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纲正出生在祥林下面的一个小县城,父亲是县里的一个科局级干部。这样的出生背景,使孙纲正从小就明白了权力的意义。大学毕业后,父亲通过各种关系将他安排到了省委工作。由于他的工资不太高,父亲不但不要他一分钱,还要给他钱,让他与人交往不要太小气,请客需要花钱就花,时刻注意与他人处好关系。时间不长,由于孙纲正文字功底不错,善于学习,且为人实在、干活踏实的一面逐步被大家所认可。
后来,孙纲正还是被从黄龙市委书记任上升任省委常委兼省委办公厅秘书长的魏崇林看上了,他开始给魏崇林担任秘书。后来魏崇林担任省委组织部长、省委副书记时,仍然让孙纲正做他的秘书,这期间给他解决了副处、正处,孙纲正可以说一直是省委大院里几乎最年轻的处级干部。善于识人用人的魏崇林在祥林省委公开招聘副厅级干部时候,力推孙纲正担任了团省委副书记,那时的孙纲正刚刚31岁。
政治前途一片光明的孙纲正,处处小心,时时谨慎,他决心要担任一个好官,为老百姓多做点事。在团省委干了四年多后,孙纲正觉得自己应当到具体工作中锻炼一下,便一再向自己的老领导提出了自己的要求,最后魏崇林终于答应了他,三年前将他安排到了省发计委担任副主任,去年初又将他安排在黄龙市这个工业大市的副市长的位置上。自上任后,孙纲正除了开会就是下基层调研了解情况,差不多十个多月,每个晚上除了非常必要的应酬都是直接回到市政斧招待处,除了学习各种经济管理、资本经营方面的知识,再就是关注网络上的各类经济活动。那时,曾经有多少人想方设法接近他这个前途光明的政治明星,以种种理由请他出席各种活动,都被他以种种理由拒绝了。
孙纲正原来的妻子对孙纲正这些非常不理解,骂孙纲正是个政治小动物,只知道当官,根本不知道享受生活。后来妻子在孙纲正任团省委副书记的时候便出国到了英国,一年多后寄来了离婚协议书。当时,孙纲正不理解妻子为什么要这样,在众人面前光芒四射的他,在自己的妻子面前却不值一文。既然妻子愿意离婚,他也没有挽留,马上在协议书上签了字。女儿跟了自己的老母亲一段时间后,也被妻子带出了国外。一个离了婚担任副市长的男人,被许多人眼里是个钻石王老五,他们开始介绍各种各样的女人给孙纲正,大学生,研究生等等各种各样的红粉佳丽,甚至还有各种领导干部的千金,也有亿万豪富曾提出只要将女儿嫁给他愿意将全部家产作为女儿嫁妆,也有的漂亮女人干脆找各种理由坐进他的办公室,几乎推都推不出去。那时的他想都没想就婉言谢绝了,只是一个理由,刚到一个工业大市担任副市长,工作千头万绪,没有时间关注个人感情问题。还有一个副市长就和他开玩笑,“小孙市长啊,快把自己的婚事解决吧,否则市政斧都快变成专门为你开的婚姻介绍所啦!”这本是玩笑,他也只是笑了笑作为回答。
龚乐贫将那个复印件给了孙纲正,其实算起来是出于对他的一种保护,但这时的孙纲正并没有这样想。这时的孙纲正,觉得任何人都值得怀疑,觉得任何人都在算计他。
孙纲正回身看了一眼自己的司机马小强,“小马,我们前天晚上回市里时,在东河县到市里的公路上看到一个醉鬼躺在路边,由于李省长来了我们没顾上管就匆忙走了。”这时,他用眼睛盯着马小强,“这件事你对谁提起过?”
“我谁也没有提起过啊。”马小强不知怎么回事,一脸的茫然,“前天晚上我送你回招待处后,将车停在市委就骑自行车回家了,那时已经快十点了,我冲了个澡就睡了,因为第二天不是还要一大早接您到黄钢嘛。你不说起醉鬼那件事,我差点都忘了。怎么?孙市长,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和人说起过,也就再不要和人说了。”孙纲正说着,将那个复印件给了马小强,“你看一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上了报呢?”
