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你能亲眼见到梓遇哥,就会知道他比你能想象出来的最好模样还要好。”
陆振声最后还不忘给予他心目中的陆梓善,一个最高的评价。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给陆梓遇洗白,“这次的火灾是三皇子的手下想要针对梓遇哥,才下的黑手,但这也不能怪梓遇哥,且不说我们曾经受了他诸多恩惠,就只就事论事的来说,疯狗因为你有件红色衣裳而咬了你,你责怪那只狗就行了,总不能还恨上那件红色衣服吧!”
他对面的小姑娘乖巧的点点头,抿唇一笑,眼眸之中纯净无暇,不染尘埃。
那只是他以为而已,实际上恰好相反。
辛芜说不上有多生气,但肯定是不怎么高兴的。
她不像陆家本家的人受过陆梓遇的恩惠,甚至在陆大伯带她到祖宅之前,她都不知道自己是陆家的旁支,她一直以为他们家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家,唯一不普通的大概就是她那对英年早逝的父母,除了这个,其他的真的很普通。
从乡下小乡镇来到陆家祖宅所在的江北,一路上遇见过天灾也遇见过人祸,不过他们请来护送的镖局据说后面有官府的影子,故而都是有惊无险。
从前,辛芜等人在乡下,用不着本家的关系,也没有动用过本家的关系。等到陆梓善确定要参加科举以后,陆大伯才带着陆梓善和辛芜来到本家,本是想着参加过成.人礼后的陆梓善,在本家能得到从前得不到的帮助。
他们确实是抱着占便宜的心思来的,但也做好要付出代价的想法,但这不代表,他们愿意付出的代价是陆大伯的性命。
辛芜不高兴的时候眸色变得愈加深沉,偏偏眼中自带水光,看上去反而比平时更加清澈。
她是连陆梓遇都一并恨上了。
若是火灾发生在陆梓善得到本家的帮助之后,那么辛芜虽然同样会对陆梓遇不满,但不会将人放到敌方的份上,不过他们现在不是没有得到本家的帮助么!
恨或是讨厌,都是理所当然的。
辛芜偏过头,身后的灵堂白茫茫的一片,她的哥哥仍然跪在地上,脊背挺得笔直笔直的,一刻也不肯放松。灵堂最里面的地方放着陆柔情的尸身,她活着的时候就是不怎么受宠的孩子,如今死了灵前也没有人看守着。
俗话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而他们都只是池中鱼,有的死在火里,有些依旧还活着。
“我听他们说,这些棺木要摆放七七四十九天以后才能葬入祖坟,是这样吗?”辛芜换了一个话题,也是她目前比较感兴趣的。
虽然陆梓善对她说财不露白,但如果她真的想要给陆梓遇一个教训,那她就更应该从陆家祖宅搬出去。
万没有吃人家,住人家,还要欺负人家孩子的。
所以搬出去,对辛芜来说,势在必行。
在此之前,她需要同陆梓善一起安排好陆大伯才行,如果实在不行,她也可以一个人搬出去的,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不会怕黑了。
想起陆大伯还在的时候,他总会让下人在她睡觉的时候,留一盏灯,以免她醒来看到满室漆黑会害怕。
可惜,那么好的陆大伯已经不在了。
辛芜眨了眨眼睛,忍住了想哭的冲动。
陆振声对丧葬一类的事情了解的不多,这些天都没有出差错纯属他运气好,现在被问到真格上,他还真就答不上来。不过他不是那种愿意什么都不做,立刻认输的人,绞尽脑汁的想着,可算在辛芜等的不耐烦之前,从自己的脑海中找出了那么一点东西。
“我听族老们说,原本按照古俗是要停灵七七四十九天才下葬的,而且说火灾中去世的人都要算在横死里面,不仅要停灵还要找来巫祝灵婆一类的人来给他们超度,不过据说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再过一个月就是千秋节,届时皇上必定要摆出普天同庆的架势,若是我们这个时候大张旗鼓的行丧葬一事,影响肯定会不好。”
“所以呢?”辛芜接过话茬,不知该为自己的想法能快速达成而开心,还是要为连办个丧礼还要看外人脸色而不高兴。
“我父亲已经派人去请附近比较有名的几位巫祝了,等他们来行超度仪式以后,灵堂里的棺木就可以下葬了。顺便跟你说个小道消息,不保证消息的准确性的那种,听说有人已经请风水先生在祖坟那里看过,半月后就是下葬的黄道吉日。”
“这样啊!”辛芜站起身,看着桌上吃的差不多了的饭菜,拿起一旁的食盒,“我去换哥哥下来吃饭,振声哥哥你慢慢吃,不用太着急。”
她微微一笑,眉目可入画。
晚间的时候,灵堂里还跪着的人就只有陆梓善一个,也只有他是实打实的跪了那么多日子。
辛芜提着灯,从小路绕到灵堂,她的身边没有侍女下人,又是个记不清路的,故而明明只是几步路的距离,她硬是绕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到灵堂。
静悄悄的夜里,她穿着软底的鞋,走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悄无声息。
“哥哥,你一直跪在那里,就不担心把腿给跪坏了么?”
不是白天,身边又没有外人,辛芜说话都变得放肆许多。
先前的那堆纸钱已经烧完了,陆梓善手边的这堆是下人从外面买回来的,他往火盆里递纸的动作一滞,摇摇头,“说什么胡话呢!守灵就应该规规矩矩的,不然又为什么要人来守灵?”
“你总是有道理呀!”辛芜把纸灯笼往边上一放,席地而坐,也不嫌弃地上太凉,没有垫子之类的话了,倒是陆梓善看不过去,从旁边拿了个蒲团过来,硬是要辛芜把这个垫在地上。
“有什么事情怎么白天不说,偏要等到晚上一个人跑过来,明明知道自己容易迷路,还非要逞强,说说这次又是在外面转了多少圈才找到这里来的。”
陆梓善伸手在辛芜的头上揉了揉,毛绒绒的手感很好,就是揉过以后,小姑娘的头发变的乱糟糟的,眼神也变得凶巴巴的。
“不要弄乱我的头发,不然我就要去跟……”
后半截话戛然而止,辛芜双手护着发顶,咬着唇,僵硬的不肯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