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萧十五年,二月三日,这一年的最后一场大雪就这样洋洋洒洒的下了起来。
似乎所有的事情都从这一天开始沉寂了下来,或者说,是在更深层次的酝酿着,却又不约而同的在这场大雪下着的时候,销声匿迹。
东阳因偷入青萧的那支由富坤率领的大军被萧景御一个不剩的消灭殆尽而损兵折将,元气受损,自然是掩旗息鼓。
南疆尽管已经有了沧月过来联姻,但是依旧是如同铁桶一般,别的人进不去,他们的人也不出来,什么消息都探不出来。
青萧与漠北的战事因着这场大雪的缘故而一拖再拖。漠北的苦寒之地,冰雪覆盖的时间很长,一旦入了冬下了雪,便相当于与世隔绝,漠北的人想出来,便要在荒外雪地走上三四个月的时间。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漠北缺粮,尤其是入了冬,那粮食就更是金贵了,所以漠北那边只会在开了春之后入冬之前征战。同样的,这样的环境条件也限制着顾翌晨的大军不能继续向漠北推进了。
风雅阁的重建如火如荼的进行了小半个月也总算是结束了,至少不至于让风雅阁那么多的人流落街头,无处栖身。他们同样也派了人去寻找那失踪的五份资料,只是却没有人知道,这究竟是不是认真的。绝心依旧让人去继续寻找方叙的下落,可是依旧是一无所获。
慕容清风倒是很忙,非常的忙,不仅要忙顾言倾的事情,还要忙萧景御的事情,他每天都得忙到下半夜才能休息。而暂时住在慕容府上的苏墨川却始终都没有清醒过来,不是因为伤的太重,而是因为他的身体实在是太过虚弱,乍一恢复,他有些适应不了,便自动的陷入沉睡了。看在无殇的份上,慕容清风也忙里偷闲去治疗陈意歆的眼疾,这段时间以来已经渐渐得有了起『色』,想必再过不久她就能视物了。
无殇被无命带回了风澜山,说是在他学会感知外物之前绝不会再让他下山了,无殇倒是没怎么反对,只是记忆中的那片空白,被所有的人一致默认无视掉了。既然是不愉快不重要的记忆,那也不必再想来了。
方叙和尘无依旧躲在山坳之间,方叙的伤势始终不见好,尘无心急如焚,只得乔装偷偷地溜进城中买『药』。他不敢带着方叙回去,因为他的心里也没谱,他们回去了之后会面对什么,承受什么,方叙会怎么样,这些他都不敢想,所以尽量避免去想。萧景御解决了东南王的前军,因着大雪,也暂时停下了进攻的脚步,趁着闲暇,把军中事务都交给了无比能干的邀月公子和匆忙赶来会见邀月的沉昂公子,自己和自家亲亲娘子骑马飞奔,往东阳而去。
从柞山回来之前,惊天同志很是乖巧的找到了他们家王妃,并且听从自家王爷的命令,和无一起肩负起了保护王妃的伟大使命。尽管他现在很想和无再打一场,但是也知道,这种事情只能靠缘分了,想想就行了,变成现实的可能『性』,实在是不太大啊。无和惊天算是不打不相识,尤其是从幽冥谷回来之后的惊天,让无更有了想与之一战的欲望,当然,他是不会表达出来的。
已经回到绝杀阁的绝杀,自然是再次执掌绝杀阁,并且开始处理绝情阁大大小小的一堆事儿,身边也没个人帮忙,煞是可怜。而刚刚从代阁主的位子上解放了的绝命是无事一身轻,每天除了养养兵,就是调戏调戏绝柔,小日子过得煞是愉快,而且看着绝杀这么忙,更是没有半点负罪感的。
魅姬去了西南王的领地,听说西南王正在选美人儿,她这个身负血海深仇的人,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大好机会,在顾言倾的帮助下,她自然是很顺利的进入了西南王府,至于日子过的怎么样,倒是没有任何的消息传出来,顾言倾也从一开始就不许她往外递消息。
绿衣的身子已经渐渐的笨重起来了,慕容清风自然是不许她再过多『操』劳了,紫衣她们更是小心地照顾着,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全都给备下了。