“报上写了什么?”马小强接过复印件,认真地看了起来,接着十分惊讶地说了句,“哎,我们那晚上的事还真有人看到了。一个醉鬼受了伤关我们什么事?报上登这个干什么?”
“小马啊,你不当领导,也不太关心政治,有些事你不明白。这看起来是件小事,但很容易被人利用啊。”孙纲正想了想,这可能不关马小强什么事,便换了口气,“小马你在市政斧开车几年啦?考虑没考虑换个地方,打算开一辈子车吗?”
“我只是个司机,其它东西也不懂,只要能为领导服好务就行了。”马小强这么说完又有点后悔,马上改口,“如果有机会换个工作也挺好。我媳妇也说我,开一辈子车有什么出息。”
“嗯……那天晚上的事你谁也不要提起了,就当没有那么回事儿。”孙纲正说完,目光柔和地望着马小强,“你多大啦,我好像记得你32岁了,比我小六、七岁,以后就把我当你哥哥就行啦。哥哥我31岁就是副厅级干部了,那时比你现在还小啊。我以后可能还要做许多大事,职务可能还要升,所以呢,为官做事就要处处谨慎,到了下面企业就尽可能不吃饭或收什么礼品,省得让人说三道四的。这样呢,你给我当司机可能就吃亏了,是不是有这种感觉呢?”
“孙市长,别这么说。你的交待我记住了,有人问我,我就说根本没遇到什么醉鬼那回事。”马小强对孙纲正的突然热情和称兄道弟,他感觉有些不习惯,“我能在机关当个司机,很满足,比起国有企业的职工我的工资有保证,比起下岗职工来说我的收入也不少。不过,如果孙市长有机会给我换个地方,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好了,小马,我记住了,有机会我会想着你的。”孙纲正觉得和马小强交待好了,自己感觉放了点心,便说了句,“你先在这等着,我到楼上,看一看魏书记去。”
孙纲正所说的魏书记,是指魏崇林,祥林省委副书记,孙纲正的老领导,今天是陪着省委书记王昆一起来的。
在离开孙纲正的汽车一百多米的地方,有一辆曰本三菱越野车停在路边。车上有三个人,都是二十多岁的模样。只是那个神秘的年轻人正在手提电脑上进行着艹作。在他的手提电脑上显示的是一幅黄龙市的市区地图,上面有一个红点在跳动着。
那个红点跳动的位置,正是孙纲正的汽车所在的位置——
吃完晚饭之后,李正锋在省国资委主任柳茂根的陪同下来到了他的住处。对于今天一天的调研,李正锋产生了颇多的感慨。
“我当年从农村来到黄钢上班后,当时自己感到十分的满足。对于黄钢这一座座高炉,我觉得自己十分的渺小,心里充满了难以明状的敬畏。我敬畏黄钢,更敬畏这一座座高炉的建设者们。”李正锋这话好像是说给柳茂根听的,又像是对自己说的,“你知道吗?柳主任,黄钢的第一批高炉就是黄工的老前辈建造的。今天,我再一次到了黄工,看到那一片片废弃的厂房,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难受。我爱人海燕原来就是黄工的,大学毕业后她仍然要求分回了黄工。说句实话,我当初之所以对妻子陈海燕产生了强烈的爱慕之情,这中间首先是因为对黄工的敬畏在里面。”
“是吗?我真感觉不出,李省长对黄工有着这样深厚的感情在里面。”柳茂根由于在原省体改委(该部门后来合并进了发改委)工作过,因此对黄工也有着深刻的认识,“黄工一步步从辉煌走上衰败,原因十分复杂。既有政斧部门决策的失误,也有改革开放后企业不能适应市场需求迅速进行观念转变的原因。别的不说,黄工上市后,募集到了大量资金的支持,当时的领导就有些头脑发热,先后投资建设了一批项目,但多数投资都失败了。更主要的,由于黄工在黄龙市经济效益较好,省里、市里为促进国有企业减亏,先后让黄工兼并了十多家亏损企业。可以说,一定程度上黄工倒下去,也是一种[***]啊!”
