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白一句话,让这些辅军一个个都熨帖到了心里,有些个感情丰沛一些的,甚至都红了眼眶。
倒不是阮白这两句话说的有多漂亮,而是自从他们进了辅军之后,基本上没人会管他们死活。别说现在是夏天淋点雨,就是冬天淋雨也不会有人多吱一声。
叶冬当下把人带下去。三个妇人已经开始烧水,她们男人则提着温热的水过来,在叶冬的指示下,把热水放在盥洗室里。
这里的盥洗室挺大,但一时间也无法容纳这百来号人。
“哥哥们,排前面的先来,略微擦一擦身,很快啊。洗完的,换上干衣服,赶紧去厨房喝一碗姜汤怯寒!”
都是在军中磨砺惯了的汉子,擦身什么的动作很快,只是换衣服的时候出了问题。
叶冬看他们要把脏衣服继续往身上套,赶紧阻止:“怎么不换衣服呢?”
几个汉子糙脸微红,呐呐道:“咱们就这一身衣服。”除了这一身,也就是天冷的时候有一件薄袄。
叶冬虽然是孤儿,可是收养他的老采药人对他并不差,一老一少日子过得不算多好,却也没多差。如今听他们连个换洗衣服都没有,就是身上这一身也多有磨损,顿时就愣住了。
“你们等等,我先去问过老爷。”
叶冬过来的时候,阮白正在和曹管家道别。
身为将军府内务一把手,曹管家里里外外的事情不知道有多少,能够下雨天亲自出城把人送来,当然是因为自家老爷对阮白的看重。
阮白也不能真把曹管家当成是自家下人。再说他也没多少上人下人的观念,在他看来无非就是一些终生制的雇佣工。
尊重是互相的。
曹管家这样的人精当然能体会到,一来二去对阮白愈发照顾起来,办事也更加尽心。像这次挑选辅军,他当然可以随随便便选一些人过来,之所以花费了那么长时间,那是他还特意考察了一下这些人的人品。
叶冬是真心没有什么做下人的自觉的,他一路小跑过来,也不管曹管家在,就直接说道:“老爷,那些辅军没衣服换。”
曹管家一愣,赶紧道:“这是小人疏忽了。”他跟在曹将军身边,哪里不知道如今的军容是阮白弄出来的?只不过辅军没有算在里面罢了。
阮白赶紧道:“这怎么能怪您呢?没事,这事情好解决。”
在肯定了阮白确实不需要他帮忙之后,曹管家才走了。叶冬也转过弯来,发现自己说错话。阮白倒是没怪叶冬,不过经过这件事,他倒是有心*一把,不说洒扫伺候的下人,就是一般的服务人员也要有。不然接下来等他往来的人越来越多,总不能再这么随便让几个人凑合过去。
阮白跟着叶冬走到盥洗室。
一个个光溜溜的汉子看着这么一个白净清秀的少年进来,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明明没穿衣服的是他们,偏偏他们觉得看一眼阮白都觉得是冒犯。
阮白在问过他们之后,得知他们还有一套薄袄,当下说道:“先换上吧。这身衣服一会儿洗干净,夏天衣服干得快,明天早上就能换上了。”
他早就让丽娘在西山买了衣服,算是制服。不过这年头就没有工业化,做衣服的速度很慢。就连几百号人要穿的衣服的料子,附近的镇子都买不齐。另外,他要求的料子要耐脏耐磨,可是现在的布料全都是纯天然材质,真是什么都不耐。
百来个人,三十个人一次,等全部换洗完,也就小半个时辰。再一人一碗姜汤下肚,全都跟重新活过来一样。
阮白倒是没交代什么,只是说道:“今天先好好休息,具体的事情明天再说。”
随后他又走去厨房,给种地的三家人多给了些钱,又从库房里领了许多东西出来:“这些人的吃喝还要暂时麻烦几位叔婶。”
三对夫妻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不敢接钱,说什么都不要,被阮白硬塞进了怀里。
叶冬基本上只顾自己的两三亩药田。剩下的百多亩地全靠着这么六个人。虽说种地收地的时候会另外雇人,但是这么多的地方,每天光是除草就能从天亮忙到天黑,更别说还养着两三群鸡。
安排完事情,阮白就回去了驿站,叫:“大牛!”
