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太傅搬出靖安王府之后,丰邻城中又起流言,都说靖安王妃外表温柔可亲,实则很是心肠狠毒,连与她血脉相亲的外祖父都能“赶”出王府,还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来的?!要知道,自古百善孝为先,连孝行都没有的人,又怎么会得到别人的认可呢!
慕青冉每每听到墨锦向她回禀的这些话,总是淡淡一笑,从不放在心上。左右都是有人在煽动舆论,她何必因此放在心上给自己找不自在。这些话,墨锦既是告知了她,想来夜倾辰定然也是知道了的,她恐要安抚他一番,不然依照她家王爷的性格,只怕还未等这出戏开唱,“主角”便先死于非命了。
又仔细交代了墨锦一些事情,慕青冉方是向书房的方向而去。这地方……她已经有多日未曾踏足,每每知道夜倾辰在此,她便不会过来了,倒不是刻意避着他,实在两人在此地相处的几次经历均是让她有些“心惊胆战”!现下,有些成了心里阴影了。
慕青冉推门进去的时候,夜倾辰正坐在书案之后,拄着额头闭眼小憩。见此,她不禁将动作放的更加的轻柔,拿起一旁的披风,轻轻的搭在了他的身上。本想坐到一旁的榻上去等他睡醒,不想却是被他长臂一伸直接扣在了怀里,慕青冉坐在他的腿上,微微回望过去,谁知夜倾辰竟还是双目微闭,他将头埋在了她的肩窝处,鼻翼间嗅着她身上的淡淡药香慢慢厮磨,过了片刻,方才停下来,安静的埋首在她的发丝间安心的睡去……
刚刚进来见到他,便觉得他今日脸色略显疲惫,昨夜回来的时候她也已经歇下了,今晨也不知他是何时出去的,想来近些时候,他是太忙了些。也正是因此,此刻他抱着她,将头枕在她的肩膀上,慕青冉动也不敢动一下,唯恐惊扰了他,让他又是不得休息。
左右无事,她的目光慢慢在房中转了一圈,眼光扫到对面的书架时,想起墨音之前与她说的话,唇边不觉荡起笑意。原来,这书房之中有许多的书都是在得知她要进府之后夜倾辰命墨锦按照她的喜好去置办的,有好一部分,他从来都是翻也未翻过的。想到这里,慕青冉觉得好笑的同时,不免心下又是一阵感动,虽然知道她家王爷对她很是体贴入微,但她从来没想过,他连这般细小的细枝末节都是万般留心留意的。
从回忆中抽身而出,慕青冉的目光不觉停留在书案上摊开的信件,这是……地宫传回来的消息!
近日这段时间,恰好是举行会试,春闱一战之际,怪不得夜倾辰会这般忙碌,她竟是一时忘了。丰延的科举考试每三年举办一次,而每一次的科举考试都是让庆丰帝和朝中众人皆是万分的在意之事,庆丰帝重视,是因为要为国家选拔栋梁之才;而其他人重视,则是可以借此机会提拔自己这方的人,或者直接拉拢!
而今年的春闱之战方是开始,夜倾辰恐怕也是得了庆丰帝的命令,才会这般没日没夜的暗中“监察”科考之事。
信上言明,晋安之地的科考之风十分污浊,当地官员徇私舞弊,影响十分恶劣。而现已选出的“贡生”有半数以上均是贿赂考官,或是作弊才取得的!见此,慕青冉的眸光渐渐变得冷凝,不想晋安的科考之风竟是这般世风日下,是想着山高皇帝远,所以便这般肆无忌惮嘛?!
视线渐渐往下,忽然一个名字,出现在了慕青冉的视野当中,袁文康?!
袁……这不是锦乡候府的姓氏嘛,难道是他们的同宗?!
“青冉觉得应当如何处理?”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夜倾辰不知在什么时候醒来,此刻略有些迷蒙着睡眼,微微偏头看向慕青冉,难得看起来温和无害的样子。
慕青冉闻言,不禁侧头深思,不想回眸间偶然见到夜倾辰这般“状态”,瞬间便被吸引了目光,想来若是被旁人看了去,这丰邻城中只怕再无人会说靖安王凶狠残忍了,这般“美色撩人”的景象,即便是残忍一些,也不过是一把“温柔刀”罢了!想到自己脑子里胡思乱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不禁失笑,夜倾辰见了,难免有些不明所以。
“嗯?”怎么好好的,他不过问了个问题,竟是笑的这般开怀?!
“王爷不若顺水推舟,就直接让这些贡生前来参加殿试!届时在金銮殿上出了洋相,再一举揪出晋安之地败坏科考风气之人,岂不是名正言顺。”
“嗯,还有呢?”他就知道,他的青冉是这世上最为聪慧之人。他记得当时老头子临走之际,说了一句“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如今想来,这话竟是再贴切不过了。
“还要将参加会试的人选题卷由王爷的人再行亲自审核,有含冤被剔除者也要一并暗中接到丰邻城,与那些人名不副实的贡生一起殿试。”不过,如何在晋安之地不打草惊蛇的将那些人接到丰邻城,这是个不小的难题,不过她觉得凭夜倾辰的本事,这应当不算难事!
