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公者,本姓陆,乃是此间的主人家,曾经的枢密使和门下左仆射,担任过兵部尚书,西南招讨大使,安南安抚使,最后至休时官至检校太尉,
不过鹿公乃是世代家主的通称,因为其祖上乃是大名鼎鼎的茶圣陆羽,归附梁公之后世为家臣之属,乙未之乱中南奔而得益保全世系的一支,以本岛(海南大岛)多野鹿出没的海边领地为世邑,因此得名。[首发]
说是鹿公想要见我,但其实在整个会面当中,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大人一直在各种打瞌睡和犯迷糊,大多数问答都是由他四五十岁的长子,门下侍郎陆南山,代为完成的。
而最后送我出来的是他的长孙陆游,一个看起来一板一眼到有点无趣的世家子弟。
没错,就是陆游,当然因为家世的原因,这位没有想历史上那位同名人物一样,因为坎坷的经历,而成为成为一代大诗人,却早早承袭了门荫,做了一个秘书省下奔走的承义郎,人生算是按部就班的四平八稳,也不面有点少年老成的。
我甚至还没来得及问他是否娶了个叫唐婉的表妹什么的。
按照陆南山最后的说法,鹿公打算保举我一个骑都尉的出身,按照南朝五十二阶武臣资序,士、校、将、都四大门槛,这样就直接进入第三序列的中层了,算在流内的中级武官了。入内起码是个殿前直,出外则最少是镇副或者大指挥。
如果想要花钱去谋取,除了相应的官身资序外,至少还要还要花上三千万钱到五千万钱左右的代价,如果想在广府这样的畿内军额,代价更高,比起我之前的后军置制司马之类的叙用官,含金量不知道高了多少。
不过却被我思虑再三婉言谢绝了,所谓无功不受禄,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恨和好事,而一个泰国容易变幻里唱的人,总是难以得到更多的信重和机会。
不过我答应了其他方面的往来和合作,比如作为世家子弟的晚辈论交,在事业和经营上的联结互通之类的。她们也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结更多。
因为是南投家臣的后代,在政治立场和家世沿袭上,对于所谓北人群体,或曰东进派,乃至泛主战派有着天然的倾向性和立场偏移,因此我的会见,更多像是某种旁证和参照。
因为有好些对方颇感兴趣的东西,再加上额外生出的话题,这场会面足足花了我半个多时辰,出来以后桌岸上的菜肴都换过了两遍花色了。
只是那些站在内厅,显然与主家关系更密切一些,也稍微知情一点的宾客,看我的眼神似乎都有些不一样了,就好像刚令进去还是一只潜力股,突然便成了新入市的蓝筹股一般。
用那位当代鹿公的话来说,
对我表现出来的火器战术,极其使用的细节很感兴趣。毕竟战争才是促进军事技术,及其相关衍生产品的,但是南朝这些年没有打过什么大规模的战事,只有五路延边和外藩地的一些地区冲突,而藩镇割据的北朝,但是不缺乏战事,但是却缺乏足够的资源和财力的投入,因此也没能把火器工艺和战术,这一明显需要大量烧钱的项目,给做大深研的机会。
关于火器革新的呼吁和争议,也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很多年,其中也不免受到传统数量庞大的军工产业,各种既得利益集团的抵制和排斥,而成果有限。
毕竟,相比弓弩,南朝的火器,在射速,射程和威力上并没有任何明显优势,使用工序也颇为繁琐,更有受环境气候影响更大的劣势,特别是对南朝这样,大部分版图处于温湿多雨地带的政权来说。
虽然有发射次数更多的亮点,但是所谓临敌不过三发的战争模式下,也就成了鸡肋一般的东西,因此只能按照下层军将的需要,有限的配备一些和弓弩一起搭配使用,或是充当防御性的辅助兵种而已。
正常的兵种序列中,也就是已经使用成熟的火油弹和飞火雷,更有特色和亮点一些。
这次清远军变中,畿内的兵马表现的过于耽于逸乐,积弱不堪,甚至需要出动内城的拱卫军和殿前军,外加上外道州的勤王军,才得以扑灭,其中又以从属水师序列的海兵队,表现的最好,
因此朝中大佬,有意练一只偏重于火器的新军,却是受到了梅山行馆保卫战的触动和启发云云,虽然不知道陈夫人她们是怎么借机宣传造势的。
