。他依稀记得不久前那灼热的痛楚与生命流逝的冰冷,可如果这些感觉全都消失,那么便是永恒的安眠——死亡到来了吧。
可就在下一刻,眼前的出现了色彩,耳边听到了声音,尽管这一切都像是隔着厚厚的毛玻璃,但终究是打破了这死寂的黑暗。
嗅觉传来血液与硝烟的气味,这是他曾在父亲身上闻到的气味。离自己最近的是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他身上的盔甲破破烂烂,手中的兵刃也血迹斑斑,可在他的前方依旧站着一群装备精良的敌人。
不需多说,从那股剑拔弩张的气氛中便可看出当前的局势,他面前这个男人正身陷重围。
即便在人数兵器上都占据了优势,那一方却依旧十分紧张。仿佛他们面对的不是什么精疲力尽的落单战士,而是一头被激发了凶性的野兽。
那个陌生男人转过身,摸了摸他的头,他发现自己的既无法张口说些什么,也没有任何行动的能力,只能看着这一切继续发生。
“魔王!我们要为勇者大人报仇,放下武器吧,你已经没有丝毫战斗能力了!”为首的那人举起手中的剑指着高大男人,他身边的同伴也纷纷举起法杖,拉开长弓对准魔王。
被称作魔王的男人没有理会对方,只是用温和的语气说着:
“爸爸不能给你讲睡前故事了,以后要自己好好生活哦。”
名为埃利斯的少年这时才发觉,自己并非这段记忆的拥有者,他只是以一种方式在看待别人的记忆。
察觉到这点之后,他眼前的景象如同投入了一块石头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波纹。
“这种东西对于……是没有作用的,无论是什么……都会客观看待,且不会被……中所蕴含的情绪影响……”
埃利斯突然回想起这么一段话,可惜说话的人似乎断断续续的,无法得到什么有用信息。
就当他以为自己又要重新回到那片黑暗中时,他发现自己能够尝试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和一个趴在床边睡觉的陌生少女。少女睡的很沉,脸上浓厚的黑眼圈可以看出她很疲惫。
来自全身的酸痛让他放弃了起身的念头,喉咙处的疼痛让他用沙哑而微弱的声音喊出那个字符:
“水……”
少女耳朵微微一动,睁开了惺忪的睡眼,看到已然醒来的少年。她惊喜地起身给少年倒水,将冒着热气的茶杯递给他。
少年试着抬起自己的右手,但深深的无力感让他只是动了动手指。
少女就那么举着茶杯,少年默默地看着少女,快要冒烟的喉咙让他很难开口说话。
几秒之后,少女恍然大悟,露出带有歉意的笑容,先是试了试杯中水的温度,确定不会太烫后小心翼翼送到了少年嘴边。
一杯温水下去,埃利斯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受很多,至少可以开口说话了。
“谢……谢。”
少女可不满足于这一句简单的道谢,她还有好多问题要问这个死里逃生的少年,和外界交流极少的她一股脑的把自己的疑问抛了出来:
“你是因为什么被那群人追杀的啊?”
“你从哪儿来?外面的世界像你这样血脉的人多吗?”
“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多大了?”
埃利斯闭上眼,只回答了半个问题:
“埃利斯,只是埃利斯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绝望,从里面听不出任何属于少年应有的感觉,反而像一个迟暮的老人。
在那之后,无论少女问什么问题,说什么话,他都闭口不答,如同昏睡过去那样闭着眼一动不动。若不是能听到他均匀的呼吸,以及链接传来的稳定波动,少女还以为这个少年再次昏死过去了。
似乎是自讨没趣,少女停止了喋喋不休,而是继续看着调理药材,以及照顾病人的相关书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