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奔驰,国相带着一众相府侍卫在后面跟着。
这一幕惹得百姓纷纷驻足。
认识国相的就不说了,就算不认识国相的,见到此等阵容,也不难想到一定是权势滔天的人。
然而此刻这个权势滔天的人像狗一样跟在一辆马车的后面。
让人唏嘘不已,疑惑难解。
难道马车里面的是皇室宗亲?
难道马车里面的是抚霞神国皇帝?
马车上,刘十三与李二七可不在乎这些。
他们聊起了天。
刘十三刚想开口,李二七就抢道:“真是搞不懂。”
刘十三道:“什么?”
李二七撅着嘴,道:“王五这个人,花心至极,光是我来到相府这段时间,就听问过他勾搭过好多好多女人。”
“但是为什么对我如此深情?”
刘十三笑道:“有人喜欢还不好吗?”
“呸。”李二七一脸嫌弃,“我可不喜欢他这样的人。”
刘十三道:“总之他今天算是救了我。”
他看向李二七,又郑重的道:“李二七,谢谢你。”
李二七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他们的情谊已经不需要用语言去多说什么。
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答案。
这才是感情最美的状态。
他们两人能达到这种状态,无关经历与情感,仅仅是因为那不可琢磨的上天。
上天让两个人相遇,让两个人中意。
在两个人真正中意之后,一切荡气回肠,让人叹为观止的事情,都将水到渠成。
也是早晚的事。
刘十三没有再说话了。
他们已经驶出了神都。
国相追到城门口,手下人冲了上来,跪在国相面前,道:
“如今局势动荡,外面不能保证没有明月天国的人,相爷身份尊贵,为了安危,还是不要出城了。”
此话不是没有道理,虽然神都之危解决,但是明月天国和抚霞神国的战争可还没有停止。
一国之相就这样毫无准备的出城,是很容易出问题的。
国相停下脚步,眼神追随的马车渐行渐远。
又有人来到城门口。
此人一路从皇宫快马而出,来到这里也不敢停歇。
收缰下马的同时,捧出一卷黄金色的书卷。
这人道:“圣旨到!”
所有人朝着此人跪下。
这人道:“皇帝不想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我就不读圣旨了,国相,接旨吧。”
国相跪着爬到这人面前,双手接旨。
这人送完圣旨,上马重新朝着皇宫而去。
待到此人走远,国相才偷偷打开圣旨。
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此事作罢!”
这道圣旨自然不是为了刘十三。
而是不想让国相与齐馈在一起共事。
要知道,刘十三是一个极其聪慧的人。
经此一役,刘十三必将躲起来,韬光养晦,找寻复仇的机会。
国相和齐馈也必定会合作共同追杀刘十三。
这样一来,一国第一文官和武官将会产生很多的交集。
自古以来朝堂官员私自交往都是不会被允许的。
他们如此更是有动摇皇帝统治力的可能。
这是内在原因。
对外也有明月天国的虎视眈眈。
两人都是抚霞神国的栋梁之官,如此情形,怎么可以为了一个刘十三而劳心费神。
是以,这两点才是皇帝阻止这件事的真正理由。
至于刘十三的复仇与否,那就不是皇帝考虑的事情了。
况且这件事到底怎么个情况皇帝知道的很。
皇帝不追究国相违抗自己的命令,决心要在刘十三发配云梦幽的途中击杀刘十三,这已经是恩赐。
国相最后看一眼城门外,带着众人打道回府。
他已经有点后悔同意当初齐馈来到相府,求着让他扶持自己。
在国相的举荐下,齐馈也没有不争气,登上了八卦境,荣获皇帝册封的抚霞神国第一主将。
而后又利用刘十三的能力,进一步巩固了第一主将的地位。
至此,国相把持着朝堂上的大部分文官,就连抚霞神国第一主将也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
国相在抚霞神国那可真的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渐渐脱离了国相的控制。
能当上皇帝的人,有几个傻子?
事情闹大,皇帝必然能够想到国相与齐馈心中的小九九。
想到这里,国相开始忐忑不安,心里面就像是有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刘十三与李二七反而异常的平静。
两人已经坐在车厢中,任由马儿去奔跑,马儿没有方向,他们也没有。
马车中,两人面对面呆坐着,不动也不说话。
他们并不知道皇帝已经命令国相与齐馈罢手。
只觉得以后恐怕要面临国相与齐馈无尽的追杀。
以两人的地位与力量,刘十三恐怕只要在长清泽境内,都躲不过去。
这样的后果任何人都会发愁。
幸好刘十三已经做好了准备。
他张开嘴巴,先叹了一口气,道:“要不……要不……”
李二七也张开了嘴巴,打断道:“我现在就下车。”
刘十三失声道:“你……你要去哪里?”
李二七道:“回去。”
刘十三道:“回去?”
