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识触及的范围内,秦怡梦的失态不似作假,辛芜慢慢收回神识,突然有些迟疑。
在辛芜看来,蔚旖然是那种有恩必报的个性,对家人肯定是格外的看中,如果能得到秦怡梦的母爱,她一定会很高兴。可是如果秦怡梦得知真相以后,选的却是那个杀人凶手,那么仅剩一点灵性的蔚旖然可能等不到她报仇,就当真失去留在这世上的最后一点痕迹了。
这样不好,不好。
还是顺其自然,只盯着蔚旖眉的好。
这边辛芜刚下定决心,外面房门就被人推开了,前脚进来的是去拿被子的小丫鬟,后脚进来的则是秦怡梦等人,只消片刻的功夫,小小的客房就被挤得满满当当,半坐在床沿上的绿意被挤开,换上了激动的不能自己的秦怡梦。
秦怡梦握住辛芜放在被子外面的手,咬着唇,仍有细碎的抽噎声自她口中出现,“然儿,娘亲的好然儿……”
她的声音大概是考虑到仍在昏睡中的辛芜,所以不是很大,可是其中的悲意显而易见。
无声的啜泣着,她伸手想要触碰躺在床上的小姑娘,不料她的手刚伸到半空的时候,小姑娘突然睁开眼睛。乌黑的眸子波澜不惊的倒映着她此刻的面容,泪水都把她的妆哭花了,眼睛红肿的,很是狼狈。
秦怡梦下意识的收回手,拿着手帕擦掉泪水,略带不安的整理着衣着,“然儿,你回来了。”
辛芜能听出来她话语中的真心,偏偏就是这份真心太让人难办。
这是一个很好的母亲,认真的疼爱着自己的每一个孩子,她一直认为自家孩子就是最好的,当年双生子之间的矛盾,她不是不知晓,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她更偏向大女儿,可仅仅如此是不够的。
她不可能为了一个孩子而置另一个孩子的生死于不顾。
哪怕后者的手上已经沾满鲜血。
“夫人,我想您是认错人了,我虽然名字中也有一个然字,但我从前并不认识夫人。”
辛芜往后挪了挪,离秦怡梦稍微远了一些,然后不露声色的挣开握紧的那只手。
“夫人,这是旁支来的蔚然小姐,今年九岁。”萍儿上前一步,在秦怡梦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九岁,她的然儿失踪有九年了。
秦怡梦怔怔的看着辛芜,小姑娘的模样同她梦中的然儿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她的然儿呢?她的思维有些混乱,甚至忘记蔚旖然还活着,现在绝对不可能还是如此稚气。
“让你见笑了。”秦怡梦拿着绣帕轻轻擦过眼角后,已经又变成那个处事不惊的蔚家夫人,眼角的微红也遮挡不住她的风姿,“你同我的女儿实在是太相似,看到你我就忍不住想起她来。”
当然像了。
她现在的脸和蔚旖然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好么!
辛芜乖巧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了解。
“你来时已经看过为你准备的院子了吧,还喜欢吗?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大可以差人找管家改了它。”秦怡梦温柔的说着话,理智告诉她眼前的不可能是她的孩子,可看着相似的容貌,她就忍不住对这孩子好一些,更好一些,仿佛这样就能安心似的。
她待陌生人一样友好,那么她不知所踪的女儿是不是也能得到来自陌生人的善意。
她所求不多,仅是她的然儿能遇见好心人。
辛芜对着秦怡梦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她不擅长接受或是拒绝别人的善意,“院子很好,我很喜欢,谢谢夫人。”
秦怡梦盯着她的严谨看了半天,确认她没有半点勉强之后,才笑着说:“你喜欢就好,等到来年春天你出了孝期以后,再给你添些东西,女儿家打扮的娇嫩一些才好。”
秦怡梦的心情一阵大起大落之后,变得疲惫起来,嘱咐身边的人照顾好辛芜,便要转身离开。临走之前,她又回头看了眼辛芜,小姑娘缩在夏日的薄被中,小脸惨白的目送着她离开,莫名的她就想起那年夏天然儿失踪之前的那日。那天晚上然儿也是这样看着她,想要她留下,可是她离开了,然后然儿失踪了。
眼中闪过一丝悔意,如果那时她留下来,然儿是不是不会失踪。
“绿意,好好照顾小姐,素日里警醒些,我不想看到那件事情再发生一次。”秦怡梦扭过头不再看向辛芜,对着床边的绿意嘱咐道。
秦怡梦离开的很快,如同她来时的那样。
离开之后,房间又变得空荡荡的,辛芜躺在床上,绿意站在床边,还有个小丫鬟抱着被子傻乎乎的看着她们。
转眼间,辛芜在蔚府住了许久。
年节的时候,辛芜守在她的院子里,没有跑到蔚府主子面前自讨没趣。
不是她有多会看人眼色,而是她实在不是很喜欢伪装,她最喜欢的还是肆意妄为才对。
新的一年中,第一场雪落下,辛芜从绿意口中得知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消息。
蔚旖眉准备在元宵节的时候带她出门看灯,像这种大型节日,街上的拐子也很多,所以她最后定下的地点是城中闺秀聚会时喜欢去的一处庄园,到时庄园中会挂满各式各样的灯笼,方便看灯。
是准备出手了么?
辛芜看着铜镜中的倒影,嘴角弯弯,露出两个小酒窝,伸手戳着脸上的小酒窝,她很期待元宵节呢!
“小姐,二小姐送来一套衣服,说是让你,明天出门的时候换上。”绿意站在辛芜背后为她梳着发,外面的小丫鬟突然捧着一个包裹进来了。
“东西放在桌上吧,你去对送东西的人说句话,就说蔚然谢谢二小姐的赠衣之情。”辛芜淡淡的说着。
小丫鬟把包裹摆在桌上,慢慢退出门后,拔腿就跑,她要帮小姐传话,可是她还不知道送东西来的那位姐姐走没走远,要是走远了,她岂不是要跑到二小姐的院子去传话,那可就真的太糟糕了。
绿意瞄着桌上的包裹欲言又止,以二小姐不曾掩饰的本性,那套衣服肯定有问题,可她要怎么劝小姐不要碰那套衣服呢?
真是个很难的问题。
辛芜把绿意打发到隔间去,自己在床上滚了一圈后侧躺着,盯着桌上的衣服,冷冷的吐出一个“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