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纶清醒过来的时候,疼得一时脑子发懵,过了半天才勉强缓了过来。不是疼痛减轻,而是稍稍能够适应。要不是他一时痛到甚至找不到手脚在哪儿,他这会儿绝对抱头撞墙。
温纶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家长大的,可是现在的独生子女,哪个不是娇生惯养。温纶活到二十岁,不过才大二的小青年一个,生平感受过最大的疼痛,也就是学自行车的时候摔跤,现在这种疼,如果不是直至脑门的话,他都能怀疑是在生孩子!
等到他浑身被冷汗泡了三泡之后,才茫茫然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
第一反应是:就这么穿了?
第二反应是:还能不能再苦逼一点?
这个原身到底有多废柴?身为一个县伯的长子,竟然能混到这个地步,也真是奇葩极了。虽说这是庶长子吧,可他母亲是他父亲的真爱,连带着爱屋及乌,原身受到的g爱,绝对超出几个嫡子嫡女。现在老爹病重快要不行了,他不在病g前侍奉,倒是被几个嫡出的弟妹折腾到一命呜呼,比弟妹多出来的几个年头,是活到狗身上去了?
温纶还在头疼,就听到外面传来的喧哗。
“大少爷还没醒,三少爷四少爷大姑娘,就不用进去了,免得过了病气。”中年女人的声音十分谄媚。
“出去!怎么我这个当弟-弟的,还不能来看看大哥?”少年的声音努力装着威严的样子。
“老奴哪儿敢哪?老奴这还不是为了几位主子着想……哎哟!四少爷,您别伸脚,仔细老奴绊到您!”
“嗤!滚远点!”男孩子的声音十分嚣张任性。
“啰嗦什么。”伴随着少女的声音,然后是木门被推开的声音,“粉荷,去门外守着。”
“是。”
过了一会儿,男孩子的声音响起:“狗屁的大少爷,一个妾生的也配!”
少女立刻道:“温、景、盛,怎么说话的?”
男孩子显然不服:“怎么还说不得了?你心里不也是这么想的?”
少年阻止道:“好了。景胜,姐姐说得对。心里面想归想,说是不能说的。”
男孩子嗤笑一声:“但是能做是吧?”
少年少女沉默了一会儿,少女才道:“咱们这大哥的命还真硬。”
少年也很是老诚地叹了一口气:“可惜我那一钱夺命散,花了三两银子呢!敢情还没三文钱耗子药有用!”
男孩子温景胜道:“哥哥姐姐也太心软。姐姐你当时既然诬‘咱们大哥’和紫莲有染,怎么就关个柴房了事?还没关上两个晚上就被放了出来。”
少女娇笑一声:“我这还不是看在你已经把他推进荷塘里,全身湿透的份上。我可没让他有时间换衣服。”
少年喟叹:“你们啊……姐姐你连个名目也不好好想,大哥当时可是还在荷塘里面,怎么能够和你那紫莲丫鬟有首尾?”
少女冷哼一声:“当时没有,不能以前有?我房里好好的大丫头,还指着陪嫁。你倒好,先一步用上了。我不说,不代表不知道,真当你姐姐是傻子?”
少年赶紧赔不是,然后似乎往温纶这里走进了两步,又退了回去:“行了,我们回去吧。看着鬼样子,眼睛能不能睁开还是个问题。”
少女很是赞同:“就是能睁开又怎么样?他那狐狸精娘,不是说了到时候给老爷子陪葬了嘛!倒是把他从柴房里给放了出来。可那又怎样?没了老爷子和他那狐狸精娘,他温纶一个人还能翻出什么花来不成?更何况……”
少年接着道:“更何况,他都要被轿子抬出去了,嘿嘿。”
后面虽然没有关门声,但是显然这三个主子是出去了。
几乎是立刻,最开始那个中年女人走进了门:“哎哟,这手都断了,连个门都不关。”待到近前一看,“大少爷这是……您可千万争气,老奴这就给你擦身。”
擦身换衣换g单被褥,一套流程下来,温纶竟然丁点没感觉到,浑身除了疼还是疼。
刚才那来去的三个极品,正是原身的弟妹。
原身的爹是个贵族,不过如今已经承袭了几代,只剩下一个县伯的称号,也不过是在一个荒凉的小县城里抖抖威风,实权是没有的。每年拿着点禄米和朝廷的赏赐,日子在这个穷乡僻壤过得倒是十分不错。
县伯府人口简单,老县伯不过一妻一妾。妾就是原身的娘亲吴氏。吴氏出身贫寒,只能做个妾氏。老县伯到了年纪,就娶了现在府上的主母刘氏。刘氏是知县的女儿,尽管是个芝麻官吧,好歹也沾了个官字。刘氏也是官家小姐模子里烙出来的,但没想到她一进门,老县伯就给了她一个“惊喜”——一个大肚子的妾!
刘氏现在都已经进了门了,说什么都晚了,只能故作大方地把苦水往肚子里咽。本想着生儿子哪那么简单,若是这吴氏生出个女儿,大不了到了年纪贴点嫁妆往外一嫁,倒也能眼底下干净。可没想到这吴氏真是“争气”,一下子就生了个儿子!
