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噜!咕噜!是黏稠的黑水被拨动的声音。
迷雾里人影朦胧,勉强能看出那凌厉飞扬的盔影轮廓。
正是齐煜在小船上挺直了背划着桨。
小船正是前次艾柔和小家伙在湖上渔猎七腮溺鳗的那只。
涂了白色狮影的船帆,已经被卸下,齐煜用湖边工场的材料勉强削了两把桨,换上原先船上被七腮溺鳗毁坏的那副。
这小城里也确实没有足够长足够粗的木料了,新桨比原先的桨短了许多,但是暂时用用是足够了。
静谧的黑水湖面上,伤痕累累的小船在粘稠的黑水上静静滑行,像是猛兽面前不自知的猎物。
齐煜不紧不慢地划着船,顺着刚才裂头鹮没入的方向过去,心里回想着小时候跟着爷爷在家乡河里打鱼的情景,记得最清楚的却是邻居家初次打鱼划船的小叔的用力过度的伤痛惨叫。
暗笑了一声的齐煜对这这几天难得的静谧并不难受,头顶上的绿焰成行,都过去了几波了,想必小家伙和艾特这时候已经到湖边了吧。
只是齐煜很奇怪,这船划了这么久,自己一直防备的七腮溺鳗的围攻却是没有到来。费尽心思准备的东西没派上用场。
齐煜准备的东西,晶晶亮的一坨,就在齐煜面前放在小船的横梁上。
白色的雾气一直在那东西弥漫不散,仔细看过去,那东西里面盛着一汪亮晶晶的沉黑东西,正是霞洛洛在湖边留下的经久不散的极寒液体,齐煜找了不大的一汪,连下面的冰直接剜了出来。
只是小小一碗冰水,放到船上却是极为困难。用来拖这块冰的涅盘上的细丝,前段一截很快就硬直了,如同拔丝水果中的冷却糖丝。
一路上拖过去,那些细丝叮叮当当地就断了不少,等到那冰碗放到小船上,齐煜的腰子已经哆嗦了几次。
不过即使这样子的损耗,齐煜也是不在乎的,至少那次大战之后,这些都已经习以为常。想来自己的身体吃多了“毒药”多了耐药性吧。
此时的齐煜,将涅盘战盔火力全开,尽力监视着四周的动静,已经分解的翅尖在细丝的顶端微颤,完美地构筑起一道防线。
在齐煜的屁股下面,也有一层密密麻麻的细丝,连接着船体和身体,那些小的动静,从黑水中传递过来,被那些细丝接收,统一发送回涅盘战盔的思感空间。
而在齐煜的正前方,一丛细丝,在那碗极冻的体液上悬浮着,随时防备着突如其来的袭击。
齐煜完全没有想到,在没有涅盘这位壹先生的帮助下,自己也能将这战盔发挥出如此的实力。
多亏了跟霞洛洛大战黑泥沼的经历,齐煜对模糊操控有了更多的把握,但是总结起来,心得只有一句话:越是接受黑盒,越是效果神奇。
一切都好像近在齐煜的掌握中,直到齐煜无意中又抬了一次头。
那遥远坑顶的微光好像不见了。
尽管穿越过层层迷雾,那层薄薄的暮光再次被削弱到几近于无的地步,但是在涅盘那强的离谱的夜视夜视模式,残余的天光仍然如同白昼。
但是就在刚刚,齐煜的视界里,突然一暗。
怎么了,齐煜撤去夜视模式往上看去,旁边仍是迷雾一片,雾里的水汽粘在齐煜撤去面甲的脸上,湿漉漉的。
没有涅盘面甲的辅助,齐煜自身的夜视能力也不可小觑,但是即使这样的交叉检查,齐煜也没有发现什么异状。
同时齐煜突然发现,按照自己之前跟海勒斯一起上去时观测的情况,跟现在的情况不符合。
在齐煜估量的时间里,小船划了这么久,应该早就该到黑水边缘的岩壁了。只是现在好似这湖一直划不到头,结合刚才突然暗下来的情况,齐煜突然觉得这岩壁下,跟预计的不同,是巨大的山洞,沿着湖面,一直延伸到岩壁里面。
这巨大的洞窟,平时烟雾弥漫看不见,亲身到这里才能体会得到。
齐煜稍稍在涅盘战盔的思感空间里“反应”了一下这个猜想,立即就获得了回应,那是微弱的“回声”。
不必自己比对,不必自己测量,涅盘战盔的思感空间已经给了肯定的回答:齐煜的小船正在一个巨大的洞里划行。
看来这泥城的秘密就在这里了,齐煜暗暗警觉。
齐煜一直很奇怪,这些火油到底是给谁用的。
这么多年,这些坑底泥城疫站的疫民们,炼制了大量的各类火油,齐煜这段时间跟随海勒斯他们去看过,那仓库里积压的油桶,还有那些紧闭的封闭的油罐。
大致清点了之后,那巨大的存量,齐煜暗暗咂舌,一旦发生意外,这个坑底小城足以毁灭几百次了。而且这样狭窄的盆地地形,一场大火说不定就会窒息杀死无数。
还好现在这城里的疫民不多了,到了哈这一代,没有新的补充,相信这里很快就会成为“遗迹”。
这城里大量的火油也会成为殉葬品,永远存留在这深不见底的坑里,等待挖掘。
这些火油的用处,齐煜不在意。火油运到哪里,齐煜也可以不在意。
但是火油怎么运出去,齐煜很在意。
海勒斯曾经语焉不详过,但齐煜相信他没有说谎。
被黑水、裂头鹮、迷雾围困在城里这弹丸之地,原先的路被湮没了谁也不知道。
这里的人,没有指南针,没有星空,没有日出,东南西北哪里分得清?
几十年过去了,黑水聚集成了黑湖,将这秘密湮没,直到齐煜将这秘密揭开。
似乎是坐的腿麻了,齐煜在面甲下重重呼出了一口气,停下了划桨,在这巨大的空洞里,任由小船向前滑去。
一朵绿油油的光芒,从齐煜的手上绽放开来。
是泰芙努特之目。
绿色的光映衬的四周更加黑暗,齐煜呆呆地看着宝石,仿佛凝固了。
进来这么久,你们该出来了吧?
这样的想法让这端坐的身影有点躁,那些冰碗上悬浮的细丝不知道什么时候更多了更长了,在绿光的映衬下,扭捏出一丝丝似乎不存在的折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