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从镇上开到了望才乡。
李志还想直接去村委,望才乡的乡镇企业做得还不错,在县里都是有名的。
冯开岭没有同意,他就想看看最真实的民众状态。
办公室坐久了,难免会有些脱离群众。
这可不利于上面宣导的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实事求是精神。
廷着路边停车后,冯开岭见不远处有棵老松树,底下还坐着一些吧嗒着旱烟的老人家。
他走过去后,亲切的打了个招呼,也没介绍自己身份。
拉了一会家常也就问:“老人家,你们现在日子还好吧!”
“那可以哟,能吃饱饭还有什么不足的。”
特殊年代过来的,活着就不容易了,要求确实不高。
冯开岭又问:“这边都是老人家来乖凉吗,村里的那些年轻人呢?”
“哪还有什么年轻人哦,年轻人都出去了。”
头发半白的老人家说:“年轻人在村里干啥呀,都赚不到钱,我们这些老头子都是守着这些鱼塘过日子。”
望才乡跟他们那边一个样,鱼塘特别多。
一眼望过去,不知多少。
冯开岭皱着眉问:“这些鱼塘收益还行吧?”
“行啥子咯,不亏就是好事了。”
“那是怎么回事?”
“还不就是交通问题,外面的渔贩子进不来,养的人又多,一年下来能把我这把老骨头养活都不容易了。”
县里倒是反映过这问题,可惜北县财政一塌糊涂,要解决交通问题,起码都得建几座连通外县的大桥。
不解决这个,渔车过河就只能靠渡船,太耽误时间了。
也是因此,外面的渔贩子压根不愿意来。
靠县里这些本地人消化,养渔户,一年下来确实仅够糊口的。
这不是一个乡的问题,而是整个县的渔民都面临的同样问题。
又问了几句,冯开岭也就离开了。
坐在车上眯眼沉思,说起来地方政府的主要工作就是发展经济。
现如今年轻人都往外跑,间接也反映了北县贫困的工业环境。
没有好的工作,不就只能背井离乡。
“咱们的工作,没做好啊!”冯开岭感叹一句。
李志宽慰说:“老板,这都不是短时间能解决的,老百姓的生活,已经一天比一天好了。”
干脆是和稀泥,比起吃不上饭的六七十年代,日子确实好了。
但比起隔壁几个县,他们这就真的差远了。
陈平一言不发,经济的发展涉及大盘产业结构问题。
北县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没有一个优势产业。
什么都干,什么又都干得不好。
难得的,可能是想起他那篇文章了,冯开岭主动问:“小陈,这些事你怎么看?”
这问题就有学问了,要是往大了想,有可能是问北县的经济局面。
往小了看,又像是在问不同意见。
陈平知道,冯开岭想问的,其实还是那些渔民的事。
他道:“受限于交通,仅依靠本地消化,渔民的这些日子确实起不来。”
“不过,我觉得县里还是可以帮他们解决的。”
“哦?说说看…”冯开岭问他。
陈平说:“首先我觉得事情应该从两点分析,其一,渔民的鱼如果出不去,都靠本地消化,就会涉及到供大于求的问题。”
“市场的供需平衡被内部竞争给打破,从而产生严重的内卷性压缩,直接就会导致价格起不来。”
“渔民收入自然没保障。”
“这方面,我觉得能用渔品种解决,也就是由政府进行品种性疏导,避免大面积出现同一种鱼,价格方面自然也就能上浮。”
旁边的李志诧异的瞧了陈平一眼。
这分析说是一针见血毫不为过,既说明了渔民收入低的原因。
又解释了怎么提高他们收入,以及政府要在其中办演的角色。
毫不啰嗦,语气简短到仅仅几百字,就把如此复杂的渔民问题给解释得清清楚楚。
这踏马还是刚毕业的大学生。
罗辑思维强到这程度?
冯开岭眼睛一亮,又问:“这是你说的第一个点,那第二个点呢?”
陈平接着说:“第二点,我个人觉得比第一点好,也就是由政府出面,组织起一家鱼业销售公司,负责北县所有渔民对外销售问题。”
“我们这边鱼多,价格低,不代表外面的鱼也多。
“比如说沙城,那边就人多鱼少价格高,我们县,如果尝试在那边搞鱼业批发,利润空间应该是不会低的。”
“同时又能保证渔民的收入问题。”
经济问题,自然就得用经济手段来解决。
冯开岭大为赞赏的瞧他一眼:“没想到我身边还有一个经济专家。”
陈平:“书记过奖了,我家小时候也养鱼,所以从小就接触这些,了解得自然多一点。”
冯开岭点点头,他这么一说,倒是解释得通了。
要不然仅靠瞧一眼问两句就能把这些方面分析得头头是道。
岂不是显得他太没水平了。
李志也明显意识到这点了。
聪明是好的,但要显得自己处处比领导还聪明,那就是傻了。
他是既怕陈平做得不好,又怕他这秘书做得太好,显得他自己没存在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