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内,诸伏景光放下酒杯,再次看了时间。
现在是晚上九点整。
——距离他和琴酒约定好的时间,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这个酒吧是组织在杯户的接头地点之一,灯光昏暗,除了他所坐的吧台,还布置着数二十来张桌子,每张桌子间隔很远。
酒吧正常对外营业,组织成员在这里见面会混在其中,仿佛只是普通的客人,不会刻意把别人全赶走。
身在这样鱼龙混杂的环境里,诸伏景光保持着高度警惕,不敢有一点放松。
……
诸伏景光是警视厅公安警察。
他的发小降谷零来自警察厅,他们同时潜入某个存在长达半个世纪的跨国犯罪组织当卧底。
目前两人都已得到代号,成为组织中层干部。
诸伏景光拿起酒杯,透明玻璃杯中是和他代号相同的苏格兰威士忌。
他心态平和,对方迟到那么久,也没有发邮件或打电话询问,因为他不确定对方今晚到底会不会过来。
表面上代号成员地位平等,实际上有很大差距,像琴酒(他的上司)和朗姆(发小的上司),这样对其他成员有一定指挥权的成员,地位明显更高。
如果公安想得到真正重要的情报,也得抓这种地位的成员。
然而与地位匹配的,是他们的谨慎和多疑。
波本至今只能和朗姆通话,没见到真容;自己能和琴酒见面,但每次见面前对方都会反复确认,先找其他人代替前往,或突然更换地点与时间。
让人想抓,也无从下手。
而现在……
诸伏景光喝了一口酒,想起昨天收到的两份邮件,是琴酒与组织里‘那位先生’发来的。
【琴酒会把你暂时借调给另一个成员……服从对方的命令,完成任务。】
【明天晚上八点半,伊甸园鸡尾酒吧。——Gin】
两人的邮件里完全没提到那个成员的代号,只能从邮件的语气,判断对方的地位远高于自己。
……这会是他的新机会吗?
诸伏景光这样想着,再次放下酒杯。
几乎在杯子落到吧台的同时,他毫不意外地,感到一个熟悉的硬物,从后面抵在了他单薄的夏季衣服上。
“晚上好。”
诸伏景光没有回头,他维持着这样被挟持的状态,仿佛和朋友聊天般从容地打招呼。
“你迟到了好久。要喝点什么?”
“……”
可能是没看出异样,琴酒收回抵住他的伯莱塔,坐到他旁边的座位上。
“一杯茴香利口酒(Anisette)。”
琴酒用冷漠的语气向酒保说出酒名。
在听到这个酒名时,诸伏景光微不可察地怔了一下。
服务于组织的酒保微微点头,他转身从后面的酒柜里取出一瓶,拧开木塞倒入杯中,没加入任何其它酒调和,就直接送到琴酒面前。
诸伏景光看着琴酒眼前的那杯酒。
茴香利口酒,起源于荷兰阿姆斯特丹,在欧洲诸国很流行的利口酒之一,其中以法国意大利的最有名。
在组织内,他同样听过这个代号。
阿尼赛特,性别、长相、年龄全部不明,长期在美洲地区活动,因为和琴酒关系不错,偶尔会来日本。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的另两个身份。
他是三把手戈德瓦塞尔的孩子,本人在组织的地位也在前十,是绝对的高层成员。
同时还是……
在琴酒看过来前,诸伏景光及时收回视线。他举起自己手中的酒杯,以喝酒的动作掩盖眼里的锋芒。
——杀死他和降谷零之前的公安卧底的,凶残处决者。
……
这个犯罪组织存在长达几十年。
警察厅和警视厅这些年派出去的人不止一两个,像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在警校毕业后就被派来当卧底,是目前卧底里地位最高的两人。
而在他们之前,还有一个得到代号、并潜伏了十几年的前辈。
那个前辈是大阪人,在东京读了大学和警校,之后更是和诸伏景光一样,毕业后被划入警视厅公安部。
他在二十多年前潜入组织,潜伏长达十几年,可十年前还是不幸暴露,惨死在美国——警视厅还是看到美国对无名男尸的报道,才知道他的死讯。
据说那位前辈尸体,下颚完全碎裂,胸前被人开了三枪,除此之外没受过其他折磨或刑罚,是典型的处死叛徒的手段。
正是阿尼赛特处死了他——这个消息是零从朗姆那里听到的,有错的概率很低。
……难道这次就是把他调去阿尼赛特手下?
面对这样一条大鱼,诸伏景光没有恐惧,也没有表露出一丝一毫愤怒或激动——他身边可是还坐着多疑到令人发指的琴酒。
琴酒伸出手拿起酒杯,但没有喝。
“……关于这个家伙,你听过多少传闻?”
“阿尼赛特……”
诸伏景光仿佛第一次得知这个酒名,他低声说道:
“我听说,这似乎是一个喜欢待在幕后,擅长精神控制他人,以达成自己目的的成员……”
——“阿尼赛特吗?……她是用金苹果引起纷争的不和女神,他是神圣的伊甸园中,那条诱惑他人堕落至人间的卑劣毒蛇……”
这是去年某次任务时,贝尔摩德说的。
贝尔摩德在组织里以神秘着称,每次见面都披着不同人的面容,同时她的话相当谜语人,让人连阿尼赛特是男是女也无法判断。
听到他的话,琴酒冷哼一声。
诸伏景光听不出这是什么意思,是对阿尼赛特不满?还是觉得这种评论不真实?他捏着酒杯,闭口不语。
“吧嗒——”
一声很轻的推门声,穿过酒吧内的喧闹和所有的人群,准确无误传入他们的耳朵。
诸伏景光注意到,身边的琴酒忽然抬头向门口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