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偃走路的姿势很优雅,徐徐前行的过程中,辛芜站在他的肩膀上都没有感觉到什么震动。
爪子下面抓着的衣服已经有了褶皱,再用些力都能直接抓出几个洞来了。虽然现在辛芜是不怎么怕高了,但人类的肩膀就那么点大的地方,她还没有学会怎么让自己更好的站着不被摔下去。
眼神忍不住飘向了岑偃的头顶,辛芜现在站在少年的肩膀上,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胆子变大了的她又想往更高的地方走了,然而眼前突然闪过初遇时的那挡也挡不住的杀气,辛芜觉着在没有彻底混熟前,她还是不要挑战别人的耐心好了。
没有发现肩上的小胖鸟“以下欺上”的想法,岑偃倒是一路平平稳稳的走到了厨房里。等着辛芜从他肩膀上飞了下去,他才站在一旁笑着不说话。
等看到辛芜在厨房里飞了好几圈也不见停下来后,他才冲半空中的辛芜招了招手。
“本来应该给你去抓小虫子吃的,但昨天看你好像不怎么喜欢虫子的样子,我就去同人换了些松子,想来这个你是能吃的吧。”
从袖中掏出个青色布袋,巴掌大的袋子鼓囊囊的,看上去里面的东西装的满满的。岑偃没有立刻打开袋子,而是走到一边的碗柜中,拿出了个小碗。碗是普通的白瓷,在富贵人家算不得什么,但在惯用粗搪瓷的农家中算是好的了。不仅如此,小碗的外面还画着一只圆滚滚的小胖鸟,看上去还是新画的样子。
“这个碗你先用着,上面我画了个记号,就是你一个人,不,一只鸟的了。”一边说着一边把布袋中的松子倒进小碗中,“等下次到镇上去,我在托人给你做个好看的,画画的墨不是很好,洗洗可能会褪色。”
少年说话时语调很温柔,脸上也带着很温暖的笑。辛芜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明明只是临时决定要饲养她的,可少年却很细心。因为发现她怕虫,所以早早的去找人给她换松子,也没有说什么一只鸟就该自己出去找虫子吃之类的话。还特地给她弄了个小碗,准备着将来给她弄个更好的。突然很感动,就好像在这个陌生世界里真的有了一个家一样。
谢谢你呀!
辛芜很认真的对给她准备食物的岑偃说了一句谢谢,即使对方听不懂她的话。
被人在意的感觉真的是一件很棒的事情。尤其在辛芜抛弃了所有的过去后,还有一个人愿意带她回家。
即使事实上她和这个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离开谁都活不下去。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反正她现在的心是真诚的,那样就足够了。
一口一口的啄食着碗中的松子,辛芜一直低着头,她是有点想哭的,可是妖是不会哭的。她只是习惯性的在想哭时低下头而已。
对站在一边看着的岑偃来说,他是不清楚辛芜现在的感觉的。只不过看着小家伙埋头在碗中吃的头也不抬的样子,看来松子很和她的胃口啊!晃了晃布袋,听着松子碰在一起发出的声音,只剩下半袋了,看来还是换少了。
“慢点吃,不够这里还有,等会儿我在去弄些来,不用担心不够吃。”
又给小碗里倒了些松子,岑偃想着还有哪里能在弄些松子之类的东西里,可不能饿着小家伙,毕竟他是真的挺想知道小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竟能牵扯心神到这种地步。
不过他确实很久没有这样对谁好过了,真心实意的,生不出半点伤害对方的念头。只是不知道这是不是又一个白眼狼。
“你要乖乖的啊!”你若是一直乖乖的,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家伙背上的羽毛,温软的触感,显示着他手下小生命的脆弱,仿佛多用几分力,就能置她于死地似的。
没有察觉到少年话下的影藏意思,辛芜停下来蹭了蹭落在她背上的手,冲着少年啾啾的叫了两声,像是在撒娇一般。
我会乖乖陪在你身边啦!是因为你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你,而不是因为所谓的仙人转世不得不陪在你身边呀!
