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底又是光亮透出,又是水声轰鸣,但是却无一丝玄武灵气溢出。
顾月影判断,井下的阵眼中,一定是出了什么状况。
四人都下意识第伸长了脖子向井中看去,却也看不出个什么究竟。
大家都没想到,会出现现在这样的状况。
一时间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如何是好。
唐木是个傻大胆,挠挠后脑勺道:“要不,咱们下去看看?”
赵赢立即摇摇头:“此刻井中情况,晦涩难明,可能有极大风险,不能贸然下去。何况阵眼中必有禁制,我们也未必能进得去。”
唐木一摊手:“那如何是好?难道大家就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瞅着灵气干瞪眼不成?”
赵赢想了一想道:“难道是这井中有禁制,约束了灵气不能外溢?”
随即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有禁制,那刚才就不会有蕴含灵气的光线溢出了。”
他看看李谜:“李道友,你有什么看法?”
李谜也在皱眉思索,听赵赢动问,于是开口道:“我在想——是不是井底有人,或者是有什么宝物,正在吸纳玄武灵气,导致不能溢出。”
顾月影道:“如果是有人在吸纳灵气,除非是大宗师级别的修行者,否则气海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容纳下如此庞大强盛的灵气。就算一品修行者,气海都会被撑破的。”
李谜点点头:“顾道友言之有理。而且这阵眼中满是禁制之力,也不太可能有人能进得去。”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聚灵鼎:“难道阵眼中,也有聚灵鼎一般的宝物?”
赵赢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如果是中土的修行者,或者阵眼本身,以宝物或者其他不可知的方式,吸纳了玄武灵气,都还不算坏事。”
他看看三人,又道:“如果是妖魔两族的人,闯入了阵眼,吸纳走了灵气,那就糟糕了!”
唐木接茬道:“阵眼里应该不会有妖魔族的人吧?这下面是天龙大阵的分阵,妖魔族的人怎么进得去?而且就算进去了,不是自己找死么?”
李谜点点头道:“确实是庞道友说的这个道理。不过妖魔两族的手段也不少,也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他向三人道:“如果能有进入阵眼的办法,隐藏摒除自己身上的妖魔族气息,再以类似聚灵鼎的宝物吸纳灵气,理论上也是可行的。”
赵赢闻言,又看了看井中,抚摩着自己肥厚的下巴道:“顾道友在之前,向井中投入了一枚镇邪桃木剑符,可现在似乎并没有任何响动和反应啊。”
听了赵赢所言,李谜眼中精光一闪,向顾月影道:“如果井下阵眼中,真有屏蔽隐藏了自己气息的妖魔族人。那么顾道友,你的镇邪符因为感应不到气息,不会自主发动,是不是这样?”
李谜只是个孩童模样,但此时他的神态气质和语气口吻,宛然就是一个见多识广,经验丰富的高品修行者。
顾月影心中暗自诧异,还是答应道:“不错,正如李道友所说。”
李谜点点头,又道:“我观顾道友施放的镇邪符篆,应是一枚高品的定式符,此时阵眼中必有古怪,顾道友不如激发这枚符篆,再看究竟如何?”
顾月影犹豫了一下:“李道友所言无误,桃木镇邪剑符,的确是一枚上三品的符篆。此刻激发,如阵眼中没有妖魔,岂不是会影响此处法阵?如此一来,玄武灵气还会照常溢出么?”
李谜笑了笑道:“就算不激发符篆,现在玄武灵气从井中出来了么?激发符篆的后果,最差也就是现在的状况了,有何不可?”
顾月影看看赵赢。
赵赢皱眉思索了一下,向顾月影道:“如果激发镇邪符,是否能镇压隐藏气息的妖魔族修行者?”
顾月影不修符道,来得又很仓促,镇邪符能否有此威能功效,其实她也不清楚。
赵赢所问,她一时之间也答不上来,于是摇摇头道:“我也不甚清楚。”
她略一思索,向赵赢道:“小胖子,你不是精通符道吗?难道你也不清楚?”
赵赢神情略显尴尬:“我修行符道,只是迫于无奈。这个......我有段时间,没有学习符道了。”
他之前跟着龙虎山掌门张九六修行符道,只是为了满足老道士传承衣钵的心愿,迫于无奈的权宜之计。
赵赢本身志不在此,而是心向儒术。
他学的固然不认真,张九六教起来也是马马虎虎。
两人都是凑凑合合地面子上过得去而已......