听完慕青冉说的,夜倾辰不禁微微点头,眸中满是点点华光,素来黑沉沉的眼眸,此刻看向慕青冉的时候,竟是流光溢彩。青冉说的和他心中大致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本也就是这个打算,只是某些手段或许会较之她更为狠厉一些,不过这些,不必说与他的青冉知道。
“主谋之人姓袁……”慕青冉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她只是觉得如果不是身后有人撑腰,单凭一个晋安之地的官员,便是这般胆大,藐视皇威吗?!
“那人是锦乡候的胞弟!几年前因为卖官之事,被陛下贬到了晋安城。”不过到底是狗改不了吃屎,到了哪里都一样!
原来如此,怪不得呢!不过想来这人的好日子也算是过到头了,既然已经被夜倾辰盯上,段或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不会是直接杀了吧?!不过慕青冉想想,觉得很是有这个可能!
“那是陛下的事情。”
“若是你呢?”若是……你来负责处置他呢,若是,你身处那个位置呢?
闻言,慕青冉明显感觉到夜倾辰的身子一僵,随即环在她腰间的手隐隐有收紧的趋势,他如今……越来越不会在她面前掩饰自己的情绪了。
“当众凌迟,以儆效尤!”说这句话的时候,夜倾辰的眼睛一直注视着慕青冉,他不知道她为何会有此一问,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察觉到了或是猜到了一些什么,他只能照实回答她。
“暴君!”慕青冉不禁轻笑道,就知道他的手法温柔不到哪里去。
心知她不过说的是玩笑话,可是夜倾辰却没有笑的出来,“当真……觉得我会是暴君?”
“……假的!”慕青冉转头望向夜倾辰,抬起玉手,动作轻柔的捧住他抵在她肩上的脸颊,目光显得专注而又认真,“若夫君身居高位,定然会是一位勤政爱民,万民敬仰的好皇帝!”
“青冉……”她果然……还是知道了些什么。夜倾辰仅仅只是唤了她的名字,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我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她始终是在的,既然答应了要陪他走下去,那不管是现世安稳,还是战火纷飞,只要有他在侧,她定然不会畏缩!
承乾殿内
夜已经深了,蔡公公看着仍然埋首在书案上,忙着批阅奏章的庆丰帝,不禁上前轻唤道,“陛下,时辰不早了,你您该歇了……”
“朕歇了,这些奏章你来帮朕批吗?!”
“呦呦呦,老奴可不会,老奴啊,也就只会伺候伺候陛下,旁的是什么都不会呦!”心知庆丰帝是在打趣他,蔡公公也不怕,只随意的与他闲说着话。
“陛下如今也不宜太过劳累,几位皇子均已大了,您何不……”这话,也就是蔡公公敢说,换作是旁人,只怕早就被庆丰帝命人抓起来严加审问了。
“哼,他们?!不给朕添乱就不错了!”想到今日辰儿呈上来的密报,庆丰帝的脸色就忽然变得很是难看。
“这不是好在还有王爷为您分忧嘛!”见庆丰帝的脸色有异,蔡公公赶忙转开话题,不再说起几位皇子。知道庆丰帝素日极为器重夜倾辰,蔡公公便也捡一些他喜欢听的说。
“哎,有些事情,朕也是只放心辰儿去办。”说这话的时候,庆丰帝的眼神很是深远,烛光里,他的轮廓渐渐变得模糊,只余一头银白的发丝,看起来让人平生苍凉之感。
“可……王爷的性子……”实在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啊!他自幼陪在庆丰帝的身边,帝王的心思,他或多或少能猜到一些。可是,倘或真的将这江山交到王爷的手上,难保他不会将这万里江山毁了啊!
似乎是看出蔡公公的担忧,庆丰帝不觉失笑道,“你这个老狐狸啊,事事都是看的这般通透,唯有这件事情,你失了准头!”
说完,庆丰帝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便转身向蔡公公说道,“走,陪朕出去走走。”
一路出了承乾殿,身后只跟着段御风,迎着皎洁的月光,三人慢慢悠悠的走着。
“你可还记得朕登基之前,三王叛乱的事情?”
“老奴自然未忘!”那么凶险万分的场景,他此生想来都是不会轻易忘记的。如果不是最后老王爷及时赶来,只怕……他与陛下早已成了刀下亡魂了。
“那你也应当记得,这万里江山是用辰儿母妃的鲜血来开祭的!”这件事情,是庆丰帝心中永远的痛处,是他无能,害的灼弟失了爱妻,也害的辰儿自幼没有了母妃!