李二七道:“我只能回去,国相不可能放弃杀你,我不回去,你带着我这个累赘,必死无疑。”
刘十三道:“可是你回去……”
李二七不听刘十三的话,直接走出车厢,拉起缰绳让马儿停下。
她跳下马车朝着神都走去。
刘十三也跳下马车,追上李二七,拉住李二七的手,道:
“我们可以……”
李二七甩开刘十三的手,转身叫道:“可以什么可以?你现在根本就没有能力保护我,你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
她闭上双眼,泪水从眼角挤出,曲曲折折流过脸庞。
她接着道:“你走吧,逃吧,活下去。”
刘十三抬起手,想用自己的袖子为李二七擦拭眼泪。
李二七却直接拍开刘十三的手,吼道:“我不需要你,你走吧,你一无所有,你没有能力让我过上好日子,你甚至都不能让我好好活着。”
刘十三被拍开的胳膊无力的垂在身体侧面,连风都不能吹动分毫。
他太安静了,宛如雪落入水中,惊不起半分波澜,就已经融化。
刘十三的心已经融化。
“再见。”李二七蓦然转身,朝着神都走去。
刘十三默然。
李二七走了五六步,心已经跳了五六十下。
她走的很慢,却一直走着。
又是五六步,泪水再次点点掉在地上。
李二七握紧拳头,仿佛攥着的是自己的心脏,她只想将自己的心脏给捏碎。
——这样,是不是就不会疼了。
李二七停了下来,冷冷道:“等你有了能力,你来接我。”
她再次开始走,一边走,一边道:
“我等你。”
——我等你!
这三个字一直在刘十三心中回荡。
等待本就是一件让人不开心的事情,更何况是没有期限的等待。
想要不能要,想留留不住,想要说却不能说。
这岂非也是人类的一种悲哀。
——是不是我要留,她就能跟我走?
——可是我确实没有能力给她想要的生活。
——我甚至不能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身为一个男人,让自己的女人整天跟着自己吃苦,甚至随时都有可能死亡,这样的感情,是不是可以放弃?
刘十三扪心自问,却久久不能自答。
等到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大地已经黑暗。
只有莹莹月光,也显得支离破碎。
李二七已经没了踪影。
刘十三的心也跟着没了踪影。
就连马儿都无聊的自己拉着马车离开了。
这个世界好像就只有刘十三一个人了。
生机盎然的春天,碾碎了沧桑与斑驳,却碾不碎天地间的寂寞。
一个人便是一个世界。
孤独的世界。
刘十三也转身,面向背对着李二七的方向,却见到一个人。
女子,暗金袍服,秀发披肩,腰肢盈盈一握,长相倾国倾城。
腰悬有刀,长二尺又一,宽一寸又二。
她抬起笔直修长的腿,步履轻盈,分花拂柳。
来到刘十三的面前,轻声道:“你不开心。”
刘十三道:“沉香侯,乐清悠。”
乐清悠嘴角上扬,嫣然道:“是呢。”
刘十三道:“这刀没想到落在了你的手里。”
乐清悠看了一眼腰间的刀,道:“我想要的东西,就一定会得到。”
刘十三道:“很好。”
乐清悠道:“你对这把刀很熟?”
刘十三道:“这把刀唤做‘明视’。”
乐清悠道:“明视?”
刘十三道:“明视意为兔子。”
乐清悠道:“兔子?”
刘十三道:“兔子善于跳跃,在任何障碍面前都能一跃而起,象征着人在面对困难的时候,要积极向上,鼓足勇气去战胜困难,跳过去,跳向成功。”
这句话刘十三也不知道是为了解释“明视”,还是给自己说的。
乐清悠道:“你在教我做事?”
“你觉得是就是。”刘十三绕过了乐清悠,继续向前走。
乐清悠转身,明视刀倏地出鞘,指着刘十三的后背,道:
“你不怕我杀了你?”
刘十三也转身,正视刀尖,反问道:
“难道你觉得活着很有趣?”
乐清悠一下子呆住了,这句话她自己也说过,没想到今天居然见到别人也这么说。
她缓缓垂下明视刀,笑着道:
“那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刘十三眯着眼,道:“有病。”
说完,他再次转身,朝着远方走去。
乐清悠扔下明视刀,追上刘十三道:“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刘十三道:“没兴趣。”
他还在走着。
乐清悠望着刘十三的背影,皓齿狠狠咬了自己的嘴唇一下,道:
“你……你可以和李二七在一起了,那狗东西……不是,皇帝已经下诏命令国相罢手。”
刘十三还在走着。
在他看来,这句话根本就没有可信度。
刘十三走的很快,身影已经融入黑暗之中。
或许他只属于黑暗。
乐清悠没有去拦住刘十三,而是跪在了原地,忽然哭了起来。
她捂着脸,泪水却还是掉落在地。
她哭的很痛,谁都不知道她为什么哭。
伤心的人太多。
你又何必去了解他们伤心的原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