自以为自己的想法很好的传递到了对方的心里,辛芜看着少年对她笑的更好看的样子,夸了一句真好看啊。这才回过头接着吃她的松子去了。不得不说,松子可好吃了。她可喜欢吃松子了,坚果类的她都超喜欢。
被小家伙的撒娇微微怔了一下,岑偃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
虽然两个人的想法出发点根本不同,但最后还是有了对上了的地方,不知道这算不算殊途同归呢?
喂食事件过后,一人一鸟的感情有了突发性的进展,不得不说这好极了。然而到底是两个不同的个体,想要在一起生活,还有的磨合的呢。
辛芜现在住着的是她一开始醒来睡着的那间房,岑偃在另一间房里。本来以为自己会睡在笼子里,谁知道能有一个房间,辛芜还是很满意的。
每天早上岑偃总是会在辛芜醒来之前出去一趟,等到辛芜醒来时,岑偃不仅把他的早饭做好了,连带着辛芜的那一份也摆好盘放在堂屋吃饭的桌子上了。除此之外,房子上上下下也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岑偃会等辛芜一起吃早饭,吃完饭他会去洗碗,洗完后便会去书房读书。同样带着辛芜一起,有时也会在院子里练会拳法。
那些书,辛芜也看过。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不同世界的原因,那些书上的东西在她的眼里全是马赛克。至于拳法,辛芜也是看不懂的。岑偃打拳的时候也没什么特殊的,气势也没什么变化,仿佛他大的只是养生拳。
然后是午饭,下午同上午一样,不过把练拳改成了画画。虽然没见过画里的景物,但岑偃对她说过画的都是村子和村子周边的景物。到了晚上吃完饭后,岑偃就会把她送到房间里去。一夜过去,又是新的一天,新的轮回。
起初辛芜是没发现不对劲的,可是时间久了,她突然发现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被岑偃捡回家后,她似乎就没出去过。明明那时候她还有想要去村子里打探打探的想法来着。
真是奇了怪了,她不出去也就算了。岑偃居然也只是每天早上出去一趟,然后一天到晚都在家里不动弹了。
他不用下地,也不用上学,只需要在家吃自己就好了吗?
可这样他怎么能成为偃师啊,难道真的会有仙人入梦,教他学习?
按捺不住心中疑惑的辛芜简直就想开口问问岑偃怎么不出去走走了。然而看着在书桌前写写画画的少年,她怂的不敢吱声,直觉告诉她现在发出声音会有很可怕的事情发生呢!
无聊的在一边空桌上走来走去,辛芜是知道认真的人最好看啦!可凡是都得有个度,岑偃写字作画的样子是很好看,一连看了十几天,她有些腻歪啦!想要做点有意义的事,如果岑偃能和她聊聊天就好了,要是不行的话,她自己出去转转也是不错的。
没听说过遛鸟的吗?
养了宠物,怎么能把她一直关在家里呢?肯定要时不时带出去放放风啊?不然宠物也是会心里抑郁的。
在桌子上摊成饼状物,快要无聊死了,想要出去遛弯。在桌子上又滚了两圈,动静也变大了许多,惹得对面的岑偃都对她看了过来。看那动作甚至是准备过来看她在闹什么幺蛾子。
特别想学前世网络上的那些嘤嘤怪,来一个三分钟不间断的嘤嘤嘤,投身于撒娇这一行业不回头了。好让眼前的人能够带她出去玩。
然而人鸟永远不可能心意相通的。
岑偃看到摊成饼的小胖鸟那是绝对不会想到他的小宠物是抑郁了,需要出去遛弯的。人家只会以为他养的鸟怕不是得了怪病,这是要挂的节奏啊。
“啾”我没事,你不用过来。
慢吞吞的从桌子上爬了起来,先是小步小步的踱到放水的小碟子前喝了口水,然后扒拉一下放在桌子上的松子。那是岑偃留给她的零。嗑了两口松子,再喝两口水。
其实她不饿来着。但是就在刚才,她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要和岑偃商量一下。所以她需要吃点东西,补充一下能量。也是为了给自己打打气。
松子也嗑了,水也喝了,顺便还给自己理了一下毛,这下才自觉准备充分了。
拍拍翅膀飞到对面的桌子,辛芜很小心的调整了一下落下的地点。在保证自己没有风道桌上的笔墨纸砚之类的任何东西的情况下,站在了岑偃的面前。
总是待在家里会发霉的,你不想带我出去转转吗?
