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怀恶意的目光落下。
桑榆再度开口。
慢悠悠的道：“你年幼时曾见过那只怪物一次。”
“那只怪物喜欢你。”
“我原以为那份喜欢不过是贪欲，却没想到…”
“一个被怨灵滋养长大的怪物，竟真的会喜欢人类。”
“喜欢的还好巧不巧是你。”
阴冷的指尖抚摸着少年苍白漂亮的侧脸。
桑榆笑得得意。
甚至俯下身喟叹道：“真是多亏了你啊…”
语落，桑棉抿着唇。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
许是因为药效散去的缘故。
他在最后拿回了说话的力气。
用嘶哑难听的声音问：“如果只是想要养育桑玉树，你又为什么要楼瑜和我成亲？”
给人希望又给予人绝望。
这种行为远比单纯的给予人绝望而更加恶劣。
哪怕是恶魔一族。
也不会干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
见他开口，桑榆一怔。
似是没想到他居然能这么快摆脱药效的控制。
但不过转瞬。
桑榆又恢复自如，捂着嘴笑出了声。
“桑玉树对养分的要求很严苛。”
桑榆收回手。
一边捻着兰花指，拨弄着指甲。
一边慢悠悠的道：
“除了要用怨灵滋养封锁在枯井内，被怨念缠身的怪物外。”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说着，桑榆低下眼。
笑着道：“宿体最绝望的时候。”
“就是桑玉树破体而出的时候。”
“但很可惜，被怨灵缠身的怪物大多没有依恋的物品。”
没有希望，自然就不会绝望。
因为这一点。
桑家之前选了无数个宿体，都没能成功孵化桑玉树。
桑家的血脉也因此一日比一日凋零。
言毕，桑榆复又垂眼。
爱怜的抚摸着少年的脸颊道：
“还好，还好你出现了。”
“虽然我不懂为什么…”
“但能让一个不懂人性的怪物喜欢上你，也算你的本事。”
桑榆笑容得意。
末了，看着对面面无表情的苍白少年。
他又捂着嘴。
故意露出诧异的表情。
故作无辜的道：“这么生气做什么？”
“你在心疼那个怪物吗？”
“可心疼又有什么用？”
话音落下，桑榆又看向远方。
慢悠悠的道：“你知道吗？我已经封锁了桑家。”
“现在这里除了你我外，还有一百零一个桑家外戚。”
“而这些人…会成为桑玉树的养分。”
“等那只怪物因为怨念缠身，杀光了那一百零一个人，满足条件后。”
“桑玉树会破体而出。”
“而我，会摘下桑玉树的果子，成为唯一一个长生之人，至于你…”
言毕，桑榆低下头。
目光落在低着头，一声不吭，仿佛已经认命的少年身上。
桑榆嗤笑一声。
并挑衅般的拍了拍少年的脸。
故意道：“等桑玉树吸干那个怪物身上的养分之时…”
“我会大发慈悲，放你出去见他。”
“但那时那只怪物还能不能认出你来，我可就不敢保证了。”
语落，桑棉没有吭声。
他像是被抽空了情绪的木偶人一般。
呆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见状，桑榆目露诧异。
不解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失落。
从第一任桑家家主拿到桑玉树的种子开始，桑家的子嗣就开始日益凋零。
人人都猜测那是桑家拿了太多不该有的福泽导致的。
实则不然。
桑家子嗣的凋零，主要是因为桑家从古时流传下来的长生术导致。
因为长生术上说。
想要求得长生，必须要消减人欲。
时间久了。
桑家后代女眷几乎全部不育，男子几乎全部不举。
没有了情欲方面的宣泄。
桑榆心理也逐渐扭曲，惯爱看他人痛苦扭曲的模样。
但他身为桑家家主，不好对别人下手。
于是桑棉。
这个名义上是他的孩子，实则和他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小杂种。
就成了他虐待的对象。
原以为都刺激到这种程度了，他的小宠物应该会给他点好玩的反应才对。
但是并没有。
见桑棉一动不动，桑榆觉得无趣。
就在他伸出手，想要捏住少年的下巴，迫使对方听自己讲话时…
手腕倏地一凉。
凉意席卷的刹那，桑榆下意识的低头。
却见少年苍白纤细的手，不知何时捏住了他的手腕。
下一秒，随着五指合拢。
“啊——”
凄厉的惨叫声划破长空。
几息过后，桑榆捂着快要断裂的手腕，狼狈的不断倒退。
等退到墙壁附近，有了支撑点后。
桑榆才靠着墙，无力的滑落在地。
也正因如此。
坐在地上的桑榆看清了少年脚下断裂的麻绳。
瞳孔微微睁圆。
不等桑榆想清楚印象中孱懦无力的少年哪来的力气能挣脱麻绳。
脖颈又是一凉。
少年垂眸，毫不客气的捏住他的命脉。
面无表情的问：“楼瑜在哪？”
桑榆本不想回答。
因为桑玉树的培育迫在眉睫，稍有差池就可能前功尽弃。
但…
与少年毫无波澜的眸子对视的刹那。
桑榆心里一咯噔。
紧接着，后背被冷汗浸湿。
直觉告诉他。
如果回答，他有可能会因为桑玉树的培育失败而错过长生。
但如果不回答。
他百分百会直接死在这。
几息过后，桑榆艰难的做出选择。
磕磕绊绊的道：“前厅……楼瑜他在前厅。”
语落，桑榆哆嗦着抬头。
想要求放过。
可还没来得及出声，禁锢在脖颈上的力道骤然抽离。
得到楼瑜的下落后。
桑棉连多看桑榆一眼都懒得，脚步匆匆的离开。
身边没有煤球。
桑棉不确定楼瑜的方位，只能顺着地上的尸体不断摸索。
正逢清明日。
大雨连绵，小雨不断。
水迹冲刷着石砖，却怎么也冲不掉连绵的血色。
到处都是死去的尸体。
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而桑棉身上穿着大红喜服，磕磕绊绊的在桑家穿梭。
画面陌生又熟悉。
和桑棉之前无意间看到的残影交叠。
在那日和桑榆对峙时，他意外看到的残影中。
少年手持长剑。
毫不留情的贯穿了他的胸口。
直觉告诉桑棉。
他那天看到的，或许就是故事最后的真相。
——他会死于楼瑜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