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便等到了日落西山,月上柳梢头。
辛芜很多时候都是没什么耐心,有时还喜欢做些半途而废的事情。
然而守在岑偃的床前,她却生不出丢下床上少年不管的想法。
也许是因为她现在的身体是阿芜的缘故,所以她受到阿芜的影响颇深,做不出丢下救命恩人置之不理的事。也许是阿偃待她太温柔,又或者是阿岑的性格太和她心中所想,总之她是陪在岑偃身边的。
太阳落山后,屋里就点上了火烛。在昏暗的灯光中,床上的少年仿佛被打了一层柔光,显得格外的可亲。他的眼睛轻轻颤动,已有醒来的迹象。
床边的小姑娘俯身趴在他的手边,将脸埋在双臂之间,她不会感到困顿,也不需要休息。
此般作态皆是因为她不知该如何应对。
清醒过来的人是阿岑倒也还好说话,若是阿偃,那要解释的东西可就多了。
拧紧的眉头显示小姑娘此刻惴惴不安的心境。
少年的手指微微收缩,握成了拳头。
辛芜听到耳边传来的细微动静,便抬头向前看去,少年缓缓睁开双眼,乌黑的眸子中散落点点星光。
她怔怔的看着少年,什么话也没说。
岑偃单手撑着床,另一只空着的手就摸上了辛芜的发顶,语带歉意的说道:“今天吓到你了吗?”
想要拍掉脑袋上的手,辛芜噘着嘴,不高兴。
老是用手摸她头发,头发会变得很油,一点也不好看。
而且头发那么长,洗起来可麻烦了。
想是这般想的,可看到岑偃脸色苍白,仿佛还在刚才的疼痛中没有缓过神来的模样,辛芜也只能任对方高兴。
“是阿岑吗?”
她小小声的问着,像是害怕惊扰到谁。
“嗯,是我。”岑偃坐起身,语气很奇怪的说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可能都是我来陪你。”
咦?
辛芜诧异的看向岑偃,按照逻辑来说,岑偃现在的身体应该是阿偃的主场,就算是阿岑也只能偶尔出现。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是和岑偃这次的头痛有关吗?
辛芜一紧张就喜欢咬指头,这次也不例外,手刚放到嘴边就被岑偃拽住了。
想到之前的猜测,她担心的问到:“是阿偃出什么事了吗?还是你们俩每次变换的时候都会这么痛?”
“小孩子不肯接受现实,谁会去管他是怎么想的。”岑偃满含深意的说了一句话。
辛芜见他兴致不高,甚至心情很坏,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既然岑偃已经醒过来,她也不好继续待在他房里,还不如回房继续熟悉她的法术去,反正阿岑都说了,接下来都是他,那么谈话放到什么时候都挺适合的。
“明天陪我一起去大伯家吃饭吧。”岑偃搜寻记忆,看到阿偃对未来几天的打算,也看到了他对辛芜身份的解释,前面一个不必说给辛芜听,后面一个还是要告知一下。
得知阿偃给自己胡诌了一个表妹的身份,辛芜突然就牙疼了。
无怪乎她会想歪,实在是她看过的古代小说中的人多喜欢表兄妹的梗,让人一言难尽。
“你大伯他们……”
辛芜不知道该不该再和阿岑说一遍他大伯的事情。
“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我已经有大概映像,只是不知道他们还和黄员外有关。”
谈到他大伯,岑偃脸上的和缓之意一变,眼神也变凶了许多。
他离村的十年并不是白过的,自然要比还不知人心险恶的阿偃要清楚的多。
但他更清楚没有证据的时候不能轻下结论,哪怕嘴上说的如何铁板钉钉,最后会不会翻盘还是得靠证据。
所以他也不在辛芜面前露出过多的负面情绪。
“等我们明天见过他们,就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嗯。”
辛芜应下他的话,见岑偃已经好转没有大碍后,便转回自己房间里。
房间里就只剩下岑偃一人。
良久,只听见屋里传来低沉的声音。
“蠢货还是不要醒来扰事的好。”
大清早的岑海就站在院子,院门被他敲得砰砰作响。
辛芜的冥想被打断,她还在熟悉阿芜记忆中的一些小术法而不是真的在修炼,否则她现在没内伤那才叫运气好。
虎着脸推开房门,她果然还是觉得岑海很讨厌。
比她起的更早的岑偃已经在院子里和岑海搭上话了。
“怎么来的这么早,我们难道不是去吃午饭么?”
岑偃看到岑海的到来也很奇怪。
按照他们这里的习俗,喊人吃饭一般吃的都是午饭,也有关系亲密的会连晚饭一起吃。然而这些和岑海这么早来都没什么关系。
岑海推开门走进院子,颇有愁眉不展的意味,看向岑偃的时候也有了躲闪之意。
岑偃口里招呼着人到堂屋里坐着,自己说是到厨房拿热水泡茶去。
转过身时眼里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他原以为只有岑大伯夫妻俩有问题,没想到岑海突然这副模样,难道他另一世的悲剧同岑海也脱不了关系?
先前岑大伯前面生的几个孩子没能长大就夭折了,当岑海出生后,岑大伯以自己夫妻二人不会养孩子为由,将岑海送到岑家爷爷那里同岑偃一起养大。岑大伯他们待岑偃的态度是忽冷忽热,可岑海不一样,他是和岑偃一起长大,岑爷爷没有去世之前,他们从来都是孟不离焦的。
在厨房站了一会儿,岑偃压下心中的郁郁之气,如往常一般往堂屋走去。
还是那句话,没有证据之前,他会克制自己。
“你来找阿,岑偃做什么?”
差点顺口喊成了阿岑,辛芜坐在岑海的对面,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语气很冲的说着。
“阿芜。”
后走进来的岑偃不赞同的喊着辛芜的名字。
小姑娘盛气凌人的样子也挺可爱,但到底不怎么好。
在岑偃逼迫的眼神中败下阵,辛芜捧着杯子小口小口的喝着水,不同岑海说话了。
“你对小姑娘家家的好好讲话嘛!”
岑海笑了笑,没把辛芜显而易见的排斥当回事,他现在关心的不是这点小事。
想到自己昨天在家中看到的场景,他一时难以抉择。
一边是父母,一边是兄弟,哪边有事他都不会好受。
“我……”
岑海很想说些什么,可一开口他又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说起。
他昨天从岑偃家中回去后本来是想直接往地里去的,半路上碰到躲着他走的辛芜后,他走到岔路上就准备先回家一趟。
谁知他就在家中看到那么诡异的一幕,让人不禁心惊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