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下人见到辛芜这般干净利落的抹了脖子,连商量都不带商量一声,也是让人很诧异。
他们见过的人海了去了,多是些喜欢攀高枝,爱走捷径的人,不慕名利的人他们也不是没有见过,只是很少罢了。
可他们还真的没见过辛芜这样的人。
即便真的不愿意入王府,小姑娘大可以先假意答应,再做其他周转便是,何必这般决绝。
人活一世,总会遇到一些坎坷,怎么能因为一点小不幸就连命也不要了呢!
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卫朴晕过去后,那些原本想要逼迫辛芜的王府来人互相对视一番,同来时的张扬不同,他们离开的悄无声息。
他们走后,被司无忧留在附近照看辛芜的人也发现不对劲,悄悄潜进卫府中查探情况。
府中的主人昏过去人事不知,充当二把手的管家也被人打的浑身是伤,管家一边要担心昏睡过去的主人,一边又为自戕的小姑娘神伤,对府中下人的约束也不那么厉害。
以至于仅是片刻的功夫,亲王府中的下人上门强抢民女,害人自戕身亡的消息就流传出去了。
当朝的政令是不限人讨论政事,因此即便是平民百姓对朝廷中事也是畅所欲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比起朝廷中事,老百姓们对达官贵族的八卦消息更加感兴趣,就连当官的一天穿了什么样的衣服也值得他们说上半天。
对于亲王逼死民女这样的消息他们更是感兴趣的不得了。
传闻连发酵的时间都不必,短短一天内就传的满城风雨,流传的过程中,老百姓们还喜欢给他们听到的传闻添砖加瓦,到最后虽然本质没有变,还是亲王逼死民女的事件,但波折性和故事性可是比这平铺直抒的一句话要精彩许多,几乎可以变成话本子来传唱了。
当然这是后来的事,回到辛芜身死的当天,卫朴晕了,管家伤了,前来打听消息的人得到他想要的消息回去汇报给他的主人了。
司无忧会是个什么样的反应,辛芜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次的做法或许大概也许真的很差劲。
她发现自己现在成了魂体,已经没有人能看见她,她于此世的人形同空气,总之就是不存在的东西,谁都可以无视她,从她的身体穿过去。
辛芜也试过能不能以鬼魅之身来打击别人,效果显而易见。
当然是不行的。
也不能算是完全不行,天道之下的运行自有它的规则,辛芜能够凭借因果关系来对付世间人,比如说先前逼迫她的那几个王府下人,她只是勾勾手指,那些人就变得霉运连连。又比如说躺在床上的卫朴,辛芜将灵气团打入卫朴的身体后,他虽然还是看不见辛芜,但明显脸色好了不少,虽然他还在昏迷之中。
或许是因为辛芜出现在这个世上的原因就是卫朴,所以她还能借助卫朴为转换而影响到旁的人,只不过比较复杂,实现难度较大。
最重要的是辛芜发现自己现在被绑定在卫朴的身上了,她尝试过了,她只能待在卫朴的附近,最远的距离是十米,想要再往远处去她就会被无形的线自动拉回到卫朴的身边。
变成魂体之后的日子更加无聊了。
辛芜坐在房梁上,看着床上面色还有些惨白的青年,她现在知道做事不过脑子的后果有多严重了。
真的很艰难的。
等到月落日升又是一轮转之后,卫朴终于醒了过来。
他初醒时分,面露茫然之色,似是不知此身在何处,再然后是想起昏睡之前所发生的事情,脸上原本因为熟睡而多出的血色一点点消失不见,变得愈发惨白。
卫朴抬头,双眼凝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有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落流入鬓发之中。
他看向的方向恰好和房梁上的辛芜相对,卫朴看不见辛芜,辛芜却能看见卫朴。
自然也就看到卫朴眼中的死寂之色,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仿佛整个身体里的生机都被抽出,顷刻间就宛如枯骨幽魂般的存在,看不见半点人气儿。
辛芜忐忑不安的从房梁上飘了下来,停在卫朴的面前,总是卫朴看不见她更听不见她说的话,她还是觉得应该说句对不起。
“对不起。”
男人的声音和女孩的声音重合在一起,然而空气中回荡的却只有男生,女声只有辛芜自己能听见。
辛芜看见卫朴伸出手像是在给虚空中的某个存在抹着眼泪,听见他在喃喃自语。
他说了很多话,有的是在回忆他幼年的时光,说着他的父亲有多优秀和温和,更多的是在说他同辛芜一起度过的时光,他总是在说他有多不放心辛芜,说辛芜总是在一些无关紧要的事上有着各种各样的执着。明明看着那么乖巧的一个孩子,仿佛让做什么事情就会做什么事情,实际上的脾气最是倔强,只要是小姑娘认定的东西就不会更改。
“我多想你能不要那么倔强,或者不要在外人面前那么倔强。”
或许这样小姑娘就能留一个转圜余地,至少能等到他回来,是不是这样他就能救下小姑娘的性命。
“我多想路上不曾耽误那片刻的功夫。”
也许那样他就能及时赶回来,有他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小姑娘沦落到引颈自刎的地步。至少他能假借先生的名义,喝退王府来人。
“我多想时光能够倒转。”
卫朴听到赶去找他的仆人说了,来的人是王府中人,所为的就是将小姑娘接入王府,让她成为亲王殿下的一个通房。
如果时光能够倒转的话,他一定不会在那天带小姑娘出门,如果小姑娘不曾同亲王见面,是不是就不会有此死劫。
卫朴不清楚,可他还是忍不住假设。
“如果不曾带你离开,那该有多好!”
卫朴最后低低的说了一句话,就开始咳嗽起来,一声接着一声,他拿着袖子捂嘴,移开袖子时,素色的衣袖上沾上了点点血迹,竟是咳出血来了。
“不是这样的,是我自己找死,和你无关的。”
辛芜在一旁急的团团转,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卫朴会把她身死的缘由全都怪罪到自己的身上。
可惜为时已晚,她现在不管说些什么,卫朴都是听不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