冲着岑偃啾啾啾的叫了半天,也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反而被岑偃抱起来看了半天。
“是水不好喝,还是松子不好吃吗?或者想换个口味,吃点别的东西?”
想着刚才小家伙的举动,岑偃看了看桌子上没怎么动过的水和松子,有些困惑。这几天小家伙都是吃这些东西的啊,难不成是吃腻了吗?
是腻了,但不是对松子腻味了。只是想出去转转而已。
虽然大多时候岑偃对辛芜都说的上是有求必应的,但更多是鸡同鸭讲。
盯着岑偃的脸看了半天,辛芜很想叹气。但是由于她现在的身体设备跟不上,叹气的难度太大,她做不到。
她和岑偃的交流大多时候还是有着很好的结局的,但那是因为她是一只听得懂人话的鸟,而不是主宠的相互了解。所以她要怎么告诉对方她想出去转一转。
视线飘向岑偃身后的地方,那里有一扇窗。窗户是打开的,辛芜恰好能从那里看到外面的世界。
现在应该是春天的尾稍,夏天还没开始的时候。窗外的柳树枝丫绿油油,柳絮却在漫天飞舞。来的那一天,辛芜没有好好看看村里的模样,可这几天在岑偃的画中她也了解了不少。比如说岑偃住着的房子在村子的后方,独门独户,离村子有段距离。周围也很少有村里人过来,至少辛芜来的这十几天里,她是没看到什么村里人的。
这里安安静静的,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
想要出去看一看,想要知道为什么岑偃房子周围没有人来,明明辛芜都听到前面村子里小孩们嬉闹的声音了。
对着窗外看了半天,可惜岑偃也没有猜出她想要什么。
在桌子上跳了跳,辛芜瞅了瞅窗外,又回头看了看岑偃。说实话岑偃脸上茫然的表情让她都不忍心有其他动作了,可她还是选择了飞了起来。
我只是出去看看,很快就回来啦!明知道岑偃听不懂她的话,她还是很认真的打了声招呼,就像以往在家里每次出门前她都会和家人说一声一样,因为她总会回去的。
绕着岑偃转了几圈,辛芜义无反顾的从后面的窗户飞了出去,飞过屋顶,飞过小院,飞到前面的村子里去。
村子里的小孩玩着你追我赶的游戏,他们对于每天重复着的生活没有什么感想。辛芜注意到这些小孩都有意避开了村后的地方。明明从那里到岑偃家的那段路上有一大片空地可以供人玩耍,可那些小孩都避开了。小孩子们虽然一直打闹着,可也没说出什么要紧的话。
没有人问为什么不能到村后面,也没有人问为什么不到村后去,仿佛避开村后已经成了惯例似的。
小孩子身上得不到什么消息了。
辛芜飞到了村口的那棵大榕树上,停在了叶片背后,没有人发现她的到来。事实上也没有人会注意树上多了一只鸟。一切都是平常的样子。
树下是村子里的妇人喜欢聚集的地方。她们总喜欢聚在树下,有些人拿着鞋样子,有些人打络子,也有人什么也不做,只拿些瓜子嗑嗑。她们喜欢在这里说着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传着些鸡毛蒜皮的八卦。大多时候她们都是这样做的。
女人们说着村子里的闲事,无非就是些哪家男人没丁点儿用,全家靠他媳妇过日子,或者是谁家的小媳妇和谁谁谁眉来眼去,好不害臊。
听了半天,辛芜也没有听到她想要的东西。反而被灌了满脑子没用的废话,这让她有些恼了。要知道她今天可是冒着被岑偃赶出家门的风险跑出来打探情况的,要是什么都没打探到,还惹火了岑偃,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值了。
恼火的盯着下面聊个天也扯到天南海北的女人们,偏偏她也没能做什么。挠了挠下面的树,辛芜想着要是再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她就要回去了。家里还有个人等她去哄呢,也不知道能不能哄好呢。
还好下面终于有了沾边的东西了。那女人大概是嫁到这个村不久,她坐在一个年迈的妇人身后,突然说了一句话。
“为什么我们村后面还有一个独门独户的人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