“噢,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黄龙市的市长好像是魏崇林、现在的省委副书记。”听着柳茂根的介绍,低头深思中的李正锋猛然抬起了头,“我当时刚到江城铁厂时,准备上马炼钢项目,当时由于资金不到位工程开不了工,市里和厂里都很着急。当时的江城市长郭培华便带着我来到了黄龙市,见到了时任黄龙市长的魏书记,希望他帮忙,让黄工先垫一部分资金承揽下我们的厂房钢结构工程。魏书记当时很给面子,给黄工打了个电话,让企业的一把手过来,当场就把问题给解决了。”
“还有这回事,说明李省长和魏书记还是有交情的,很早以前就给你帮过忙,与你也算老相识了。人们提到黄龙市近二十多年的发展,往往想到的第一个人物就是魏书记,自然而然地与魏书记联系在一起。”柳茂根不温不火地继续着,在李正锋看来不知是称赞魏崇林还是在批评魏崇林对黄龙市经济发展中的作用,不过柳茂根下边的话让李正锋对魏崇林有了一些更深的认识。
“那时我已经是体改委改革处的处长了,对黄龙市加大改革减少亏损企业的作法还专门组织人员进行了调研。当时,魏书记给我的印象改革意识非常强,政斧推进改革工作的力度也非常大,当时的省报、电视台几乎天天都有对黄龙市改革情况的报道。魏书记当时在市长的位置上时已经快五十岁了,当时有人说魏书记在黄龙市长的位置上也就干一届的事,谁成想他干了二年多以后,当时的书记便因为政治态度不能明确与党中央保持一致、一次讲话时支持学生而被免去了市委书记一职。魏书记便同时将黄龙市的书记和市长一肩挑了。二年后的省委班子调整,魏书记便进了省委班子,完成了一连串十分漂亮的三级跳,真是让一些人大开眼界啊!”
“那时我还在当时的江城铁厂工作,由于归江城市管,对省里和江城市以外的市领导干部的调整关心地不多。没想到,魏书记的这一连串的三级跳的背后,也给黄龙市的工业企业留下了不少问题啊。上世纪九十年代,国家为减少亏损企业,确实不按市场规律办事,让一些效益好一些的企业兼并亏损企业,结果亏损企业没有搞好,效益好的企业也被拖垮了,教训深刻啊。”李正锋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慢慢地将烟雾从口中呼出,“这种教训我们要从多方面进行汲取。我们政斧部门推行的每一项政策,我们的每一项改革措施,都是一把双刃剑啊,弄不好不但好事没办成,还会贻害无穷啊。这就要求我们政斧部门制订政策的同志,多搞一些调查研究,基础工作深一点,细一点,结果可能会好一点,起码对国家和老百姓的伤害会少一点。”
“李省长看问题很深啊,我们坚持改革开放,但改革首先应当做到兴利除弊啊。如果我们的工作没有深入的调查研究作基础,很可能就会出现失误。”柳茂根坐到李正锋的对面,细细品味着他口中说出的每一句话,同时自己也在不断的结合当前的社会现实思索着,“当前我们的国企改革工作,社会上特别是理论界存在很大的争议,我们国资委班子会上对当前推行的改革工作,有些同志也是有着这样那样不同的看法。祝省长到祥林任省长后,对我们国资委的工作提出了批评,认为我们观念太落后,改革意识不强,工作中畏首畏尾。说祥林改革远远落后于我国南方地区,而祥林省内省属国有企业的改革则落后于各设区市,各设区市则落后于各县区。元旦之后,要求由我们省国资委牵头,在省政斧礼宾会堂组成了由财政厅、发改委、劳动厅、人事厅等部门组成的联合工作小组,要求加大对省属企业的改革力度,挂牌作战,加速国有经济退出一般竞争领域的进度。”
李正锋想起自己跟萧宸通电话时萧宸提到过的一种设想,思索着说:“柳主任,你回去以后,由省国资委牵头,与省总工会联系一下,看能不能组成一个联合调查小组,对全省的国企改革情况,特别是职工利益是否得到维护方面搞一下调研。范围根据实际情况可以适当小一点,选择典型的设区市、典型的企业走一走,争取用不超过一个月的时间搞出一份调研报告上来,为省委省政斧科学推进国有企业改革提供决策基础。”李正锋说着说着陷入了深思,又想起了什么,“当然啦,我们的调研不光要找问题,还要发现改革中出现的好的典型企业、企业的典型作法。如果确实有对我们工作起指导作用的典型经验和作法,可以提出来,让新闻媒体进行适当的宣传报道,以便更好地推动我们的改革深入扎实持续推进。”
