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本民也一样,当他前往办公室看到班主任就是薛玉叶时,瞬间惊颤得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揉了揉眼,张本民使劲盯着薛玉叶,终于确认过了眼神。他傻傻地站着,想到了和薛玉叶的三次接触,第一次是在屏坝乡供销社后院的厕所里,把她误认为薛金枝上去就是一顿操作猛如虎,真的是占了天大的便宜;第二次是在屏坝乡街中心的隔街谈话;第三次是薛金枝出嫁时,在屏坝桥头她给了一番暖暖的安慰。
感觉那些都是遥远的往事了,而且眼前面临的问题又比较急切棘手,所以张本民没有提及之前。同样,薛玉叶也是如此,得先办火烧眉毛的事。
“薛老师。”张本民表现出了一个学生该有的态度。
“来,张本民!”薛玉叶还是比较热情的,但看上去明显是忧心忡忡,“你把昨晚的情况说一下,让我明白是怎么回事。”
“好的。”张本民咽了口唾沫,稍微整理了下思路,接着就把事情的前后讲了个一清二白。
薛玉叶听后,缓缓地点着头,“行,你先回去,我得赶紧找校领导反映一下!”
不怪薛玉叶这么着急,因为她确实感到事情不妙,其严重程度已超出她的预料,如果不积极干预,事件的定性肯定会受到对方的人为因素干扰,那张本民的命运或许就会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
薛玉叶赶紧去了保卫处,和处长打了个招呼,说事情另有隐情,她要向一把手校长详细汇报一下。
保卫处总的来说也比较倾向于偏袒本校的学生,所以处长说他会尽量先将民警稳下来,争取一定的周旋时间。
薛玉叶来到校长办公室,把事情的前后大概说了下,建议学校以积极的态度保护学生,那也是为了学校的名声。她还说,张本民的中考成绩很棒,一定程度上相对能印证他是个好学生,而且他又为学校拿下了市大中专院校篮球比赛冠军,为学校争得了荣誉,应该受到重视。
校长也是个耿直的人,他觉得薛玉叶说的是事实,还有,关键是问题的核心在于张本民迫不得已及时出手,避免了本校篮球啦啦队队长继续受到伤害,也算是救助弱小、彰显正义的行为,本该值得表扬,怎么还因此被牵连上了麻烦事?于是,他便让校分管领导正儿八经地把民警请到会议室,搞了个说明会,之后表明愿意配合警方,但也会及时关注事态的进展。
出勤的民警本来就是章雨梅通过她男朋友的关系招呼而私自行动的,也就是俗称的“出野警”,结果两人一看学校这么重视,当然不会乱来,就象征性地把张本民带到学校提供的一间办公室里,简单问了问情况,便了事走人。
从表面上来说,事情解决得不错。可张本民却觉得没那么简单,从已经发生的事情来看,麻烦远未结束,疯女人章雨梅那边肯定还会想招子对付他。
下午放学后,在办公室,薛玉叶看出了张本民的不安,她稍一犹豫,道:“张本民,这两天你可得千万小心,万一有人混进学校,趁晚上摸到宿舍对付你,那就危险了!”
“应该不会,学校这地方哪能是他们放肆的地方?”张本民这么说是为了不让薛玉叶担心。
可薛玉叶知道社会是什么样子。“不,你还不清楚现实的不可思议。”她说道,“有时根本就不是像我们这种出身的人所能想象的。”
“哦,其实我知道的。”张本民觉得也没必要跟薛玉叶过多隐瞒什么,“薛老师,你说的我都懂。”
“那你不觉得现在还依旧有危险?”
“是的,有危险,因为我惹着了一个特别容易制造麻烦的疯女人。”
“如果按照我的意思,这两天你就别住宿舍了。”薛玉叶说完犹豫了下,道:“先到我宿舍住。”
“……”张本民不知道怎么回答。
“没什么的,毕竟我们也算是有渊源的。”
“嗯。”张本民点点头,“但那也不是长久之计啊。”
“至少能缓冲一段时间,因为我建议你马上休个假。”薛玉叶道,“有些事或许搁置一段时间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你请假回避一下,对方可能也就顺势偃旗息鼓了。”
“请假?”
“对,我帮你请。”
张本民抓了抓后脑勺,点了点头,“那就麻烦薛老师了!”
