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高天骏。
我从小就知道自己是没有爸的。
我妈一句都没有提起过我爸的事,我记得我问过几次她,人家为什么有爸爸我却没有,她一生气就打了我,之后又抱着我哭,再后来我就没有提了,因为怕看见她哭。
外公总是不着家,我妈帮着他做点联络别人的事也没办法多照看我,总把我交给堂表叔的老婆和儿子傅诚带。
堂表婶暗地里不大看得起我,头一次听别人说我野种的就是从她嘴里出来的,连带着傅诚在我面前也跩跩的指使我给他倒茶递水拿玩具。
起初我还忍着他,因为平时我外公总是跟我说咱们傅家家族人丁稀少,我们得跟堂叔一家同心同德才能拼出一条血路来。
我不能忍傅诚,那是发生在九岁时的事情。
我清清楚楚记得那天,我和傅诚跟隔壁的小朋友在村屋空地上玩儿,嘴巴特别碎毒的堂表婶跟别的女人经过,我听到那女人说起我妈,堂表婶非但没有帮我妈说好话,还很不屑地说她是被吃完扔的货!
堂表婶走了,傅诚把我指来使去的彻底惹火了我,我跟他绊起嘴来,他抡起拳头就打我,我是跟着外公和妈妈从小就学武的,他哪里能打得着我。
避开他打来的拳头,我伸脚一扫他,他就只剩饿狗啃屎的份了,还特么悲剧地嗑掉门牙,满嘴是血!
比我还大一岁半的他没了气势,哭得呼天抢地跑回家去告状,堂表婶带着他跑去我家哭闹,外公和妈都不在家,我关起门来懒理他们。
直到外公和妈回家,不依不饶特别难缠的堂表婶和傅诚将事情将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外公发火了把我从房间里拎出来,抓起鸡毛掸子用籘条柄抽打我。
我没有哭,很冷静地承受着抽打,很冷静地说出事情原本经过。
我外公的脸色顿时黑如锅底,扔了鸡毛掸子到傅诚面前,让他按我被挨的抽打数自抽,这可吓坏了堂表婶和傅诚,堂表叔闻风赶来,问明了事情经过后左右狠抽傅诚两下籘条,说了许多好话,这事才算了。
从此,我外公不把我送到堂表叔家里了,宁愿让我自己呆在家里看门口,说我已经长大成人,懂得进退分寸,我妈自打那以后,对堂表叔一家子都心生隔阂。
尝到了学武可以自保的甜头,我早上早早起床没再偷懒,跟外公和妈在山边练武,外公见我练得起劲越发得意,可我妈私底下总劝我多用功读书,拳脚是能打天下,可是读书才能行通天下!
本来我是重武轻文的,后来看到傅诚读书那成绩烂的,用我外公的话说就是一坨屎似的,于是我暗暗用功了,就为着要在各方面都比他强,不光在武功上,在功课上也甩他九条街。
果然,知识使人进步,学识使人睿智。
越往丰富的知识海洋里深潜,我发现了自己对念书的兴趣剧增,一学期下来,妈拿到了那张全级第一名的成绩单,简直笑得合不拢嘴,说我给她长脸了。
我以为,跟外公跟妈妈会一直这样相依为命下去。
可是,在我刚过十岁生日不久,有一天晚上,外公和妈妈很晚都没回家,钟点工阿姨煮好放在饭桌上的饭菜都已经变得冷冷的,我很不安地趴在沙发上往窗外张望,从这里可以看到屋外大路上的情形。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看见道路上,外公和堂表叔分别由他那些得力手下拖扛着回来,我妈急步走在旁边时不时的说着话,或者为外公为堂表叔擦汗。
走近了我看清楚后大吃一惊,外公跟堂表叔额头上、脸上、衬衫上全都是血!他们的头歪歪地靠在别人肩上,双眼紧闭。
我跑去开了大门放他们进屋,那些男人把外公和堂表叔弄进房间里,妈妈满脸是汗,脸色苍白如纸,看了我一眼之后叫我去接些热水来。
这些事我做起来很拿手,外公每隔一段时间都带点小伤回家的,我常常要跟妈妈一起用热水给他擦干净血迹,或者帮他包扎伤口。
堂表婶和傅诚被接过来,他们两母子吓得就是一个哭字,老相熟的医生被请到家里诊治,为外公他们俩暂时止了血正想缝合伤口的时候,在村屋外把风的人来电话报说有陌生人潜近,叫我们赶紧转移。
这一天夜里,我们这一群人像丧家狗一样转了好几个地方,才算摆脱了对方的追杀。
事后我得知,堂表叔为外公挡了致命的一刀,伤到了筋骨和内脏,外公也受了重伤但没有堂表叔严重。
隐匿藏身的期间,先不说我和傅诚不能去上课,我们连吃饭都成问题,后来妈接到了负责跑联络的手下人带食物来的时候顺便带来的传话,她和外公躲到房间里商量,被我偷听到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我亲生父亲叫高伟旌,目前他人在北京,我是妈妈和高伟旌所生的私生子,外公和妈妈还怀疑这次遇袭被追杀是我的爷爷高威朗策划的,目的就是逼我妈将我交还给高家。
为了堂表叔得到好的医治,为了一大帮追随外公的兄弟们的安危,也为了我的前途着想,外公和妈妈决定将我送回高家去。
记得妈妈独自把我叫到房间里,把事情告诉我的时候,她声音是颤抖的,才说了几个字眼泪就拼命掉下来,我抽了纸巾递给她,平静地告诉她我偷听到她和外公商量的那些话了,并且说我愿意回高家。
避难藏身这些天我是看到了我们一家人的狼狈和惨状的,特别是堂表叔为了外公受那么大的伤,却都只是为了我一人才闹出大事,而我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堂表叔得不到医治就那样死去?