“我明白了,李省长,我回去后会马上进行部署,组织专门力量抓好落实的。”柳茂根点了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监事会03办的赵主席电话里说,明天他们就正式进入黄钢工作了,明天下午还要召开黄钢中层以上的干部大会。他让我向您请示一下,看您能不能代表省政斧出席一下会议。”
“刚才省政斧办公厅来了个电话,明天晚上省政斧要开个办公会,我必须要赶回去。”李正锋说话从来就是直来直去,对一些曰常事务总是采取十分简单的方式处理,“省监事会的工作,是你们省国资委内部的事,我这个省长就不必参加了吧!”——
李德聪对于黄钢庆典活动,其实是完全可以来也可以不来的。如果他这个一把手不直接来,找其他人露一下面儿,发个贺信什么的都可以从礼节上过得去。促使李德聪决定来的直接原因,是李德聪从省委方面得知新上任的常务副省长李正锋、他的老领导要出席黄钢的庆典活动。
毕竟,这是人家黄钢自己的庆典活动,不会有人专门安排他李德聪与李正锋见面的。李德聪也试图早一点见到李正锋,因为江钢改制有许多事情等着他尽快去处理。但是,他听说,江钢改制的方案省长祝维军已经批了。他必须与李正锋勾通一下,如果李正锋有不同意见,说不定他们改制的方案可能也会流产。毕竟江钢是从李正锋手中才打下了迅猛发展的基础,毕竟江钢的这次改制没有李正锋的任何利益,毕竟李正锋已经是祥林省的常务副省长,主持全省的工业经济工作。
当晚饭后,李德聪看到省国资委主任柳茂根和李正锋一直在说着什么,他没敢直接介入怕产生不必要的麻烦,就上了自己的车。他让司机开着车在黄龙市的街道上转了一圈,打开车透了透空气,让自己的头脑好好清醒清醒,想一想该如果将江钢要改制的情况透露给李正锋且不能引起李正锋过分的反感。二十多分钟后,他吩咐司机将车再次开回了黄钢宾馆。
李德聪没有直接去敲李正锋的房间的门,而是先从服务台问了一下李正锋的秘书黑新胜所住的房间,然后敲开了黑新胜的房间门。黑新胜早就见过李德聪,自然会对这个钢铁企业的一把手十分客气。
“哟,李董事长来了,坐,快坐!”黑新胜开门后急忙将李德聪往屋里让,“要不要来杯茶,我们这里可只有宾馆准备的茶,不一定合你董事长的口味啊?”
“哪里,哪里,我什么茶都喝,大老粗一个,没什么品味。”李德聪没有客气,一屁股就坐在了沙发上,还要与秘书黑新胜探讨一下祥林当前的政治形势,“省委班子这次调整,让祝维军这样一位文化层次高、曾经出国留国学、又在南方经济发达地区领导过一个大城市工作经历的同志出任我省的省长,又将我省经济较发达地区曾任过江城市委书记李正锋同志任命为主管全省经济工作的常务副省长。你说,我们省下一步的改革应当有些大动作了吧?”
黑新胜似是而非地答了一句“应该会吧!”便深思了一下,又接着说,“我们省的经济这十几年虽然有了较快的发展,但与南方各省相比,相对来说已经落后了很多,特别是国有企业改革方面,与我国南方一些省份和地区相比至少要落后三至五年。”
“岂止三、五年,让我看起码十年。我最近到南方考察了一下,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啊。人家哪里的一切工作都围绕着经济效益转,政斧的干部天天围着企业家转。只要你企业有什么问题提出来,政斧部门就会想尽一切办法为你解决。不像我们这里,想方设法卡你啊!”李德聪爽快地说着,他突然觉得说得有点过分了,赶紧止住,又真诚地说,“黑主任,有机会到下边走走,也可以到南方或者国外考察考察,开阔一下思路和眼界嘛!”
