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房内
慕青冉静静的安坐于室,身着色泽艳丽的采衣,象征着年幼时分女童的纯真烂漫。
流鸢在一旁好奇的围着慕青冉打转,左瞧瞧、右看看,满眼的新奇之色。
不多时,鸢从外间进来,身后跟着一群小丫鬟,手中捧着托盘鱼贯而入。
看着托盘上的东西,流鸢不禁微微睁大了眼,这些……都是要带在小姐身上的?!
鸢看流鸢惊讶的样子,不禁笑道,“这些是给小姐加笄之用。”
“加笄?”流鸢皱起眉头,还是不解。
看她还是懵懵懂懂的样子,慕青冉淡淡开口说道,“所谓加笄,是女子及笄礼中不可或缺的一个环节,分为初加,再加,三加。”
正在说话间,门外的小丫鬟来报,说是三小姐来了。
慕青冉听完,略微一愣,这个时候她不是应该在前院招呼客人吗?
“大姐姐!”慕青欢进来的时候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倒不像往日那般唯唯诺诺的小媳妇状。
“三妹妹怎么过来了?今日倒是辛苦两位妹妹和姨娘了!”慕青冉的语气颇为歉意,目光望着慕青欢淡淡说道。
“大姐姐说哪里话,都是一家人呀!能帮上忙,姨娘也很开心的,现下二姐姐在前面忙着,我抽空过来看一下大姐姐,顺便将这个交给你。”
话毕,便只见她从身后的小丫鬟手里接过一个锦盒,交到慕青冉手上。
慕青冉接过锦盒,颇有些不解的看向慕青欢,等待她解释。
“这是珩弟昨晚交与我的,说是今日大姐姐的及笄礼,他身为男子不方便前来观礼,但又想要在正日将贺礼赠予你,所以才嘱托我今日一定要给你送来。”
慕青欢说完,掩唇轻笑,其实她很是有些奇怪,明明珩儿与她和二姐姐一样,和大姐姐没什么接触,怎么如此亲近于她,对她青眼有加。
“珩儿有心了。”慕青冉并未打开锦盒,只略看一看,便吩咐鸢拿去收好,随后回首对慕青欢笑道,“有劳三妹妹走这一趟了。”
“其实……其实,我也准备了给大姐姐的贺礼。”说完,慕青欢脸色微红的从袖管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荷包,“这是我自己绣的,还望大姐姐不要嫌弃。”
荷包上面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玉簪花,旁边还绣了几行小字“玉簪坠地无人拾,化作江南第一花。瑶池仙子宴流霞,醉里遗簪幻作花。”
慕青冉看着手中的荷包,微微有些失神,半晌方才说道,“多谢三妹妹,我很喜欢。”
慕青欢看着她眼中暖暖的笑意,知道她是真的喜欢,心中的石头方才算是落了地,这次的宝算是压对了。
只不过她与珩儿都准备了贺礼,唯独少了二姐姐的,也不知大姐姐会不会介意,她之前劝说二姐姐许多,可她执意不肯如此,也只能作罢。
“大姐姐这里想来还有许多事要忙,我就不打扰了,先回去正厅了。”
“好……鸢,送三妹妹出去。”
“是,三小姐这边请。”看着鸢引着慕青欢走了出去,慕青冉又看向手中的荷包,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送走了慕青欢,一切还是有条不紊的进行。
“请小姐加笄。”突然听到这个声音,慕青冉猛然转过身去查看,回身便看见了一身丫鬟装扮的人,赫然便是清鸾公主——楚鸾!
见慕青冉发现了她,楚鸾甚至还调皮的朝她眨了眨眼。
此处人多眼杂,慕青冉不便与她相认,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由着鸢打扮自己,心下不禁哭笑不得,就知道她是个不安分的。
初加时,慕青冉身穿素色襦裙,色浅而素雅,象征少女的纯洁无邪。
再加时,要深衣光鲜,代表女子的明丽光彩。
三加时,外服雍容大气,典雅端庄。
加笄完毕,慕青冉缓步走出东房,礼乐奏响。
礼者,天地之序也,乐者,天地之和也,礼乐不可分。
慕青冉一路听着乐声慢慢走向正厅,这才是宾客云集的地方,出不得一点差错。
她要在这里聆听教诲,授以“妇德,妇容,妇功,妇言”。
池安长公主要对她申以戒辞,教之以礼,此为“教茶”。
行至正厅门口的时候,慕青冉略微停顿了一下,随后方才娉婷而入。
她穿着一身古纹双蝶云形千水裙,每行一步,裙摆都像在水波中荡起层层涟漪,美不胜收。
众人纷纷望去,一时竟是忘了交谈,屋中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只见慕青冉半挽发髻,一头青丝垂至腰际,白皙的脸颊细腻水润,一双眼睛似水明亮,灿若星辰,小巧的鼻下,双唇粉嫩,无一不精,无一不美。
屋中之人见此,只觉得眼前华光四射,不禁想到了多年前丰邻城中广为流传的一首歌谣。
罗纱倩影欲飘然,
似是文曲落凡间。
青丝迤地掩娇容,
却是慕府之青冉。
听闻两年前,陈正之老先生到沈府拜访沈太傅,偶然碰到慕青冉在与沈太傅下棋,当即便做了这首诗。
后来,临安城中纷纷传颂,都道沈府小姐是文曲仙子转世,不过目睹过她真容的人倒是极少。
这次慕青冉的及笄礼,来了这么多的世家小姐,虽有慕振德的“功劳”,但也是众人都想来瞧瞧,看看慕青冉究竟是何种天香国色,竟能得到这样的赞誉!