所以张九六发现了林隽这个符道璞玉之后,才会如此的欣喜若狂,而且倾注了大量心血。
自从林隽也成为了张九六的记名弟子,赵赢拜入天龙宗之后,他想着反正有现在有林隽在托底了,于是就更加的放飞自我。
符道,他已经许久都未曾修行过了......
此时,李谜又开口道:“其实不管镇邪符能不能主动镇压妖魔,但是一旦激发,都会影响到修行者的心境和神识。”
“就算妖魔族的人隐藏屏蔽了气息,在镇邪符的强大符篆之力下,也有很大可能,会露出破绽来,然后被符篆镇压。”
赵赢想了想,向顾月影道:“理论上,确如李道友所说。可以激发符篆,试上一试。此时此刻,咱们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顾月影素知赵赢沉稳多智,既然听他也是这个意见,于是拿定主意,就准备激发符篆。
她看向赵赢:“小胖子,是你来还是我来?”
赵赢还没开口,李谜却向她问道:“顾道友,你主修的,是不是也并非符道之术?”
刚才顾月影和赵赢的对话,已经让李谜听出了两人的情况:
赵赢精通符道,不过那是曾经的事情,他已经很久没有学习修行过符道了;
而顾月影,对符道之术,几乎是停留在最浅层次的理解——她能做的,不过是按师门长辈临时抱佛脚传授的方式,激发镇邪符而已。
顾月影点点头,坦然承认:“不错,我并不擅长符道之术。”
李谜一脸的郑重之色,向顾月影试探着问道:“顾道友,那你介不介意,告诉我激发符篆的咒语,由我来激发这枚上三品的定式镇邪符?”
他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在符道上的修为,我应该比三位都要强一点。”
李谜说这话的时候,口气虽然婉转客气,但是却充满了自信,让人难以想象,这是一个看上去才十岁左右的孩童。
符篆的激发,尤其是定式符,自然是符道修为越高,越能发挥出其威能。
如果只是自己一人,顾月影当然毫不犹豫,就是由她自己来激发符篆。
现在卧龙在侧,她本来想让赵赢出手。
可小胖子也荒废了一段时日符道修行了,故而她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此时李谜主动请缨,倒是让顾月影有点吃惊。
不过她也是干脆果敢的性格,不然当日在山道血战之时,也不会悍然现场破镜,甚至引下天罚雷霆来了。
顾月影向李谜道:“既然李道友精擅符道,那就再好不过了。”
于是将激发镇邪符的咒语口诀,说给了李谜听。
这道口诀,很有些长,共有十来个音节,发音也晦涩难懂。
顾月影天赋卓绝,跟着卿北溪学剑之时,不过看了两三遍,就学了个十足十。
但是这道咒语,她也是费力听读记忆了好几遍,这才确认无误。
没想到李谜只听了一遍,便示意自己已经记住了,告诉顾月影无需再说。
顾月影和卧龙凤雏面面相觑——说好的失忆症呢?
这份入耳不忘的记忆力,虽然可能还不如林隽的过目不忘,但是也足以让人感到吃惊了。
李谜凝神思索了一下,然后盘腿在原地坐下,双手掐了一个法决,开始念诵激活符篆的咒语。
见了李谜的法决手势,唐木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顾月影和赵赢一见之下,都是大吃一惊,心中都甚是疑惑。
顾月影和赵赢,都见过天龙宗同门激发符篆的情景,而此刻李谜双手所捏的法决,正是出自天龙宗!
他不是金顶门金顶老仙的弟子么?
怎么用的是天龙宗的法决?
............
阵眼中的祭坛四周,发出强烈的光线,急剧向丁当蜂拥而至,没入她身体里面。
丁当的气海中,越来越亮。
虽然一直盯着丁当看,似乎有些不礼貌,但是林隽还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她的身体。
准确地说,是看向了她身体的气海位置。
林隽凝神集聚目力,隐隐可以看到,丁当的气海中,似乎有一个小小的圆形光球,正在慢慢变亮。
这应该就是她所说的“玄武珠蜕”了吧?