至于准备回到顾氏一族的顾修寒和慕容方正的情况如何了,更是无从得知了,两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似的,任凭谁都找不到他们的下落。
趁着休战的这段时间,江昔陌和喻明韶回了家,江璃依旧是那副柔柔弱弱的样子,江昔陌看着也是无可奈何,毕竟是自己的妹妹,他实在是,有苦难言。喻明韶回家之后明言终生不娶,要和江昔陌携手离家游山玩水,逍遥自在,不必多想,自然是被他父亲狠狠地打了一顿,小半个月都下不了床了。江昔陌听闻,心疼不已,却碍于两家长辈,只有晚上偷偷地潜进喻家看看他。
上官祁阳的动作也被这场大雪打断了,不得已之下进了江州,回了上官家。因着自家少主的突然回来,整个上官家都热闹了起来,又是各种好酒好菜,又是放鞭炮挂灯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家记错了年日,这就准备过节了。上官老爷子和自家儿子促膝长谈,分析时局,针砭时弊,直到上官祁阳再离家的时候,老爷子心里这才算是真正的拿定了主意。同样的,他也为着自己的儿子自豪着。虽然,咳咳,这位,可能有点口是心非吧。比如说明明很开心儿子回来,却摆着一副嫌弃的脸『色』,说着责怪的话,脚下却比谁都快的跑到门口去看儿子。再比如说,明明很是不舍得儿子离家,却又是一副很嫌弃的嘴脸,说着不要再回来的话,手上却拉着儿子的衣袖迟迟不肯放。
皇宫里的两位,日日早朝,处理着大大小小的事情,小到哪个官员家的千金可以赐婚了,大到哪哪又有动『乱』了,化了雪就要战了。整日里就是这些家国之事,却连一起谈情说爱的时间都是少得可怜。顾旌仞和皇上的关系虽然缓和了不少,但是作为曾经受伤的那一方,总是害怕再付出一颗真心,换来的是一柄寒剑,因而二人相处之时,他也始终记着,他们先是君臣,再是夫妻。顾旌仞这样的防备自然是让皇上很是心疼,同样的也很懊悔自责,还有些许的无奈。真真是应了那句,自作自受。他无比怀念当初的那份真感情,尽管如今也是,却总是觉得二人之间隔了重山峻岭,江河险阻,看得见,却触碰不到。只不过,这份坦诚以待,被自己给作没了。
青萧十五年,二月八日,洋洋洒洒这场大雪下了整整五天,整个青萧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银装素裹,却寒冷异常。
春风料峭,似乎在昭示着种种。暴风雪就要来了,天『色』已经阴沉了下来,而我们尚且懵然不知,自顾自的娱乐玩耍。
青萧十五年,二月十八日。
云州城
议事的大书房里,一身白衣的邀月公子和一身红衣的沉昂公子在首位以下的两个椅子上坐着,望着前方空『荡』『荡』的座椅,两张俊颜尽是一般,嘴角含笑,一个气度悠然,翩然如仙,另一个妖孽邪魅,肆意如魔。但是坐在二人下首的人们却均是虎躯一抖,这两个人这幅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
“邀月公子,王爷到底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这半个月以来,西南王往战线前一直在增兵,这化了雪,可就要开战了……”其他人都仿佛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问话的人。他难道没看到邀月公子正是因为王爷自己跑去陪王妃而不肯回来而恼火吗?这人居然还没脑子到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过话说回来,王爷,这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王妃要去东阳游玩,王爷就舍了大军去陪着?前些日子下雪无法开战也就算了,这眼见着就要化雪了,王爷还执意不回?
