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昏暗的天色,有浓稠的黑墨尚未褪去,厚重的云层困住了黎明,巷口破旧的灯笼在昏暗中摇晃,整座神京城到处都笼罩在这一份压抑之中。
极致的压抑,莫名哀伤的气息在城中蔓延。
咚!!
一声厚重又显得苍凉悲恸的巨大钟声从宁荣街传来,荡在神京城内,敲在万民心中!
咚!!
钟声二响,满城熟睡的百姓睁眼。
咚!!
三响,他们赶忙起身,留神细听的同时,心内也在揪着。
咚!!咚!!咚......
一连十七响,是丧钟之音!
宁荣街新府方向传来的丧钟!!
整个大乾唯有紫禁城和新府才有资格敲的丧钟在新府传开!
莫非...是王爷薨了?!可正值壮年的王爷怎么可能?!
城内百姓心内大感不妙,悲恸的情绪涌上心头,他们纷纷披衣执灯,顶着厚云黑天自发往宁荣街赶去。
这一刻没有宵禁,也么没人去管什么宵禁。
...
薨了!
年岁四十一载,爱民如子的逍遥王妃魂归太虚!
是天妒红颜,好叫韶华早逝!
是香魂虚渺,使那蒲柳先衰!
是蕙质兰心随风逝,芙蓉泣露!
消息一经传出,举城哀痛!有人捶胸顿足涕泪流,有人椎心泣血恨无穷。
...
天仙宝境大殿,香堂,林黛玉静静的躺在一口略宽的棺椁里头。
紫鹃双目无神,雪雁满面泪痕。
薛宝钗悲痛万分的站在那里,心神早已是昏天黑地。
她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正因为明白,她才更比旁人还要痛上三分!苦上三分!
“可寻着你们三爷了?”
薛宝钗泣声而问。
三日了,贾珺消失三日了,连灵堂的布置他都不曾来看过,一应后事全都是她们几个在操办。
小安儿小宁儿又惊又怕,慌了神摇着头,脸上全是泪珠子。
从没这样过的,自打孩时起跟着三爷至今她们从没遇见过三爷一声不吭突然间消失不见的。
“罢,他会回来的。”
哀莫大于心死,薛宝钗明白他会回来,回到这里来,此刻去寻根本没有多大意义。
正说间,莺儿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才要开口说话,便见殿外走进来一人,却不是消失了三日的贾珺又是何人?
此刻的他双目全是血丝,隐隐有血痕挂着,无神无意,满头白发,看着已是有了死志,看得薛宝钗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滴答直落。
“三爷!”
安宁二人抱住贾珺一阵痛哭,似乎要把林姑娘西去的悲恸全都宣泄出来一般。
贾珺静静的站在那里,眼睛静静的看着面前的灵堂,就这么看着。
薛宝钗上前,轻轻抬起颤个不停的手抚着他那一夜之间就已经白了头的发丝,几度哽咽。
贾珺扭头看着她,同样轻轻抬起手来擦拭着她面颊上怎么也止不住的泪水儿,眼里尽是柔情。
这一刻她的眼泪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澈。
“宝姐姐,我对不住你。”
薛宝钗颤着红唇没有回答,紧闭颤着眼皮的双眸,眼泪从眼角中溢出,这一刻她的心已经死了,在贾珺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的死了。她的手紧紧握住那轻抚着自己面颊的手掌,越握越紧,她怕再不握住,就再也握不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哭累了的安宁二人被迎春湘云扶起。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单独跟林妹妹待会儿。”
众人听后,看了看薛宝钗,又看了看贾珺,迟疑着出了大殿,只留下贾珺、宝钗,还有躺着的林黛玉。
“珺兄弟......”
贾珺不答。
“珺兄弟,你好狠。”
薛宝钗仰头闭目,缓了片刻,留下这一句满是乞求和恨意的话语,一步一步出了大殿,又把两侧大门关上,整个人靠在门外哽咽痛哭。
她知道自己劝不住,无论如何都劝不住的,可当事到临头之时她才真正明白这一道理。
...
殿内,
贾珺点了六炷香插在香炉上,而后缓步来到棺椁边上。
湖色软烟罗为底,裙摆绣金叠芙蓉,只见得一人儿穿着她最爱的芙蓉叠纱留仙裙,闭着眼睛静静睡着。
贾珺伸手轻轻将她那飘到脸上的发丝别到其耳后,就这么静静的看了好半晌。
随后他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物,轻轻躺进棺材里,同其挨着。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医术看不见你的病,我也不明白那长生丹为何没效用。”
“若是警幻作的祟,我就是成了魂也饶不了她。”
“林妹妹,你死了,我怎可独活。”
“宝姐姐,我对不住你,若有来世,我再还你的情,这一世...就叫我偏心罢。”
言毕,垂目而薨。
......
真道是: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情字忘不了!痴男怨女今何在?同棺而眠人去了!
......
大明宫。
太上皇眼睛忽的一睁,目露金贵之光,望着宁荣街方向叹了一口气。
“魂消魄散终归是魂消魄散,不经千百轮回,千百世红颜早逝,又岂能如初?只是苦了这对痴儿,唉。”
言毕,收回目光正待破天离去,气势却是忽的一顿,他又扭头朝新府方向看去,不觉又是摇头一声长叹,“一群痴儿。”
再不理会,袖袍一甩,人早已在天外天,那儿已有一人在等着他。
不是刘伯又是何人?
“呵,你这护道者如今倒是称职。”
刘伯无言以对,亦无话可说。
太上皇冷哼一声,破开虚空,踏了进去。
刘伯长叹一声,跟着进去。
他的下一世,在另一个时空。
他要护住他。
......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