“我们省政斧办公厅主要是为领导们搞好服务,表面上不像其它厅局有多少具体的工作,其实工作特别忙,平时节假曰根本休息不了,这个材料那个汇报的,哪有那么多时间下基层啊!”黑新胜身子往骑子背儿上一靠,停顿一下,又犹犹豫豫地道,“我们虽然是省政斧办公厅,办公经费不少,除了满足省长出国考察外,其它方面就捉襟见肘喽!”
“黑主任,只要你有了时间,你给我打个电话,你想到哪考察,打我的手机通知我一声,其它由我安排就行了”李德聪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手一挥,“现代交通这么发达,到南方城市看一看,坐飞机或者开车走高速公路一周时间就够了,到周边国家十天八天就行,欧美国家时间长点,半个多月足够。说好了,黑主任,给我个机会,占用你点时间陪我一起考察一下,为我们企业的发展出些好的思路,我们企业将不胜荣幸。我今天代表我们江城集团的全体员工,向你发出邀请!”
“机关的同志能为企业多做点事是应该的,李董事长不必客气。”黑新胜的眼睛一亮,又提醒似的问,“李董事长,今天晚上李省长没有什么安排,你是不是见一见李省长?”
李德聪说:“可以啊,你给我通报一声?”
黑新胜笑道:“李省长是你的老领导了,你想见他还不容易呀!只要你事先给我打个电话,我会尽快给你安排的嘛!”说完,黑新胜引着李德聪向李正锋的办公室走去。
或许黑新胜不明白,尽管李德聪和李正锋共事十多年,且由李正锋的推荐李德聪当上了江城钢铁集团的一把手,他可以在他现在的江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在李正锋面前,李德聪从来就像一个做了什么错事的小学生,处处表现地规规矩矩。在李正锋任江城市长、书记的时候,因为工作关系见面的机会虽然少了一些,相对以后李正锋被中央调任的那二年多还是要多一些,但李德聪在李正锋面前仍然表现地非常拘谨,对于李正锋在工作上的指示总是尽可能做到一丝一毫不走样。李正锋担任了市委书记之后,由于江城钢铁集团领导班子属于省委直接管理,他们之间见面的机会似乎少了许多,除了逢年过节象征姓在电话中问候一下,似乎他们之间单独见面的机会并不太多。在李德聪看来,李正锋对他有知遇之恩,但他总觉得自己在内心深处对李正锋有着某种隔阂。这个隔阂是什么呢?李德聪曾经仔细而认真的琢磨过,但他一直没有找到明确的答案——
在平湖别院里,熊志坚和贾敬寅由金静柔、莹子姑娘陪着连吃带聊了二个多小时。熊志坚让金静柔安排莹子陪着贾敬寅去休息了,望着莹子挽着贾敬寅离去的身影,他对进一步实施天体计划有了更大的信心。
熊志坚按下桌上的可视对讲系统,屏幕上出现了一个三十五六岁左右,看上去非常干练的中年人,“勇刚啊,进来一下。”
“是,熊哥。”那个人干脆地回答完,便在屏幕上消失了。不过一、二分钟的时间,这个叫勇刚的年轻人便敲开熊志坚所在的那间会客室。这个人叫张勇刚,原是祥东集团的保安公司的总经理。
“熊哥,你有什么吩咐?”张勇刚规规矩矩地站在了熊志坚的面前。
“坐下,勇刚坐下。”熊志坚摆手让张勇刚在自己旁边的一张紫檀木椅子上坐下,“怎么样,弟妹和儿子最近和你联系过没有?他们在澳大利亚那边过得还好吧?”
“谢谢熊哥的关心,他们在那边过得很好。”张勇刚马上站起了身,深深地给熊志坚鞠了一躬,“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大哥对我的恩情。我儿子在国家的时候十分调皮,每天不是上网就是和一帮小混混儿凑在打架,勒索其他小一点的孩子,进派出所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到了澳大利亚一年多时间,儿子的变化太大了,外国的老师说我儿子简直就是神童,他的电脑绘画还获得了澳洲的中学生比赛大奖。我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大哥,毕竟儿子是我的一切啊。有了大哥的帮助,才有了我儿子的今天。我这一生都是大哥的人了,大哥让我赴汤蹈火我都在所不惜。”说着,张勇刚一个大男人说到孩子的时候,眼眶发红,看来当初真没少为儿子艹心,而现在确实满意得不行,对熊志坚感恩戴德。
“勇刚啊,不要这样,你跟我熊志坚有四五年了吧。你是知道的,我对给祥东集团做出贡献的人,会给予他们各种各样的回报的。”熊志坚从桌上扯出几张手纸,递给张勇刚,表情严肃起来,“将眼泪擦一擦,不要这样。你一个大男人,这样一哭,还像能干成大事的人吗?啊!”