依靠百多只火器和两百多件弓弩,硬是依靠有限的地利之便,抵挡住了拥有荣誉字号的精锐部队的反复攻打,死伤枕籍而巍然不动,却是不争的事实。
最后对方的伤亡对比也很难看,连主将都折了进去。虽然有所夸大,比如刻意忽略了某些过程和条件,但还是不免让我,无形间间接的名声鹊起。
这让朝中某些人,找到攻击现今枢密院领下,武备驰废的理由,然后又有人为了转移矛盾,郑重其事的提出要重视这次攻防战中,火器所表现出来的优异之处。
而陈夫人极其背后阵营,显然也看到了某种契机和因由,乘机把我推了出来。
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再次身不由己的被人当枪使,被卷入某种政治立场的纷争中,起码这次无论火器新军成就与否,我不得不站在某些传统军工营造产业集团的对立面上了。
走出来我,我的脑子里,还在继续回想着。不过,我有拒绝的余地么。
所以正统性,是一种政权长期统治下来形成的心里惯性,不是倒行逆施到实在天怒人怨,或是彻底失去自身维护机能,放任天灾*折腾的让大多数人都活不下去的地步,是不会那么轻易从内部动摇的,而寄附在正统性上的官方身份和权威,也是其中的一部分。
哪怕它再腐朽,再堕落,再怎么不堪,在封建王朝整体的权威没有被眼中动摇之前,大多数老百姓还是畏之如虎,想办法忍气吞声的苟活下去。
我虽然做的事情,严重违背统治秩序,但是也需要这个身份和行事上的便利,对方显然知道这一点,虽然被划定阵营捆绑立场很不爽,但这是个不得不接受的阳谋。
在体制内做事情,有利也有弊,有利的话,可以用比较少的代价和现成的基础,从体制内调集和获得足够的资源,在较短的时间内,来部分实现自己阶段性目标的某种捷径;
但是弊端是,在体制内不可避免的要收到来自上下因素的影响,必须话费大量精力和资源,用来用来维持各种关系和巩固自身,有人的地方自然会有纷争和利益矛盾,因此还要寻找利益同盟和靠山,用部分妥协和代价,确保自己的成果不给人轻易夺走,或是平白为别人做了嫁衣。
相比之下,加入军队体系,特别是一个利益倾向比较接近的主流派系,显然是一个诸害取其轻的结果,毕竟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帮助和爱恨,起码在我自觉羽翼丰满之前。
一边想着,一边才发觉走到有些陌生的地方来,这个园子颇大,至少数倾之地,还有无数山石花木园池分隔期间,不过显然我还没走出宴乐的范围,可以看到些许条桌和闲坐的宾客。
之前只喝了几杯饮子,又陪着主人家说了好一会话,有些肚子饿了,本能的想找点东西果腹,找快盘子从桌沿上扒拉几根栗米火腿炸的金丝卷子,一份生菜包着的奶油蟹黄羹,几片蒜蓉浇鳝丝,躲到一丛罗汉竹下,不怎么起眼的角落里,不顾形象什么的先大快朵颐一番。
我忽然看看一个高大年轻的侍者,匆匆走了过来,有些口渴的唤住他想要杯酒水,却发现对方仿若未闻的径直走了过去。
我咦的一声,放下盘盏有些好笑,居然被人无视了,却是有些感觉到不寻常,就算是普通人家的奴仆,也不会这么慢待宾客把,除非发生了什么要紧事情。
我生出几分好奇,轻步跟了过去看热闹,对方对这里视乎比较熟捻,走的地方也是尽量避开人多和光亮之处,七拐八弯的差点就把我甩掉了。
他突然停下脚步,有些犹疑的站在一个修建过的花墙之前,月光照在他的侧脸上,看起来有些硬朗冷冽的味道。
我这下可以确定,他实在不像什么仆人,因为也太不专业了,没有那种悠久世家之仆熏陶到骨子里,仿佛与生俱来一般的礼数和恭顺服帖,还有处变不惊的淡淡自持,而是充满某种浮躁和焦虑的味道。
然后突然人影翻动以下,居然身手敏捷的从花墙上翻了出去。我忍不住靠了一声,难道这种高档的宴乐场合,也有闯空门的么。
年轻男女低声说话的动静,却听的不大清楚,然后越说越急促,似乎有些争执起来,
然后我听到另一些动静,几个身影慢慢的度了过来,虽然同样穿着青色细稠的仆人衣冠,但是同样给人一种格格不入的不协调感,因为这几个人身上,身上那股子久于行伍的杀伐气息,别人不好说,我隔着老远都能嗅出来。
他们自然的兜成一个扇形的包围圈,径直将我所在方位也囊括进去。
见鬼,老子的厄运光环,都能蔓延到这里来么,可惜身上没有什么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