“私下里,你可以不喊我老师。”薛金枝边说边开始收拾小背包,“走吧,跟我去宿舍。”
薛玉叶还单着身,住的是学校的职工房,老式小楼,面积很小的两室一厅,爱干净的她把屋子收拾得很整洁。
张本民一进门就拘束起来,笑道:“我们宿舍大多数时间是很邋遢的,都快习惯了,乍一到这么清爽的环境,还有点不适应呢。”
“有什么不适应的,别拘谨着就行。”薛玉叶给张本民倒了杯水,“你喝点水,我去买菜。”
“自己做饭?”张本民不想让薛玉叶忙活,“要不咱们出去吃吧,我请客,虽然这微不足道,但总归能让我表达一下感激之情,否则实在是过意不去。”
“算了吧,这两天还是老实点,别出去了,要不碰上那个叫什么雨梅的,又不知要发生什么呢。”
“好吧。”张本民不坚持,“那就有情后补。”
“也别补不补的了,唉,只要你没事就好,那样……”薛玉叶似乎想说什么,但又收住了嘴,“好了,我去买菜,你随便,那边有书橱,想看什么自己找。”
“哦,好,好的。”
薛玉叶出去了,张本民思绪万千,他有股冲动,想跟薛玉叶聊聊薛金枝。
这股冲动一直持续到晚饭后,张本民终究是没能忍得住,“你姐,现在怎么样了?”
听及此言,薛玉叶长长地舒了口气,“嚯,你终究还是提到了她。”
“实在没办法,她在我心中占据着一个独立的空间。”张本民直言道,“所以,她活得幸福与否,一定程度上对我也有着影响。”
“怎么说呢。”薛玉叶道,“本来幸福这东西本身就是不断变化着的,不太好去描述,更不能用条条框框去衡量,因为每个人、每个家庭都有各自的特点。”
“那我就问,你姐夫那人怎么样吧。”因为接触过,张本民大体上了解薛金枝的丈夫刘维能其人,但他绝不会说出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无非是我姐夫的好坏决定着我姐的幸福与否。”
“大体上是的,不过有时夫妻之间也是相对独立存在的,当一方把另一方看淡的时候,就不会受另一方的影响了。”
“那我可以告诉你,我姐活得还算好吧,毕竟你对她也是了解的,她并不是非要依靠着谁才行的。”
“嗯,这下我更明白了。”张本民点点头,“我祈愿金枝姐能活出快乐的自我。”
“祝愿和祝福有多少都行,但我非常不愿意看到你们见面,哪怕就一次!”
“是的,有些想法往往是事与愿违的,所以不能凭着想法去做事情。”张本民道,“打破一种平静后,有时就会一直喧嚣下去,让人很痛苦。”
“你说得真好,那我就放心了。”薛玉叶点头道,“保持现有的,往往就是最好的。不过也有例外,就像眼下的你,状态必须有所改变,还是回家去安稳一段时间。当然,这只是我的建议,如果你不同意,也不强迫。”
“没,我没什么不同意的,你给的建议很好。”
“好吧,那我明天就帮你走程序请假,一两天内应该就能批下来。”薛玉叶到,“你觉得多长时间合适?”
这话问得很合适很及时,张本民在寻思着回去还有好多事情要做,像厂里、地条钢、土法炼焦等都得理一理,还有,母亲魏春芳那边的拆迁事情也要关注一下,按照蚊子说的十月份,那也就是最近前后的事了。“起码要请个把月时间吧。”他说道,“得让那个疯女人章雨梅彻底打消念头才行,要不前功尽弃多不值得?”
“嗯,那就先来一个月,实在不行的话就再拖一拖,反正我这边会帮你打好掩护。”
“那就让玉叶姐多操心了。”
“这点小事不算什么,等把眼前的麻烦事解决掉,往后还有入党、做学生会干部等问题呢,对你来说都很重要。”
“其实我并不看重,因为志向的问题让我没有兴趣去关注。”
“你有什么志向?”
“做生意,当个商人,挣大钱!”
“嗐。”薛玉叶笑了笑,“那跟入党、做学生会干部矛盾么?”
“不矛盾,就是觉得没必要去追求那些。”
“那就随你了,总之我不能强迫你。”
“不过你的好心我真的领足了!你的心地善良而美好!”
“行了,以后自是有谈心的机会,今天还是早点休息吧。”薛玉叶道,“咱们一人一个房间。”
“那,那还用说么。”张本民想开个玩笑,接续说那也不一定,但勇气不太足,所以也就没再开口,只是匆匆到卫生间洗漱了一番,换上了薛玉叶找来的大码新睡衣,准备进卧室关门。
这时,房门被敲响。
张本民一惊,难道又是她妈的章雨梅来闹故事?
薛玉叶也有点紧张,她走到门旁,小心翼翼地问道:“谁,谁啊?”
一个颇为直爽的声音在门外顿时响起,“我,你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