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爷爷声音很轻,而且我也早就看过全家福,可真正听到这话,我心里依旧不平静。
“不可能啊!”
从小周围的人就告诉我,我爸是陈家难得的独子,也因此继承不了出黑,言语之间满是对我们家传手艺的惋惜。可现在爷爷居然告诉我,其实不是这么一回事儿!
他又叹了一口气:“我们都不是有意要瞒你,实际上过了这么多年,我已经当自己只有一个儿子了。”
据爷爷所说,我爸还有一个兄弟,按辈分我应该叫他二叔!他们虽说也是一胎双子,情况却有些特殊。
陈家的双子,一向是一死一活!活着的那人出黑,死了的便被当阴仙供奉。可我奶奶生下的,却是两个活着的男婴!
看接生婆抱了两个布包出来,当年焦急等在屋外的爷爷也是一愣,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巨大的喜悦!
为人父母,最盼望的就是孩子平安,此刻看两个儿子都活了下来,爷爷已经打定了主意。出黑这门手艺能传则传,大不了找个有天赋的年轻人收做徒弟。不能传的话,断在这代也罢!
听到这里,我心里五味杂陈。爷爷一辈子出黑,可面对自己的儿子,他也只不过怀着一个寻常父亲的心愿,希望他们平安成长!
我奶奶自然也没意见,一家子幸福美满。可随着我爸和二叔渐渐长大,爷爷就发现我二叔的体质有些特殊。按村里的话来说,就是他这人容易招上不干净的东西!
不过这倒也好理解,我二叔按照陈家代代的习俗,本来一生下来就该做阴仙,侥幸未死,却八字纯阴,原就比平常人更容易撞鬼。
好在有我爷爷和大爷爷庇护,从来没出过什么大事。
等他们十五岁那年,爷爷带着二叔出了趟远门,去一座大庙里替他求了护身符,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发生过奇怪的事情,一家人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
虽然和我爸长相相似,但是二叔性格和我爸明显不同。他更加闹腾,脑子活络,而我爸通常是被他指挥去闯祸的那个,不知道替他背了多少的黑锅!
说起往事,爷爷似乎陷入到了回忆之中,嘴角也浮现起一抹微笑,如同一个正和旁人念叨自己儿子小时候糗事的父亲。
我不忍打断,可爷爷说着说着,突然咳嗽了两声,差点没缓过气来!等到终于平静下来,他话风一转。
“你爸和你二叔二十多岁的时候,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你爸为人老实,经媒人一说就看上了你娘。你娘样子乖巧,性子又温和,没多久就过了门,等到过门之后,就该操心老二的婚事了,可他说要自由恋爱,早就有了女朋友!”
自由恋爱,在那时候还是个新鲜玩意。可我爷爷并不是迂腐之人,只要求把人带回来见一见。
于是在一个下午,二叔就带着一个女人回了家,就是那天,全村人眼睛都有些发直,这女人实在太好看了!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我二婶穿着一身红裙,脚下一双当时城里最时髦的高跟,皮肤如雪一般白皙,站在我二叔旁边,称得上是郎才女貌!
而且她不像别的城里女人,那么矫情,话里话外没有丝毫嫌弃我们家的意思,和我奶奶相谈甚欢!
对出生农村的二叔来说,能捡这么一个女人做媳妇,恐怕不知道是走了多少狗屎运才得来的,这么一照面,一家子都十分满意。
只有一个人一直沉默不语,那就是爷爷!
“我当时一眼就看出有问题,这妮子在大白天的,影子居然和脚边离了有一指宽,根本就不是人!”
说起这个,爷爷深吸一口气,我也不由自主被带的紧张了起来。
“她要害二叔?”我忍不住猜测道,不对呀,难道那大红棺材里的女人,就是二婶?
爷爷脸色暗淡下来,摇了摇头:“其实她什么也没做。”
看出这个儿媳妇有问题,爷爷又找了两次机会试探,彻底验证了自己心中所想!
他有些生气,这些玩意接近一个活人还能做什么?图命呗!居然把算盘都打到他儿子头上了,不管是身为一个出黑人,还是身为我二叔的爹,爷爷都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先是当着二叔的面挑明了这一点,却没想到二叔丝毫不在乎。
“爹,她早就和我说了,瞧您这大惊小怪的样子!”
看着自己爹娘惊讶的表情,二叔觉得有些好笑,又补上一句:“难道只有人才能有感情吗?我和她是真心相爱的!再说了,我本来不也是该当阴仙吗?这些传下来的老规矩啊,早该变一变了!”
二叔正值叛逆的年龄,对爷爷的话是左耳进右耳出,把爷爷气得够呛!
可不管我二叔究竟是着了妖物的道,还是真的有这种荒谬的打算,爷爷都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不能指望我二叔自己清醒过来。
人鬼有别,就放任他这么下去也不是个办法,爷爷就打算出手,强行了了这事!
能在白天出没的邪崇不多,不管那女人真身究竟是什么,实力一定极其强横。
于是爷爷先假意答应了这桩婚事,就这样二叔越来越频繁的带着她回村里住,和自己的亲人培养感情。
一开始二婶还异常拘束,为人处事小心翼翼。可久了见我奶奶为人和善,就渐渐放松了下来。
终于在半个月后,爷爷抓住了机会,趁着二叔和家里人都不在的时间,利用他早就在屋内布好的符纸和阵法,在加上大爷爷一旁相助,他直接出手,将这“儿媳妇”拿下,装进了棺材之中!
“棺材?”
我心里一惊,想起了村口那大红的棺材,似乎接触到爷爷真实吐血的原因,顿时有些不祥的预感。
爷爷沉重地点了点头,声音有气无力。
“既然她是邪崇,我又一时之间奈何不得,只好用了老祖宗传下来的办法,将她活葬!”
听到这两个字,我脑海嗡的一声。
所谓活葬,对付的是那些无比强大和棘手的邪崇!将它们封进棺材内却不入土,风吹日晒,天地间阳气消磨之下,棺材里的存在,便会渐渐被磨灭。
我心头一跳结巴了起来:“那……那村口那具大红棺材里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