“大哥,男人有泪不轻弹,这是谁总结的狗屁话。”张勇刚擦干眼泪,咧着嘴嘿嘿地笑了笑,“我十多岁的时候我爷爷去世了,他在世时十分疼爱我,大人们哭得死去活来,我宁是没有掉一滴眼泪。我爸爸骂我没良心,那我也哭不出来。昨天我老婆给我打电话回来了,说了儿子电脑绘画得大奖的事,当时我的眼泪就流出来了,这一切都归功于熊哥啊。我从国有企业下岗后,只能到处卖力气,挣点粗钱。没有熊哥,我可能还在大街上扛煤气罐呢?没有熊哥,更不会有我儿子出国留学获大奖这码事,说不定儿子早就进了少管所。这一切都是大哥给我带来的,你就像我的再生父母一样。大哥对我这么好,我今生今世没齿难忘。”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熊志坚表情又温和了起来,“这里有酒。来,为了儿子获得的大奖,我们干一杯。”说着,熊志坚端起了桌子上两杯红酒,递给了张勇刚。
“谢谢大哥!”张勇刚激动地早已站起身来一口将大半杯红酒喝了下去。
“勇刚啊,你不要再讲自己是个下岗职工什么的。其实呢,你是个人才,原来只不过没有被安排在一个适合你的地方。”熊志坚看着张勇刚喝下了那杯红酒,又给张勇刚满了一杯,“这次我叫你来,有件事要和你说。我考虑呢,集团公司越来越大,保安公司这一块的人全集团公司来说,总的算起来也有二、三百人了吧。特别是我们的餐饮、娱乐、住宅小区、钢铁公司等加上来,整个祥林的全部保安可是个不小的数目了,都是各管各的,出了不少问题啊。我想,是不是将这一块剥离出来,成立一家读力的保安公司,由你任这个保安公司的总经理。你看好不好?有些我们集团公司不好出面的一些具体事务可能要全权委托你们保安公司来处理了,省得出了问题连累到整个集团啊。”
“大哥的安排,我一定尽最大的努力办好。”张勇刚这时又重新坐回了原来的沙发上,“大哥我统计过,全集团公司的保安远不止二三百,我初步统计可能在一千多人了。”
“噢,那么说来,你这个保安公司的总经理差不多快是一个团长啦。”熊志坚点了点头,牙齿咬了咬自己的嘴唇,“看来真有必要将这一块分出来了。这么多人,管理不好出了问题可是不得了啊。我想好了,保安公司的法人代表也由勇刚你来担任。如果在力量允许的情况下,你们也可以承担一些社会上的其它业务。当然,保安公司成立后,祥东集团使用你们也要支付各种费用。”
“这祥东集团是大哥你的,当然划出来单独成立保安公司也是大哥的,怎么要让我当法人代表,这不是将保安公司变成我的了吗?不行不行!”张勇刚连连摆手,态度十分坚决。
“勇刚啊,你想那里去了。你刚才不是说了嘛,你今生今世是我的人了。这保安公司的法人代表是你,即使保安公司是你的,还不和我的一样。”熊志坚显得十分大度,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其实这保安公司我不是不管,有什么具体的大事我还要交待你的。即使你们想对外找什么业务,也要我们以后慢慢商量,目前还是负责我们祥东内部的保卫工作为主。你呢,曰常保卫工作是不用多管的,由各保安支队负责就行了。你主要配合我做一些大事,回去后,你要特色一批忠诚、勇敢、身手好的组织特别小组,专门由你抓。所需各种经费由我专门拨给你们,不要集团财务部门支付。具体工作由我直接向你交待,一般不可对外揽事。你一定要清楚这一点,关键时候出了问题要在你们内部承担,切不可推到我们祥东集团上。”
“我明白。”张勇刚这时才理解了熊志坚的用意,他的表情也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保安公司虽然按照大哥的吩咐运作的,着了火我会第一个扑上去的。”
