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敬,今日教你的法诀,你会了吗?”
“禀……禀师……师伯,弟子记……记住了。”
“我不是问你记没记住,是问你学懂了吗?”
“懂,懂一点。”
“哪一点?”
“引气入体,分缕呈意,存乎一神,可为我力。”
“半年过去,还是这一句!其余的几句不会吗?”
“不……不是很明白。”
道人扶额叹气,良久方才说道:“你把行气诀再诵一遍。”
幼童一直很慌张,到背诵功诀时,倒是镇定下来,一句接一句,没有错一个字,且十分流利。
道人却是一脸无奈,待他背完,勉强夸了半句,乃自“可为我力”的下一句,往下解说,一直讲到深夜,见幼童实在撑不住了,这才挥手让他离去。
十余年之后,讲授法诀的人换成一个气宇轩昂的青年。
“元敬,这句懂了吗?若还有不明白的,且直接把心中疑问说出,你我兄弟,无需顾虑。”
张元敬迟疑地说道:“师兄,我今日方才学通行气诀,这十几年入门的师兄弟,没有比我再慢的了,此生还有希望筑基吗?”
青年大笑:“那是多少年以后的事?你想这个做甚!一日便计一日功,坚持下去,不要松懈,且看百年,难道还不成!”
时光匆匆而过,转眼已是百余年岁月,当年的幼童早已垂垂老矣,寿元将终。不知为何,他心中并无恐惧,反倒感到欣喜。
那俊逸的青年已经变成英武的中年。他走到老者面前,肃声说道:“元敬,你若不能突破筑基,我便会死!”
老者吓了一跳:“为何?”
中年说道:“你以为我们两个山村幼童,为何都有灵根?此难道不是太凑巧了?”
“不是这样吗?”老者一脸茫然。
“当然不是这样!”
“那是为何?”
“因为我们被某个结丹境老家伙的残魂分成两缕上身,所以能够修炼?”
老者大惊失色,他知道自己这位师兄向来不会说没根据的话,当即问道:“为何我不突破,师兄就会死?”
“因为你死了,你身上那缕残魂没了制约,便会上我这里,两缕合一,我的神魂就会被那残魂吞了,自然就死了!”
老者面露焦急之色:“那如何是好?这,这筑基我是不成了,都四枚筑基丹了,还是没有动静。”
中年摸出一枚黝黑发亮、清香扑鼻的丹丸,说道:“吃下去,立刻便能突破!”
老者接过丹药,毫不犹豫地说道:“好!”
中年看着他,一副期待的模样。
老者忽然笑了笑,问道:“师兄,我为何一直没有师父?齐,齐真人为何只让我唤他师伯?是觉得我资质不成,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中年一愣,神色微变,有些不悦地说道:“现在是让你吞服丹丸,尽快突破筑基,而不是问这个!”
“可我还是想问清楚?”
“这,当然是因为你资质差!”
“我们都没有灵根,都是一缕残魂所化,为何你的资质却比我强这么多?”
“这,这是那残魂故意的,就是为了让你寿尽而亡,以便脱身而出。”
“原来,原来师兄和齐真人百多年来,尽心尽力地教我、助我,是因为这个?而不是,而不是真的把我当徒儿、当师弟?”
“你,你想多了。先把丹丸服下吧!”
老者怔怔看着他,忽然洒然一笑:“便是如此,我也把你当亲兄长,把齐真人当真师父。此丹,我服下了!”
他举起丹丸,往口中一抛。
然而,这丹丸尚未落下,便化作空气散去无形。
整个世界如同遭到重击的泥块,轰然碎开,但并不是完全的瓦解,而是变作另一个场景。
高大的木质房子中,一个年轻道人盘膝而坐。另一年龄相仿者则站在他身侧。
“元敬,那林沁雅不适合你,别再胡思乱想!我们原本只是僻远山村的孩子,能到玄天宗修行,乃是天大的机缘,怎能为一女子而浪费!”
“师兄,道理我都懂,可我忍不住!”
“修行之人,皮相只是虚幻,道行才是根本。你有什么?什么都没有!林沁雅怎会看上你!她连正眼都不会看你!”
“师兄,沁雅师妹不是这样的人!”
“呵,不是这样的人!那是哪样的人?”
“她其实很单纯很孤独,人前蛊惑众生的模样,也是为保护自己而故意为之。”
“哈,哈哈!元敬,你也几十岁的人了,竟然还发了情痴!”
“本就是这样,我不会看错的!”
“你!真是个死脑子!罢了,你执意如此,我也懒得管你。但是,你想讨美人欢心,怎么也要些上品阶的东西吧,都匀山你去不去?”
“去!”
数月之后,仍是这木房子中,还是同样的两个人。
“元敬,你怎么这般颓废?又是何缘故!”
“没,没什么!”
“说。跟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林师妹,林师妹有道侣了!”
“哦,似她那样的绝色容颜,有道侣也很自然啊!”
“师兄,可我也喜欢她呀!看着她与人出双入对,我难受!”
“难受就别在山中待着,出去游历,出去承接差遣,出去寻觅机缘,赶紧把修为提升去。等你突破筑基,回头再看现在,不过是无病呻吟罢了!”
许多年以后,掌玄殿中。武元奎站在掌门宝座之前。张元敬则站在殿门处,有些畏畏缩缩。
“师兄,我,我想和你说个事。”
“何事?别吞吞吐吐的,掌玄殿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处理!”
“林,林师妹前些天突然来寻我。”
“林师妹?谁?”
“林沁雅。”
“林沁雅!她主动寻你?为何?”
“她说,她,她愿意做我的道侣。”
“你答应了?”
“没有。”
“为何不答应?”
“她此时寻我,看中的肯定不是我,而是师兄你。”
“勾引我?她敢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她是因为你当了掌门,所以才愿意当我道侣。”
“哦,你既拒绝了,便就此作罢,何以还来与我说?”
“我就是,就是有些拿不定主意。”
“哼,我看你不是拿不定主意,而是起了色心吧!”
“不是!我只是忘不了当年的事。”
“都过去多少年了,还念念不忘!都是闲的!一天到晚缩在洞府里,功行停滞不说,还容易胡思乱想!出去走走,散散心,也好好想一想。若是还不能忘怀,便接纳她当道侣,也算了了当年愿。至于林沁雅到底打什么主意,无需在意,你只按着自己的念头行事便是。大丈夫,不要婆婆妈妈,缠夹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