庶长子这三个字,放哪里都是打女方的脸。可是刘氏又能有什么办法呢?这老县伯再怎么样,也是个伯!她爹不过是个七品县令,还能真对上不成?最后也就意思着闹了两下,也不过是你放狠话我递梯子,默契非凡。
好在这老县伯除了这个妾之外,并没有再往府里添什么乱七八糟的人。虽然有个庶长子堵心,但日子到底比其他那些当家夫人要舒心得多。
现在老县伯也看着就要两腿一蹬,那吴氏也自请陪葬了,那个庶长子命大没死,倒是可以帮她解决一件麻烦事。
“娘!你怎么给那……大哥那么多陪嫁!”温宝淑,温家唯一的姑娘平日里当然是跟着刘氏一起学习管家,如今一看温纶的嫁妆单子,立刻就发作了。
刘氏一把拍开温宝淑的手:“你懂什么?外面那么多双眼睛看着,难道我还能苛待了你大哥?再说,你大哥不去,换你去,你愿意?”
温宝淑一时语塞,只能跺了跺脚。
刘氏见状,轻笑:“行了,眼光看远一点。你大哥这一去是替你爹报答那救命之恩,是大大的孝行,是好事。当年留下的婚书俱在,我们温家难道还能赖掉?你们几个倒好,差点把人弄没了。万一真没了,你们就没想过怎么收场?”
温宝淑眉头一蹙:“还能怎么收场?不过是一个山沟里的大老粗,大字不识一个,难道还能闹上咱们伯府?长了多少个胆子?”
刘氏心里也是一样认为,但是:“保不齐真长了熊心豹子胆呢?再说人家当年确实救了你爹一命,哪怕是让你嫁过去,也是应该的。”
“我才不嫁!”温宝淑跳脚,恨恨指着那长长的嫁妆胆子,“哼!剩下的就当是大哥的棺材钱,就不知道他有没有命活到那山沟子里?”
刘氏皱眉,反手轻轻打了温宝淑一下:“怎么说话的?这话在娘跟前说着没事,记着你以后还要嫁人的。出门只能说你大哥有孝心知道吗?你大哥这是给你爹冲喜!”
温宝淑嗲声道:“知道啦,娘~我这不是在娘跟前才这样嘛!”
此刻还远在京城的大老粗,完全没想到回家会有大惊喜在等他,高高兴兴地收拾好简单的行囊,牵着一头小毛驴就要翻身上去。
“熊将军!”
熊星宇闻声,腿一软差点跪下。他这名字,拢共就三个字,怎么能被叫得这么……嗯……如泣如诉?艾玛,他这个大老粗也能拽上一句成语!四个字的!
熊星宇这么一晃神,叫住他的人已经走到他跟前。白衣少年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生得简直面若桃李,比起一般女子的颜色还要艳上三分。简单的一身白衣,其实用银色的绣线仔细绣上了精美的图案,在阳光的照射下,简单的云纹简直像活了过来一样在流动。
“熊将军,您这……真的是要离京?”白衣少年苍白着小脸,眼眸微抬,眼底水光乍现,简直我见犹怜。
熊大老粗却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整个身体往小毛驴上一靠:“是啊是啊!”
白衣少年往前一步,贝齿微微咬着下唇,两片不点而朱的嘴唇看上去更是诱-人采撷:“您……将军您就不顾和璞瑜的往日情分吗?”
熊大老粗闻言,立刻腿不软了,腰杆子也直了,斜挑的剑眉猛地一皱:“这位公子……你到底是谁?熊某认识?”
小毛驴“恩昂恩昂”地叫了两声,听上去简直像是在附和:对啊,你谁啊?
白衣少年顿时羞窘万分,但硬是没有挪步。也亏得这条大街上全是高门大户,平时往来清静,否则这番作态,早就有人围观了。
即便如此,也马上就有人跑了过来。这人却是熊星宇认识,还是熟识的。
“老熊,唉唉唉,对不住!”来人一副标准的贵公子打扮,一路狂奔过来,等缓过气抬头一看熊星宇的打扮,先哈哈哈笑了半天,“你这样子,该不会真要回山里种田吧?”
熊星宇一拍身上的衣服,眉头一挑:“还能有假?林老二,你这是怎么回事?”
林老二一手拉着白衣少年,脸色有点尴尬:“这是我家老幺,平时一心读书,那个、那个啥……你上次不是来我家喝酒吗?”
熊星宇的眉头皱得更紧:“喝酒咋滴了?我又不单是到你林老二家里喝过酒,再说又不是我一个人去的!”
林老二一抹脸,这话他也想问人啊,可谁晓得他这恨不得鼻孔看天的幺弟,就瞎了眼看上了这个熊瞎子!可不管怎样,一边是自己军功赫赫的老战友,一边是自家小有点文名的幺弟,林老二期期艾艾着好歹是把结亲的意图给说明白了。
“咱们两家也算是相配,老熊你觉着呢?”
熊星宇一瞅那羞红了脸躲在林老二身后的白衣少年,被他抬起的含羞带怯的一眼,立刻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突然灵光一现:“我有婚约在身的!”
林老二大惊:“咦?怎么没听你说过?”
白衣少年的反应更大:“骗人!你怎么可能有婚约?”
熊星宇大脸朝天,一派向往:“我这次回去就是娶媳妇儿的。”对啊!他老爹当年救了个贵人,说好了要两家攀亲的。他手上还有婚书呢!
这话不是说说而已。熊星宇虽然离京,身上的品级却还没撤,实打实的二品大员,娶了媳妇儿不是到官府立个文书那么简单,而是要上报后给媳妇儿加诰命的。所以,这事假不得。
所以,不管白衣少年再怎么凄楚可怜,也只能目送熊星宇跨上小毛驴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