“不,不,着了火你要设法扑救。如果火势太大,也只能烧到你哪里。但你要注意,不到万不得以的时候你也是不能扑上去的。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熊志坚冲着张勇刚眨了一下眼睛,然后目光注视着张勇刚,“大哥不是怕事,光知道保护自己,我是要对全体祥东集团的兄弟们负责啊。我也考虑了,我准备投资建设集团公司公寓,用于安置集团公司做出贡献的弟兄们。第一批公寓用房可以将我们建设的部分住宅小区用上,就不对外卖了。以后呢,我们要建医院、学校,时间来不及就收购其它社会上的学校。解决集团公司全体人员的各种后顾之忧……”
“大哥,你的考虑太远了。我相信这样一来,弟兄们会更加卖力地为集团工作的。”张勇刚想了想,又想起了什么,“大哥,保安公司的事我会考虑尽快运作。既然要与祥东集团扯断联系,你说新的保安公司叫什么呢?”
“新的保安公司的名字我看是不是就叫永安吧,如果你们有好的名字可以再商量。”熊志坚抓了一会儿脑袋,又想了一会儿,“保安公司的执照明天就开始运作,具体一些问题你可以找公关部经理徐丽敏帮助你来解决。”——
走进李正锋的办公室,李德聪的内心深处好像存在着某种忐忑不安的压抑情感。李正锋一看随着黑新胜进来的是李德聪,马上站了起来,微笑着伸出双手,用力热情的握住李德聪,将他按坐到沙发上,同时回头招呼黑新胜:“小黑,将老夫子贾敬寅教授送给我的刚从南方带来的新茶拿出来,给德聪泡上,让他品一品这茶怎么样?”
听到老领导一声十分亲切的“德聪”,让李德聪感觉到身上一股暖流流过,也更增添了一种说不出的愧疚,讷讷道:“李省长,不好意思,我自打你离开江城快后,还一直没向当面向你专门汇报过江钢的工作呢?”
黑新胜悄悄给李德聪沏好茶,然后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德聪啊,我明白,你们觉得我当了书记,当了省长,在好多事情上你们不愿意直接找我,怕给我造成不好的影响,是不是?”李正锋爽朗地笑着,接着就坐到了李德聪的身边,“其实呢,大可不必,我们都是[***]人,讲究公正无私。为了企业发展,为了做好江钢的各项工作,有什么要求你就尽管提,即使是个人的事情,只要不违反大的原则,我也可以帮助协调解决嘛!我们一起在江钢工作的时候,你德聪工作起来蛮有热情和魂力嘛,怎么做了一把手倒是拿捏起来了,这样不好,不好啊!”
李正锋话音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又说,“祝省长在我到省里报到后,曾经和我聊过江钢的一些情况,我们之间通过气,想给你们与外商牵牵线,看能不能进行合作,把钢铁厂进一步做大做强!近期,国内钢铁企业面临着新一轮的洗牌,一些大型钢铁企业在加紧吸引外资,上项目,上档次,你们要有加快发展、迎接更激烈更残酷市场竞争的心理准备啊。”
“江城钢铁集团是省内大型国有钢铁企业之一,对于企业与外商合资合作方面的重大决策,我们一定会按照省领导的指示加紧准备!”李德聪只是简单地回答道。
“德聪啊,这么长时间我们不见面了,见了面我又要批评你了。政企分开我们已经讲了多少年了,企业自主经营,自我发展嘛。不要动不动就让领导指示?领导嘛,可能在宏观上比你们了解的情况多一些,可以提一些意见啊,建议啊,但只能供你们参考,企业改革与发展中的重大事项还是要按照现代企业规律办事,由你们企业自身来决定。”
李正锋语重心长地说着,从茶几上拿起那盒芙蓉王香烟递给李德聪一支,然后又接着说道,“德聪啊,今天你给我的感觉胆子似乎越来越小,千万不要因为做了一把手,接触各级领导多了就沾染上官场一些不良习气。不过呢,江钢现在发展得越来越大,决策起来还是要谨慎啊!当然,你这个一把手的胆子小一点,对企业重大决策是有好处的,会使企业更加稳健的发展下去。”
李德聪这时早已掏出打火机为李正锋点着烟,同时答道:“我一定接受您的批评。李省长作为我们江钢的老领导、主管全省工业经济的常务副省长,对咱们江钢的情况您又十分了解,我一定会经常就企业的一些情况向您多汇报的!”说着,他的眼睛眨了一下,终于鼓起勇气问,“现在南方一些省市国有企业已经完成了改制,你老领导对江钢的改制有什么考虑呢?”
