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住呼吸的张本民没有犹豫,直接将邮票夹进准备好的杂志里,他觉得郑成喜家的东西都该毫不顾忌地掳走,即便再贵重,也不会半点愧疚之心。
这套军人专用的邮票,当时发行了一亿多套,过了一段时间后,有部队反映容易暴露部队的番号、驻地等信息,所以国家就停止使用并收回销毁,但是仍有三千多万套流失,其中,“蓝军邮”印制时间晚,所以留存流通量的很少,价值也高。在九十年代前期,单枚曾拍卖出八十万高价,虽然后来有回落,但也多数在五十万左右成交。到了二零一二年,四方联的蓝军邮,拍卖时起价二百八十万,最后以三百四十万成交。
面对郑金桦送的大礼,没办法不“笑纳”,至于其他的绝对不伸手,哪怕是一整版品相上好的十二生肖邮票。
在好奇心驱使之下得张本民,翻看了整摞老信件,还找到了一个整版十二张的生肖邮票。他知道,不出意外的话,这张发行于八零年的整版票,十年后将价值百万,因为里面的那张猴票特别值钱。红色底、黑色图猴,对于集邮的人来说,没有人不知道八零年的那张猴票,大概从九七年的时候开始,它的市场价就直线上升,从几十元涨到了上千元再到上万元,最后,到了二零一零年的时候,涨到将近二十万,如果是整版的,则高达百万。
翻开杂志,又观赏了一遍那套军邮,张本民这才离开材料室,去找宋广田。
“明个儿有点麻烦的问题。”张本民对宋广田明说了,但并没有说明白。
宋广田知道里面有手脚,便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问,“咋回事啊?啥麻烦不麻烦的,跟咱们有关系?”
“哦,忘了,没关系。”张本民自然要接下这个舒服的招子。
“要说有麻烦,那就是熔化炉的安装了。”宋广田笑道,“你不是要明个儿装炉子么?”
“是啊,专家都已联系到位,明下午就来动工。”
“行,到时俺去看看,好歹也是乡里招商引资的项目,不关心哪能成?!”
谈笑间,张本民也就不再提老信件的事,他知道宋广田会做好扫尾的事情。
果然,第二天宋广田让秘书去资料室把老信件拿了,送给评审组的各位评审挨个过目。
这一圈下来,经手的人可就多了,想要追究点材料上的事情,那可没法说得清。
当天中午放学前,原件退回到各参赛学生的手中时,郑金桦发现了问题,信封里邮票不翼而飞。
上报班主任,班主任再上报学校。学校犯了难,难不成还得去乡大院里调查一番?
这事有点儿犯难,不过无奈之下硬着头皮也得去。可是一了解,过手环节有点多,根本就没法继续问下去。这一下可真是难倒了学校,最后实在无法只好息事宁人,便给郑金桦一个二等奖,然后就暗示邮票的事就算了。
下午,宋广田去老窑厂看张本民装熔化炉,正好把邮票“丢失”的事情告诉了他。
张本民呵呵一笑,朝宋广田竖起大拇指,然后就不再提及,只顾说起了熔化炉安装的事。
现场技术指导,是委托石干事找来的,绝对是行业专家,从场地的合理使用到熔化炉的安放、定型沟槽和冷水池的具体设置要求,都说得一清二楚。他说抓点紧把炉子装上,点火就可以开工。
宋广田说,明天可以搞个仪式,弄点动静出来,咋说也图个红红火火的好兆头。张本民直摇头,说那个就免了,毕竟地条钢不是啥光明正大的事,还是来个闷声大发财吧。
这个说法确实在理,宋广田不好意思多说,但提出一点:小鞭炮还是要的,到时就在院子放一点,多少得讲究一番。张本民说也好,小打小闹地搞一下可以,讨个吉利嘛。
此时,石干事在远处突然喊了起来,说千思万想还是漏了一个环节,用电的问题怎么解决?
