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九章 小叫花子
辞别张宣和桓儿后,芈沅转找偏僻无人的小路走,原本是想要找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将桓儿劈砍的木刺扔掉。他也不敢走正街大路,正街上早就被零陵戍卒和乡兵封锁了起来,五个十个一组的,正在不停地地拦截盘问街上的行人,特别是一些七八岁,十来岁出头的小孩子。
芈沅身上还揣着桓儿用来刺死了那个乡兵一模一样的木刺,自然也就不敢走正街了,这要是被戍卒和乡兵截住了,搜查出来怀里的木刺,芈沅可就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一路专挑僻静无人的小道小巷,芈沅越走越偏,也不知走了多久,却来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小巷,四下里瞧了瞧,芈沅拿出桓儿给他的那四根木刺,撕下一块衣襟,将木刺放进去,正要包起来扔掉,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有些稚嫩虚弱的声音:“大爷,赏点吃的吧。”
突然出现的声音,将芈沅吓了一大跳,手一松,手中木刺便一下子掉落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芈沅却连看都没来得及看一眼,便豁然一下转过身去,却见身后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乞丐,满脸泥垢,矮小瘦弱,手上拿着个破碗,拄着跟破木棍。
听到木刺掉落在地上发出的“啪”的清脆响声,那个乞丐伸长脖子瞧了一眼地上的木刺,这才又回过头来,对芈沅说道:“大爷,赏点吃的吧,小的已经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
芈沅见他说得可怜,心中有些不忍,在怀里摸了摸,拿出两个大钱来,塞给小乞丐,催促地说道:“快走快走。”
小乞丐接过两个大钱,在手上掂了掂,嘴角微微上翘,冷笑了一声,说道:“大爷,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芈沅愣了一下,瞧着小乞丐说道:“什么意思?”心道,你不就是小叫花子吗?
“没什么意思,大爷,我哪敢有什么意思啊?”小乞丐笑着说道,又意味深长地瞧了一眼张宣身后地上的木刺,冷笑着说道:“大爷,你还不知道吧?前不久,这零陵守备校尉府前可发生了一起命案,小人当时想着校尉大人得胜归来,总得施斋布粥,救济救济我们这些孤苦伶仃的小叫花子吧?所以小的就去了。”
听了小乞丐的话,芈沅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旋即冷声说道:“你什么意思?想威胁我?”
“没有没有,大爷,小的这哪敢啊?小的已经三天三夜没吃东西了,就想讨点赏钱,吃两顿饱饭,你看这……”小叫花子急忙笑着说道。
芈沅双眼微微一缩,伸手在怀里摸了摸,这才又摸出七八个大钱来,塞给小叫花子,然后说道:“就这么多了。”
小叫花子拿着大钱,在手上掂了掂,笑着说道:“大爷,这连一顿饭钱都不够啊!”
“那你想要多少?”芈沅双眼微微缩了一下,冷声问道。
“大爷,这我哪好开口啊,给多给少,那不都是您的恩情吗,您说是吧?”小叫花子笑着说道,说着,略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道:“不过呢,这满大街的,悬赏公文可都挂起来了,听西街的王瞎子说,这赏格可是十金哪!我觉着大爷你那些东西吧,怎么着也值三五金吧?”
听你妹啊听,还王瞎子说的,他又看不到赏格,还说给你听?
芈沅心中暗怒,脸上却露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道:“小兄弟,你看我这身装扮,也不像是什么有钱的主儿,对吧,这三五金也太多了些,要不……”
话还没说完,小叫花子便接口说道:“多吗?那好吧,那我不为难你了。对了,我刚才在前面大街上,碰到衙门里的王捕头了,他是个大善人,别说三五金了,十金二十金都有可能的,我还是去找他碰碰运气吧。”
说着,小叫花子转身便走,刚走了两步,却听身后一人急叫道:“等一下,小兄弟,你等一下!”
小叫花子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转过身来,说道:“怎么,你改变……”话还没说完,却只觉眼前一黑,芈沅已经一个箭步冲到小叫花子跟前,伸手捂住了小叫花子的嘴巴,右手用刚刚捡来的木刺,猛地一下子,刺进了小叫花子的胸口。
小叫花子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挣扎了好几下,都没能挣脱,身子抖动了几下,口中鼻中渐渐涌出一串血泡来,又挣扎了几下后,便再也没有了任何的动静。
又过了好一会儿,芈沅这才微微松开了捂在小叫花子嘴巴上的左手,心中有些歉然地说道:“对不起了,我本不想杀你的,可你不死,死的可能就是我了,既然如此,还是你死了的好,你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活在这世上也是受罪,我可不同了,我还有老婆孩子,我要死了,她们可不就也变成孤儿寡母了吗?是吧小兄弟?你能得我一声小兄弟的称呼,也是你的福分,下辈子你就投个好胎,投到莒国芈家吧!”