许六一溜烟跑来,道:“大人,大牛带着人去乐阳镇上买东西去了。刚才曹管家带着那么多人过来,怕吃穿用的不够。”
阮白拍了拍许六的肩膀:“不错,挺机灵的。”
经过这几个月来的培训,改变最大的就要属这四个驿卒,勤奋好学,如今一些小的方面已经可以独当一面。汤信厚靠着自身的文化底子和骑马养马的专长,依旧一枝独秀。张大牛和周大虎如今也表现出了一点天赋异禀,在功夫上面的进步显著,偶尔还能得到楚昊的亲自指点。许六看着似乎样样都不突出,可是脑子最活络;再加上一手的木匠手艺,驿站内但凡有点小修小补,或者缺点小器物,他直接就搞定了。
许六被阮白夸奖得不好意思,嘿嘿傻笑了两声,忽然想起来还有事没说,赶紧道:“大人,楚大人派人传话回来,说是今天晚上不能回来了,让您别等他。”
“知道了。”嘁,他干嘛要晚上等楚昊?没楚昊在,他晚上可以抱大胖小胖一起睡。
大胖很嫌弃阮白,死活不肯上床。
小胖对阮白感情要深一些,乖乖趴在床沿吐舌头:“呜~”
阮白抱着什么睡觉已经成为习惯,一翻身就把小胖捞进怀里。可惜带毛的和光板的根本就是两回事情。哪怕是光板的,他也偶尔会抱怨几句热,把小胖一抱,别说小胖受不了,他自己也热得不行。
小胖被放归自然。
阮白一个人大字状躺平在床铺上,深深觉得自从来到大周后,特工什么的已经离开他越来越远。这才没多久,他已经被惯得一个人都睡不着的地步了。
楚昊一直忙到第三天早上才回来。
阮白第一天晚上失眠,第二天晚上勉强让自己睡着,看到楚昊两天不见,整个人变成胡子拉碴的流浪汉,心里面顿时就软了,准备好的什么话都不说,推着人去洗澡,自己给煮了面,加了各种蔬菜菌菇肉。
楚昊看着想搂搂阮白,可是头发还没干,怕蹭湿阮白:“二弟,明天一早哥就得出城,快则七天,慢则半月,一定回来。”
他这次在外面跑了一圈,发现了一点匈人活动的痕迹。今天回来休整一下,明天一早还得继续出去。秋收将至,匈人们不说每年,但也隔三差五就会来大周洗劫一次。去年他们尝到了甜头,今年肯定不会松口。此外,去年他把匈人最有首领竞争力的小王子给杀了,剩下的几位王子恐怕得盼着今年的战功,来奠定自己的地位。
阮白都不用猜测:“匈人来了?”
“嗯。你在家要做好防护。粮食未收,暂时还打不起来,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如果有什么不对,立刻带着人往关城跑。曹大人定会护你周全。”
阮白没在这点上和楚昊顶着干。个人勇武和战争是两码子事。他一个人再能打,也不可能正面对上哪怕一支小分队而能全身而退的。再说,他也没有正面对敌的习惯。之前能在草原上干掉那么多匈人,也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布置,再加上匈人们对他没有防备心才能得逞。
“嗯,我明白的。你自己也小心。”说完,他就把楚昊推去睡觉了。
交代了让汤信厚代课,他自己窝在小厨房里面做烙饼。在野外不比在家里,烙饼并不能做多,夏天热,东西容易坏。他想都不想,把自己偷偷准备的猪肉干拿了出来,另外还有一些蔬菜干。除了食物之外,还有医药包,里面放了一些常备药物和绷带之类的东西,最主要的还有一小瓶酒。虽然度数方面不让人满意,不过已经是阮白能够找到的最烈的酒了。
楚昊一觉睡到晚上才起来,看到阮白忙碌的身影,不知怎么的就有些鼻酸,忍不住从背后把阮白抱紧:“别忙了。”
阮白把楚昊的手拍开:“忙什么?松开,跟你讲正事。”
楚昊就看着阮白把桌上一堆的东西,一点点收进一个小木盒子里。木盒子外面还包了一层皮革,上面有金属挂钩和系带:“可以随身带着,看你自己的使用习惯。”系带是用奢侈的牛筋做的,卷起来没多少,展开的长度足够斜跨。挂钩也能挂在马鞍上。
另外一个食盒里面放了不多的食物。
“烙饼要尽快吃掉。如果有休息的时间,可以把食盒挂起来当锅子使,里面放菜干和肉干。这个瓶子里是盐,另外一个是糖。水尽量烧开了喝……”
“嗯。”楚昊听着阮白一叠声的嘱咐,牢牢地把他交代的事情记在心里。
与此同时,汤信厚却在他们的小院外面打了个圈。
老四认识汤信厚,并没有叫。
汤信厚看看屋里面亮起的光,脚步往前走了两步,又往后退回来,转身走开两步,又转回来。
老四抬头跟着他转来转去,很快就不耐烦了,等汤信厚再一次走到它身边的时候,它干脆嘴巴一抬,咬住汤信厚的裤腿。
嗤啦一声,汤信厚欲哭无泪的看着自己已经补了无数次的裤子:“老四唉,我的四姑娘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