步入正厅之后,慕青冉目不斜视,朝上首的沈太傅与慕振德分别见礼后,才微微侧身,面向客座的池安长公主,规规矩矩的行礼。
起身的时候她抬眸望过去,只见一个贵气逼人的美妇人端坐在那,相貌倒是与三皇子颇有几分相似。
只不过三皇子是男子,显得极为俊朗,而池安长公主则是女性的柔美。
池安长公主的年纪与慕振德相仿,只是保养的极好,既有年轻女子的身段样貌,又有一丝成熟女子的韵味,很是迷人。
慕青冉看着她,倒觉得眼前活化出一首诗来,宝鬓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这边慕青冉在观察池安长公主,而池安长公主也在打量着她。
池安长公主和屋内众人一样,都是久闻其名,不见其人,今日一见,倒是觉得她果然不负仙子之名。
众人只觉得慕青冉静静的站在那便是一道风景,仿佛从画中走出来一样,连同为女子的池安长公主也不得不承认,她美的令所有的女子嫉妒。
目光清润,妆容精致,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着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唇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嫣然一笑,惑阳城,迷下蔡。
沈太傅看着如今落落大方的慕青冉心底很是骄傲,只是看着她这样大放光彩又不免担忧,这么多年,他费尽心机将青冉藏着、掖着怕被人惦记上,结果还是难逃这一步。
而一旁的慕振德从慕青冉走进门的一刹那就已经愣住了,真的和沁如太过相像了!
唯一的不同就是,沁如是真的温婉贤淑,而青冉……慕振德看向自己面前的女儿,觉得她更多的是淡泊,好像任何事情都激不起她的情绪,永远是温温淡淡的样子。
但慕振德知道,她只是不在乎!
众人这边还在不住的惊叹,有不少和慕青冉年纪相仿的女孩子,看着这样的慕青冉,便都觉得慕尚书这么多年对先夫人情深不渝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有女如此,娘亲又会差到哪里去呢!
还有一些心计比较深沉的,想的就不是这样的风月之事了。
今日慕青冉如此艳惊四座,难保不会成为几位皇子的正妃人选,倘或真的如此的话,可不就是成为劲敌了!
想到这,有些人看向慕青冉的眼光不免多了一丝敌意。
流鸢站在慕青身后,自然感受到了那几道不善的目光,刚想一记眼风扫过去,忽然想起小姐之前嘱咐她的话,便生生忍了下来。
慕青冉身边站着的是今日及笄礼的赞者,礼部尚书戚大人之女——戚柔。
她从鸢手中捧着的托盘上拿过一条滚雪细纱的束带,承到池安长公主手上,然后静候在一旁。
随后只听闻赞礼的嬷嬷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耳景福。”
闻言,慕青冉慢慢俯身拜倒在地,朝着沈太傅和慕振德的方向,盈盈一拜,“青冉感念外祖父,父亲教养之恩。”
接着,池安长公主上前将手中锦带系于她的腰间,之后退回其位。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眉寿万年,永受胡福。”
戚柔拿过一副金镶珠宝半翅蝶簪,再次恭敬呈递给池安长公主,她接过发簪,慢慢将它簪于慕青冉发间。
随后,慕青冉转身,对着众位正宾,又是一拜。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
最后,池安长公主将一对金镶东珠耳坠为慕青冉亲手戴上,这便算是三次加笄全部礼成。
慕青冉转身对着门外的方向,再次叩拜,这是以表天地之心,叩谢皇恩。
池安长公主高声颂道,“甘醴惟厚,嘉荐令芳。拜受祭之,以定尔祥。承天之休,寿考不忘。”
她仔细的打量着此刻的慕青冉,只觉得眼前少女一身气度风华,清贵无双。
怪不得沈太傅将这外孙女藏得如此严实,原是这般惊艳绝绝!
池安长公主原本是不打算来参加慕青冉的及笄礼的,即使是慕振德亲自出面也是一样,但是后来想到慕青冉还是沈太傅的外孙女,皇兄也亲自开口嘱托了她,她思前想后还是应了下来。
眼下,她倒是庆幸自己答应了,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任谁得了去,只怕都要偷着乐了,只是可惜……听闻她身子不大好。
想起临安城中的传言,池安长公主再次看向慕青冉的时候,目光中不禁多了一丝同情。
自小便没了娘亲,身子又如此孱弱,到底只是一个女孩子,这将来的婚事又由不得自己做主,也甚是可怜。
收敛好自己的心绪,池安长公主继续读着祝辞,“礼仪既备,令月吉日,昭告尔字。爰字孔嘉,髦士攸宜。宜之于假,永受保之,曰青冉甫。”
慕青冉又向池安长公主施礼,回道,“某虽不敏,敢不夙夜祗来。”
池安长公主归位后,慕青冉仍是静立在房间中央,等待聆听长辈蒙训。
慕振德坐于上首,眸光深远的看着下站的慕青冉,缓声说道,“吾儿青冉,年方十五。尚可许嫁,笄而礼之。”
慕青冉目光清澈,淡淡回望,委身施礼,声音轻柔的回道,“儿虽不敏,敢不祗承。”
此后便是宴请众位宾客,柳姨娘带着慕青蓝和慕青欢在四处周旋迎待,唯恐有什么失礼之处,事无巨细,皆是面面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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