在心里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大堆,过了好一会儿,芈沅紧张得砰砰直跳的心脏,这才稍微放缓了一些,心中的害怕也不那么甚了。
转头四下瞧了瞧,又回过头来,瞧着地上小叫花子的死尸好一会儿,芈沅这才又转过身去,将地上其余几根木刺也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揣进小叫花子破破烂烂的衣衫里。
想了想,芈沅又抓起小叫花子的双手,握在了木刺上,伪装成小叫花子是自杀的样子后,芈沅这才又爬了起来,再瞧了小叫花子几眼,看不出什么很明显的破绽后,芈沅这才飞快地窜出小巷,又绕了几条偏僻的小巷后,这才钻进了正街。
在街上问了个行色匆匆的行人,打听了一下出城的方向,芈沅这才又大步流星地朝城外走去。刚走没几步,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有些威严的声音:“站住!”
芈沅心中一惊,急忙停了下来,缓缓转过身来,却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武卒,带着几个巡丁,大步流星地朝自己走了过来,很快便走到了芈沅身边。
“你是什么人?把身份文告拿出来,快点!”武卒厉声说道。
“头儿,上面不是说,刺客是个毛头小乞丐么?这人瞧着都有四十岁了,应该不会是他吧?”武卒身边一个巡丁低声说道。
芈沅模模糊糊听到半点,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伸手从身上摸出身份文告,躬身递给了武卒。
武卒接过身份文告,展开瞧了一眼,脸色不由自主地变了一下,皱眉说道:“你是游学的士子?”
芈沅急忙点了点头,说道:“是的军爷,小人是莒国的士子,来赵地游学的。”
“如此说来,你是应国君求贤令而来的了?”武卒又皱眉瞧着芈沅问道。
芈沅正要承认,眼角的余光却见武卒脸色有些不对劲,心中猛地一咯噔,急忙摇了摇头,说道:“不是,小人不过是莒国一个普通的士子,赵国君侯,求贤令传布天下,求的是治国强赵的大才,小人才疏学浅,如何能做得了治国大才?军爷太看得起小人了。”
“你不是应国君求贤令而来的?”武卒皱眉瞧着芈沅说道,对他的话还是有几分不相信。
“军爷太看得起小人了,小人这样的人如果都是能够治国的大才,那这天下的大才未免也太多了些,遍地都是了,对吧?”芈沅自嘲地笑着说道。
武卒用疑惑的眼神上上下下打量了芈沅半天,对他的话还是有些不信,便又问道:“你既是来赵游学的士子,那你现在住在哪?”
“城北,威风客栈,军爷去打听一下就知道了。”芈沅想也没想地说道。
武卒微微愣了一下,旋即又问道:“那你现在是要回客栈还是去哪?”
“军爷,瞧您说的,我这往东走呢,是回客栈的方向吗?”芈沅笑着说道。
“那你这是去哪?”武卒又追问道。
“实不相瞒,军爷,小人在零陵也已经有两三个月了,这零陵的风土人情,学达贤者,小人也都一一拜访了,今日小人正想出城,离开零陵,去郡城拜访其他贤达学者呢。”
“你要出城?”武卒眉头猛地一挑,旋即又说道:“那你恐怕要失望了!今日城中出了刺客,正全城搜捕呢,守备校尉大人已经下了严令,没找到刺客之前,谁也不许离开邑城!”
“不是吧军爷,那我……”芈沅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
“不是什么不是?你不是游学的士子吗?迟过几日在出城又有何妨?”武卒瞪大眼睛说道,说着,又猛地叫道:“三娃子!”
“头儿!”一个三大五粗的巡丁大声应着,站到了武卒身后。
“城中刺客还没抓住,指不定还会出什么乱子,这位芈先生乃是莒国来赵游学的士子,掉了一根寒毛,都有可能引发两国外交纷争!你,好生护送他去城北威风客栈,若出了任何岔子,我唯你是问!”武卒冷声说道。
话虽然是对那个三大五粗的巡丁说的,但那武卒的视线却一直在芈沅身上,没有挪开分毫,话中暗含的警告意味,便是个傻子都能听得出来。
芈沅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暗自有些着急,却又无可奈何,只得跟在那三大五粗的巡丁身后,往城北走去,好在之前芈沅曾经路过城北,看到过有这么一间威风客栈,没有胡诌乱说,否则这一下子可就穿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