对堂表婶对傅诚的那些积怨莫名消失了,还是外公说得好,血浓于水,傅家生我养我,我总该为他们做点儿事。
我妈跟高威朗的人搭上了线,经过几次谈条件终于在电话里为我争取到了暑寒假仍回香港度假,就这样,我被那个自称是高威朗特助的男人领着离开避难住所,离开香港,飞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北京。
坐上前来接载我们的豪车,我望向窗外,北京道路两旁的树木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连一片绿叶都见不到,跟香港那边的四季常绿没法比。
到了高家,看着眼前这座四合院,我皱了眉头,特助请我进屋里,让我喊那个面孔陌生的坐在太师椅上面容很冷严的老男人做爷爷,然后叫一个对我微笑的大概三十岁左右相当面善的男人做爸爸,接着是一个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眼里闪出锋利眼神的女人做妈妈,最后是缩在她身后的小女孩做妹妹,以及抱在她怀里的幼童做弟弟。
我一一按特助的要求叫了他们,特别多看了几眼面善男人,他回望我的时候眼里散发出柔善的光,我不禁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高伟旌,我的亲生爸爸。
从嘴碎的堂表婶嘴里听过很多关于高伟旌和我之间发生的情事,又在临来北京前在我妈口中得知,那年高伟旌大学刚毕业没多久就跑到香港来洽谈生意,对方为他办了一场派对拓展人脉,我妈跟着朋友去凑热闹,就这样邂逅了他。
当时他俩很年轻,男的才二十二岁,女的刚满十八岁,一见钟情爱得不愿分离,没过多久,我妈稀里糊涂地就怀上了我,但是在这时候,钜朗公司资金链断裂面临倒闭危机,高威朗将高伟旌紧急召回京去商量对策,后来高威朗为力挽狂澜私底下跟紧密合作伙伴何氏集团的老董事长提出联姻救公司的条件,何家出于利益考量同意了这一请求,高威朗才把事情告知了高伟旌。
高伟旌听了之后拒绝与何家女何美琪结婚,高威朗把心一横便将高伟旌禁足,每天苦口婆心劝诫他。作为高氏家族继承人,高伟旌没有另一种选择,爱情和拯救家族事业之间,他最终选择了拯救家族事业,而放弃了我妈。
我妈知道后,气得好几天不吃不喝,是外公苦劝她才去缓过失恋的痛苦期,但她发誓要跟高伟旌恩断义绝,从此不见面不接他打来的任何电话!
用堂表婶的话说,我妈是个心高气硬的女人,本来就年轻气盛,再加上烈火爆脾气,当时真的差点要带上一帮兄弟和砍刀直冲去北京杀了高伟旌……
我在高家开始了全新的生活,可是我很不适应这里的人和事包括天气以及环境,我满嘴是港腔普通话,到学校里上课当插班生面对完全陌生的同学,我成了异类。
不,不光是在学校,我在家里也是异类,明面上得到大少爷的待遇,可是背地里却是另一回事,高夫人何美琪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她暗中指使几个佣人在高威朗和高伟旌不在家的时候对我冷嘲热讽,甚至在饭菜里动手脚,让我常常拉肚子,在高威朗和高伟旌出面过问时,她推托说带我去看过医生了,说我是因为水土不服才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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