“这锦绣山河,是牺牲了他母妃才得到的,所以,辰儿段或是不会做出你害怕发生的那些事,因为他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守护住这片大好河山!”这才是庆丰帝对他万般心疼的原因,因着当年的事情,辰儿对这些朝堂争斗万般厌恶,可是偏偏他又不能抽身离开,反之还要尽心尽力的守护,让庆丰帝不免觉得更加对他不住。
“陛下……”蔡公公看着面露悲戚的庆丰帝,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终究……是朕亏欠他良多。”所以,这么些年,他尽心尽力的教导他,“抚育”他长大成人,在他身上投注的精力甚至比任何一位皇子都多。他给他至高无上的权利和荣耀,一则是希望他有自保的能力,二则也是希望他能随心所欲的生活,不必受人掌控,不必活得委曲求全!
“王爷如今也大了,陛下也不必过多自责,有王妃在他身边陪着,老奴瞧着王爷似比往日多了些人气儿!”这些年,蔡公公可以说是亲眼看着夜倾辰长大的,何时见他对何人有过过多的在意,可是你看他对王妃那般在乎的模样,简直像是变了一个人。
“嗯,他大婚之后,的确是变了不少。”至少,在对着慕青冉的时候,会变得像一个“正常人”,而非一块捂不热的寒冰!
两人边走边说,却是不想毫无目的闲逛,竟是走到了一处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云华宫!
蔡公公见此,不禁微微回头瞪了段御风一眼,他忙着与陛下叙话,也不曾注意走到了哪里,怎地身后这人也不知道要提醒他一下,走到这地界,不是生生引得陛下心里难受嘛!谁知后者一脸茫然的看着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他不是好好的跟在陛下身边嘛,怎地蔡公公瞪他作甚?!
今日庆丰帝的情绪明显不佳,先是想起了那些陈年旧事,现在又是走到了云华宫门前,一时间,满满的回忆涌入脑海,耳边仿佛还有那女子清澈的笑音。
或许是夜色漆黑的缘故,此刻的云华宫不复白日的破旧,映着淡淡月光,仿似与当年初初落成之时无异。庆丰帝的眼中满是云华宫的倒影,他仿佛看到了那女子一身桃红宫装,含笑向他走来,美得像是春天初开的桃花一般,灼灼千里……
“云华……朕已经许久未曾梦到她了。”她去了……已有十年了!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她心中定然是怨恨他,如今连入梦都不曾!
蔡公公闻言,赶忙低下头不敢言语。想到这宫中曾经住着的女子,蔡公公一时间也是悲从中来,觉得心里很是有些难受。连他尚且如此,更何况是陛下,这一刻,蔡公公忽然明白了前段时日陛下为何那般不愿同意三殿下迎娶那名江湖女子,毕竟这皇城诡谲,实在不适合那般心思单纯之人,若是她能在这城中生活的如鱼得水,那只怕,也是风刀霜剑将她磨砺的再不似以往的她!
“陛下……夜深了,还是回去吧!”唯恐庆丰帝继续这般“睹物思人”伤了精神,蔡公公赶忙轻声说道。
“哎,走吧!”
转身一步步的往回承乾殿的方向而去,身后老旧的宫门依旧是被上着锁,好像从没有人来过,也从未有人开启过,没人知道这里曾经葬送了一名女子短暂的一生,即便知道,也会在时间的长河里渐渐遗忘……
过了几日,便是大皇子府上开宴的日子,慕青冉左思右想,觉得夜倾辰还是不去为好,与他好一番商议,最终才是她带着鸢和流鸢,暗中跟着墨音和墨影两人,动身去了大皇子府上。
马车上,看着喋喋不休的两人,流鸢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鸢虽然没有流鸢反应那般强烈,但是还是觉得有些聒噪了点,素日在王府中与他们二人接触的不多,是以也并不得知道,今日,也算是开了眼了!
至于慕青冉,早就见怪不怪了,每次她出府,这两人均是会与她一起坐在马车之中,马车走一路,他们便能说一路,而且是各自说各自的,全然不管听得人是作何感受,她想,夜倾辰定然是不知道他们这般做的,否则,他们现在绝不会完好无损的待在这!
想到今日去大皇子府上可能会见到的人,慕青冉不禁心下隐隐“期待”起来。
听闻沈灵均被关进京兆府衙之后,外祖父曾去探视过几次,不过一直没有被放出来,这中间自然少不了慕青冉的“推波助澜”。而且,既是进了衙门,哪里有能完完好好出来的人呢,不先上一顿杀威棍,犯人怎么可能会说实话呢!
前几日沈太傅还特意过来府上,希望能由她出面,将沈灵均“解救”出来,慕青冉听完,不禁觉得沈太傅是不是着了什么魔,他不是平日最为讲究“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嘛!如今沈灵均既是尚未洗脱嫌疑之人,那便理应由府衙关押,她万万是不能徇私枉法的。
谁知沈太傅听完她这般说,竟是气的直接起身离开,一时间又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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