这位王妃是何许人也,各位将领在帝都多多少少也是听说过的。比如说什么白痴,什么丑女,什么花痴的……当初王爷成亲的那天,王妃带着自己年幼的弟弟嫁入王府的事情,他们可是亲眼所见呐。这位王妃殿下有多厉害,他们还真没怎么觉出来。甚至是大家都对这位女主子,或多或少的,都有一些排斥。
再说王爷,也不知道是王妃给王爷下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英明神武的王爷这般宠着,不,或者应该说是溺了。还是说,王爷当真眼瞎了?呸呸呸。什么王爷眼瞎了,他们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想……
咳咳,话说回来,眼看着西南王这增兵的架势,摆明了就是要打仗,要反了的样子啊,但是王爷却迟迟不回到底是说不过去的。虽然不是说没有王爷他们就打不了仗了,但是没有王爷坐镇,他们心里始终是没底啊,这一没底,不就容易出岔子了么?
邀月揽了揽身上的披风,轻抿了一口茶,优雅的回眸淡然一笑,剑眉轻微挑起,“玩够了,王爷自然就回来了。”
“那西南王…。”
“咱们不是也已经增兵了么?朝廷派的援兵这两天就到,不必担心。西南王左不过是在试探罢了,就算是要到,呵呵,等真的开打的时候,王爷也是该回来了。”若是当真开战之后再回来,那就直接扔到战场上去,顺便跟他家王妃说道说道,不如休了这个不靠谱的夫君,改嫁算了。
众人默然。
这段日子,他们算是多多少少的看明白了一点,这位邀月公子什么都好,比如说长的好看,比如说功夫很好,比如说文才很好,比如说做事效率很高,比如说脾气很好……但是,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位邀月公子实在是太过出尘,那恍如谪仙的气质,当他朝着你温文一笑的时候,你会连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更对他生不起一丝违背之意来。而当这位公子不笑的时候,就轮到另一位了,沉昂公子笑起来,那就冷多了,而且,这种情况下,大多数都是跟他们王爷有关……
“启禀公子,王爷回来了。”
门外侍卫朗声禀告道。
邀月的脸上瞬间绽放了一丝明朗愉悦的笑容来,一瞬间,大地回春,百花盛开,随即就看到另一位的脸上有着如出一辙的表情,在场的大多数人还是不由自主的抖了一抖。
有人要倒霉了……
“好,很好。好极了。”
邀月点头笑道,扫了一眼在座的低着头想装乌龟的众人,笑道:“王爷既然回来了,诸位,不如我们一起去迎接王爷的大驾吧。”
“嗯,本公子也觉得很有必要迎接一下。”沉昂走到邀月身边,煞有介事的点点头。确实如此啊。
在东阳陪着媳『妇』儿逛了一圈的靖王殿下还没来得及歇口气,就看到一群乌泱泱的人群朝自己奔过来,吓得他一个箭步挡住了站在他身边的人。
“不知王爷这段时间玩的可好?”邀月看了一眼被萧景御挡在身后,有些犹豫的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倾儿这般不愿见我?”
顾言倾身子一僵,有些迟疑,好不容易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迈步走了出来,“谨之……我以为,你不愿见我的……”
邀月轻笑摇摇头,“当年之事,是我不对,你不怨我这些年一直在怪你已经很好了。”
顾言倾惊喜的抬头,看着邀月释怀的神『色』,也是明白了他当真是放下了,这样想着,顾言倾的眉眼都染上了些许的喜『色』,“那我们还能如幼时一般?”
“倾儿不愿?”
“愿的,愿的。这是我这些年所求之事,怎会不愿。”
二人相视一笑,过往一切,都在这一刻,消散了。
“咳咳。”萧景御使劲儿的咳嗽了两声,提醒着这视旁人无睹的两个人,他还在这呢。
“王爷这是怎么了?可是因着这场大雪,出门在外的受了寒?不如回去好好休息?”邀月笑了笑,眼底却是深深的冷意。王爷怎么了?弃大军于不顾,当真是,欠收拾!
顾言倾低头轻笑,眼底尽是无奈,“谨之,你莫恼,这些天当真是多亏他了,不然,我还从东阳出不来呢。”
“东阳一行,可有收获?”
顾言倾摇摇头,“没什么收获,倒是差点把我自己搭进去。”
“水很深啊。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着,先看看曼陀罗。”
“西南?”
“嗯。”
“刚好。王爷不在的这段时间,累积了不少公务……”于是邀月笑盈盈的一脸和气的请靖王殿下去书房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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