老窑厂的通电线路全坏了,甭说熔化炉用的动力电,就是照明用的电也没有。
宋广田说稍微等等,他马上就找吕乡长汇报,争取尽快协调一下,从最近的地方接引线路。
电路的活儿先搁下,其他的继续进行。
钱家老大带来的工人,按照专家的交办,把老窑厂西南角的地块收拾了起来。因为规模不大,所以没有用挖掘机,有铁锨和镐头也就够了。
主要的工作量是在安放熔炉的池子上,池坑要尽可能挖得深大一些。专家说主要是用电,不过也还得辅助烧一些炭,所以要深一点大一点,而且还要砌个厚实点的砖石墙体。
张本民一旁看着,觉得在场也起不到啥作用,还不如去乡大院去看看电力线路协调的问题。于是跟石干事交待了下,便离开老窑厂。
其实电力问题根本不用担心,刚过屏坝桥不远,就看到宋广田就骑着自行车飞驰而来。宋广田说吕建保很重视,听过汇报后当即就把供电所所长叫到跟前,说了下情况,要求两天内解决老窑厂的电力供应问题。
供电所所长也不含糊,说老窑厂附近有个电灌站,可以从那里接通线路,不过通常要向县局汇报,得到批复后才能行动。吕建保说汇报个啥?电灌站的线路延长一点没多大事儿,先动手再说,又不是不给电费钱。
电的问题解决了,郑金桦那边的事情又冒了出来。
邮票丢失的事,郑成喜实在是恼火得很,所以就找到学校讨说法。学校说没办法,意外发生了还能怎样?而且在获奖方面相当于也给了补偿了,否则按照郑金桦的水平,连个三等奖都够戗。
考虑到郑金桦的学业,郑成喜一肚子恼火却也没法发作,只好咕哝着说能不能给点经济补偿?因为那套邮票很珍贵。
学校一听不愿意了,说给补偿也行,那就把郑金桦的第二名给拿下。这么一来,郑成喜吃了瘪,不过也不甘心,就打了个电话给郑建军,说了邮票的事,问他能不能找找关系说说。
郑建军正焦灼得很,因为他在人事局干得不如意,所以就想尽了办法托尽了关系去调动工作,希望能到县大院里去上班。这会儿,他等消息等得脚底冒火,因此,郑成喜一打电话就碰到了霉头,被他劈头盖脸地一顿奚落。
有些气急败坏的郑成喜屁办法没有,只好鼓着一肚子气回村去。可巧的是,过了屏坝桥时远远地看到了张本民,不知怎地,他神出鬼差地就觉得邮票的事跟张本民有关,所以就暗中跟踪观察了一会,一直跟到了老窑厂,知道了张本民在搞地条钢项目。
这年把时间,郑成喜其实很红眼张本民在村里带头搞的种植和养殖的事情,谁不想赚钱?可是他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跟张本民有恩怨,拉不下脸跟在后头干。
现在可是个机会!张本民竟然偷偷摸摸地跑到乡里搞地条钢,这种发财的机会,为啥不搂一把?
郑成喜当即就决定也要干上一票,可他对地条钢的事一无所知,想来想去,还得向郑建军打听。不过现在可不行,这当口郑建军不知为啥正在闹情绪,得回避几天。
不过到家之后,郑成喜觉得时不可失,机会是不等人的 ,能早一天就早一天,所以第二天一早便坐班车去了县城。
郑建军见到郑成喜后,也没法像电话里那样发作,毕竟是父亲,热切又找到了当面,哪能冷言恶语?
“建军,今个儿俺来就耽误你一会儿时间。”郑成喜很小心地说。
“啥事你说吧。”郑建军递过去一支烟,“要是邮票的事就算了,啥事没个意外?丢就丢了呗。”
“应该不是丢的,俺觉着是嘎娃那个狗东西搞的鬼。”
“你咋知道的?”
“俺在街上碰到他了。”
“哦,就因为你碰到他了,就跟他有关?”
“肯定跟他有关!”郑成喜的坏性子上来了,“俺敢断定,绝对跟他有关。”
“行了,要是为这事儿,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俺这边有事真忙不开呢。”
“不,不是为了邮票!”郑成喜马上摇头,道:“俺其实想问问有关地条钢的事儿。”
“地条钢?”郑建军一听很是诧异,“你是咋知道地条钢的?”
“先甭问俺是咋知道的,就说赚不赚钱吧。”
“赚。”郑建军点了点头,“上半年那会儿,俺们战友搞聚会,有两个在南方发达地区的战友就是靠搞地条钢发了财。”
“地条钢就是钢材吗?”
“不是,是生产钢材的半成品材料……”郑建军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耐心地解释着。
五分钟后,郑成喜算是弄懂了地条钢的事,他不断点着头,问里面到底有多大的赚头。郑建军说那些就不清楚了,但大概估计一下,一年至少几万块钱是有的。
郑成喜一下兴奋了起来,几万块?那比起开代销店来,不知道要强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