李正锋深思了一会儿,冷静地说:“企业为什么要改制呢?目的是通过引入其它经济成份,让经营层持有股份,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完善企业的法人治理结构,形成良好的制约机制,最终促进企业持续健康稳定的发展。你李德聪是我向省委推荐的干部,我对你是比较了解的。因此呢,我觉得你们钢铁厂现在面临的首要问题是如何提高产品的档次和附加值,谋求更快的发展。有你担任江钢的一把人,我觉得不用像其它国有企业的那些改制,像国有资本退出、经营层收购、经营者持大股什么的,像江钢这种大型钢铁企业一样可以做大做强。再说,国有资本不能一味地退,我们的国有资产还有个保值增值的问题嘛!”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慢慢地吐出来,接着又道,“德聪,你领导江钢这几年为企业发展做出的贡献,省委省政斧是有目共睹的,你们要相信省委,下一步会对你们这些大型企业的领导班子成员的待遇方面会有一个统筹考虑的。不过呢,你也要有个准备,[***]员吗,还是要讲究奉献啊。再说你们的年薪也不少了嘛,每年少说也有个三、五十万,比一般的工人或技术人员高多了,甚至我们这些省级干部也根本没法和你比嘛!再说,我们是国有企业,你们这些领导干部要多讲一些党姓,不能光是强调在待遇上与国外的职业经理人的数十数百万美元的年薪比啊!”
“李省长,我没有对自己的待遇方面提什么要求的意思!无论企业将来怎么改,我都会尽我最大努力把企业搞得一天比一天好的,这一点您一定放心!”李德聪急忙解释道,接着他的嘴又动了一下,“李省长,您考虑过这个问题吗?一些国有企业的领导平庸无能,没把企业搞好,甚至搞垮了,要破产了,政斧就让企业推行经营者持大股或mbo经营层收购,甚至干脆不花一分钱将企业送给他们经营。可是呢,像江钢这样的企业,在你我的手上由濒临破产倒闭的小钢铁厂而发展成一个大型企业集团,企业还是国家的,仅仅用一句为党为国奉献就完了吗?您说,老领导,虽然你被提拔到了省里工作,但对我们仍然在国有企业干的这些人公平吗?我们这些国企领导,不能当国企是头猪,自己养肥了自己,再等别人来宰吧!这样下去,谁还会努力把国有企业搞好?”
李正锋看了李德聪一眼,终于点了点头,“德聪,你说的这种情况的确存在,我还没有深入的考虑。不过呢,这些改革中出现的新问题,你要相信我们[***]人的智慧,相信省委省政斧,会用改革的方法、用完善的制度把它解决好的!”
李德聪这是忽然意识到,自己与老领导内心之间的隔阂,主要体现在李正锋的大公无私,而自己却在不断地考虑自己的得失。这时,李德聪看了看墙是的时钟,说:“李省长,我虽然现人在黄钢,但心还在江钢啊,我还有几件事要打电话与他们联系一下,欢迎您抽时间一定到江钢去,我们做好准备,把一些情况向您好好汇报一下。”说罢,伸出双手和李正锋握了握,“您怎么能抽黄盒芙蓉王香烟呢?这可有损咱省领导的形象啊!这么着吧,我打电话让他们给你送箱‘蓝王’吧!”
李正锋摆摆手,边往外送李德聪边说,“不用,不用,我习惯抽黄王了,蓝王我也抽过,醇是醇,但是太淡了,不习惯,味道决定不如黄王让我习惯。”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