此时祭坛上方光线纵横,下方水势汹涌澎湃,发出巨大的轰鸣之声。
林隽快步走到祭坛边上,朝下面看去——水势涨得越来越快,下面的台阶,已经被淹没了大半,只剩下了三四步台阶还在水面上。
汹涌的水花,在互相撞击之后,有的都溅落到了祭坛上面。
林隽回转身,又走回到丁当身边。
此时的动静这么大,他不无担心地又看了看红衣僧人。
还好,红衣僧人此刻还是一直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盘坐于地,双目紧闭,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没有任何感知。
林隽稍稍定下心来。
祭坛上四壁上的光线似乎无休无止,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
突然之间,林隽一阵心悸。
他感觉到从头顶方向,传来了一道充满威压震慑感的气息。
林隽抬头一看,只见祭坛正上方,陡然亮起了一道红色的光芒。
一柄红色的长剑,带着森然的气息,从天而降。
这柄剑来的速度并不快,但是带着一种让人几乎要窒息的感觉,仿佛是一座大山迎头压了下来。
林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住了心神,压抑的感觉才有所缓解。
他转头看向丁当。
丁当应该是也感受到了,来自这柄红色长剑的威压,睁开双目,眼睛灼灼有神,盯着长剑。
红色长剑在空中缓缓盘旋,徐徐下落,剑尖快速地嗡嗡颤动,仿佛是在感知和寻找什么。
林隽凑到丁当跟前,轻声问道:“丁当姑娘,这哪里来的一把破剑?莫名其妙的,它想干什么?搞得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丁当神情略显紧张,微微眯缝着眼睛,向林隽道:“这不是一把剑,或者说,不仅仅是一把剑。它,还是一道符。”
“一道符?”林隽抬头又朝红色长剑扫了一眼:“什么符?有什么作用?”
“镇邪桃木剑符。”丁当朝祭坛上方看了看:“应该是阵眼上面,塔兰寺中的人,没有等到玄武灵气溢出,怀疑下面有妖魔族的人,所以施放了这道符篆。”
“这道符篆上面,我感知到的气息很强大,一定是出自人族的哪位符道大家之手。”
那上面施放符篆的人很机灵嘛......林隽看看丁当,心道:你可不就是魔族人?而且把玄武灵气都吃了独食了......
不过此时他跟丁当,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
他心里也不免有点担心——这镇邪符又不认人,一不小心把他也一起给镇压了,那可就冤枉大发了。
林隽向丁当问道:“那现在如何是好?咱俩不会让这柄剑给收拾了吧?”
丁当神情很严肃,向林隽道:“你是天龙宗弟子,修行的是人族功法,自然无妨。至于我,只要隐藏好气息,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林隽拍拍胸口,松了一口气:“那还好,原来不会劈着我,真是万幸。”
丁当白了他一眼。
林隽一下会意,连忙笑着道:“当然了,也最好不要劈着丁当姑娘你了。”
丁当懒得再理他,继续吸纳玄武灵气。
只是现在开始,丁当不敢再闭上眼睛。
她面带警惕之色,一直小心翼翼地盯着头上,分了一点精力,关注着下落盘旋的红色长剑。
祭坛下的水流咆哮着上涨,很快就漫上了最上面一层的平台。
两人都站直了身体,水流瞬间就盖住了他们的脚面。
红色长剑也在徐徐下落,威压之力越来越大。
丁当的脸色变得铁青。
林隽看到她的太阳穴位置在轻轻鼓胀,脖颈上的青筋也凸显了出来,似乎正承受着极大的压力。
他正在为丁当感到有些担心的时候,她突然“哇”地一声,喷出了一口黑色的鲜血。
黑色鲜血融入脚下的水中,就像一滴水溅入烧热的油锅,剧烈的反应起来。
而红色长剑也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嗡”的一声鸣响,剑身上放出强烈的金光。
金光气势恢宏,如同是一座金山,压在林隽和丁当上空,将整个祭坛笼罩起来。
咆哮呼啸的水流,则是向这座金山漫了上去。
整座祭坛都剧烈震荡起来。
盘坐一旁的红衣僧人,身体已经被水流淹没了小半。
此前他一直闭着双目、对任何动静都毫无反应。
而就在此刻,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