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棠倚靠着偏殿外面的贵妃榻，低垂着头，扣着手玩儿。
祁连归也不说话，就静静地陪在她身边，修长的指尖勾起她长长的黑发，发丝极其柔顺，仿若上好的绸缎一般。
“祁连。”九棠突然回头，定定地望着他，开口道，“你觉得，如果真的爱一个人，会是怎样的？”
望着九棠明亮闪烁的眼睛，祁连归突然有些不知所措，纠缠着发丝的手一顿，几缕青丝柔顺地从他的手中滑落了下去。
九棠轻笑了一声，望着内室的方向，眼神略微有些黯淡，眼中透着回忆。
“大家都在试探，在权衡，在掩饰。这世间的情爱，已经被附加了太多的条件，可是真正的爱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瞧着身边的人沉默了下来，长久的沉静过后，九棠缓缓开口：
“我在见过太多夫妻，他们曾在年少心动时许下长久的诺言，承诺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可是山盟海誓终究会因着所谓情非得已的理由支离破碎。
在我的故乡，不论男女，一生只会有一个配偶，他们会对着神灵起誓，永远忠诚于彼此——从此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我一直觉得，男女之间的情爱并非是生命的必须选择，可是我们一旦选择，就应该是真诚且炽热的。不是吗？”
皇后和那幻灵妖，还有之前那允知，看似谁也没有做错，可是如今落得这番境地，赔上了自己和对方的一生，空留的一声叹息。
没有赢者，遍地输家。
九棠站起了身，目光柔和又坚定：“而你呢，你为什么会选择我。”
“选择你，只是因为你是你罢了。”祁连归开口道，眉头皱了皱，眼神晦暗带着一丝挣扎。
“有些事情我确实没有向你坦白，只是，只是时机未到，我也不想你徒增烦恼。”
像是感觉这么说不妥，祁连归侧过头，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我知道，你可能觉得仓促了些。但是我说了爱你，就只会是你，无论什么也不会将之改变。即使你问我无数次，我都始终如一。”
九棠回望着他那深沉的眸子，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化作了心中的一道叹息。
她也并非真诚。
倘若是之前，她还是那个高高在上无半点忧愁烦扰的小殿下，或许还能安然和他在一起。可是如今，他们也许只能成为两个各怀心思的陌路人。既然这样的话，那还不如....
可是她终究也不是个心狠的人。
“金姑娘....”九棠还未再想下去。黎雪就拖着步子从内室走出来，神情悲怆，眼圈红红的，看样子是已经哭过好久，短短的几个字都带着浓重的鼻音。
“母后...母后薨了。”
说完这句话，黎雪像是失去了支撑她的力气，腿一软差点栽倒在地，九棠自从她刚出来就赶紧起了身，这才眼疾手快地将她扶住。
“他...他死后记忆也消散了，我全都看到了。他没有说谎，当年的事情，允知的死和他没有关系，自从那三个月之后，他满心满眼都是母后。可是如今...”
黎雪摸了摸脸上的泪痕，抹去了刚刚落下的泪珠。
“母后...母后身体本来就弱，一时间悔恨交加，也随着去了。她临终告诉我，哥哥这么多年一直都很好，让我和哥哥，莫要步了她的老路。她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世，能够弥补。”
九棠叹了口气：“人死不能复生，节哀。国不可一日无主，你现在是皇太女，就要担得起这份责任，前朝那么多臣子，还在等着你呢。”
“谢谢你，金姑娘。”黎雪略微有些哽咽，望着外面，最初的战乱声已经消弥，只剩下了长久的寂静。深吸了几口气缓了缓，“若不是有金姑娘在，这场动乱也不会平息地如此之快。”
说着就对九棠行了一礼，九棠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如今，还有很多事需要处理，可能这几日都无法设宴款待姑娘了。”
九棠笑了笑，牵着黎雪的手，她的手毫无暖意，九棠不知道要安慰她什么，只好回道：“无妨。”回头看了内室一眼，意有所指：“你打算如何处理？”
黎雪红着眼睛，张开了一只手，手心是那颗金色的妖丹，如今已经失去了光泽：“母后说，唯愿共葬一墓。今生已求之不得，只敢奢求来世。”
“也好，那就这样去早做准备吧。事发突然，还是要早做准备，免得有心之人趁机作乱。”
黎雪自知这个道理，这才没让自己长久地陷入悲伤之中。
“金姑娘，先失陪片刻。”黎雪又擦了擦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平静一些，“我先去处理一下。”
“好。”九棠回复道。黎雪迈着略带沉重的步子出了门，晚宴举办的时候本来就不早，现在经过了这场闹剧，外头更是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连带着点了两个烛灯的室内都阴暗非常。
黎雪走到门口的那一瞬间，肩膀还是忍不住地轻轻地抖了抖，抬了抬袖子，拂过面庞，似乎是再一次抹去了眼角的泪水。
她迈出门口的那一瞬间顿了顿步子，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逐步走入黑暗之中。
“走吧。棠棠，出去看看。”
祁连归伸出手，九棠望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中盛满了她的影子，在不甚明亮的月光下，流转着点点光华，勾人沉醉。九棠踌躇片刻，还是将手搭了上去。
九棠只到他的胸口处，小小的一只，被牵起时目光正好和他对上。望着那双眼睛，九棠又垂下了眸子，心中莫名有些感伤。
“祁连...”
“嗯？”
“没事，走吧。”九棠有些话想说，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心中重重地吸了几口气，努力将那种奇怪的想法压了回去。
“主子这是干啥呢？”鸿蒙天内，小玉缠绕在淮引的枝干上，有些困惑。
淮引淡淡一笑，侍弄着手下的草药，头也不抬地换了个话题：“你去看看阿衍他们是不是快要醒了。”
“啊？哦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