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正是定北王所辖。东南,则是淮南王所辖。这两处,相较于西南王肃亲王所辖的地方,可谓是安定许多了。而萧渊之所以这么淡然安心的将西北,东南交给两王,真正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信得过他们,而是因为,这两王的世子,在洛城为质,而西南,则是因为肃亲王,是萧渊的皇叔的原因,并没有要求世子来洛城。
可是偏偏,就是这西南,最让人不得安生,每每出事,必在西南。如今,漠北来报,萧渊心里可以说是五味杂陈。如今,可谓是内忧外患了。
侍卫跑进殿中,跪在下面,将奏折双手奉上,宁福赶紧走过去拿给萧渊。“启禀陛下,定北王传来七百里加急快报。”
萧渊打开奏折,眉头一直没有松开。
顾旌仞缓步走到御书房门口,看见御书房通亮的灯火,心里隐隐有些担忧。这么晚了,陛下还未曾休息,他自然是不能歇下的,只是在凤鸾宫中等了许久,也不曾听到一声通禀,这才带着人过来了。果真,是被事务缠身了。
“皇后万福。”御书房门口的侍卫看见顾旌仞走过来,赶紧跪下行礼。宫中除了皇上,就数这位皇后最大。太后在别院养身子,不在宫中,他们可不能当睁眼瞎子,冒犯了这一位,那可是会很惨的。
“起来吧。”顾旌仞的目光没有从门上移开过,“陛下一直都在里面?”
“是,一直未曾出来过。”
“本宫进去看看,你不必通禀。开门。”这是他的特权,身为男后的特权,可以自由的进入御书房。
“是。”
顾旌仞走进去,就看见还穿着铠甲的侍卫跪在那里,萧渊则是一脸的为难和冷然。
“陛下,太晚了,不歇着吗?”顾旌仞走过去,细细的打量了一下那个侍卫。常年在军中的他,自然能够分辨的出来,这个人,是漠北的将士,“漠北有问题?”
“坐。”萧渊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却没有抬头看向顾旌仞,他现在不是个丈夫,而是一个君主,一个国家的帝王。
顾旌仞坐下,接过萧渊递给他的,他刚刚接到的定北王的七百里加急快报,细细详读,不由得脸色一阵肃穆。
青萧,伽罗,和首陀,三国在北方形成鼎立之势,边境相依,如今伽罗并入青萧,首陀自然会心有不安,毕竟青萧若是真的对首陀有什么想法,轻而易举的就能够占到优势地位,所以,与其被动,不如选择主动出击。
“首陀的实力并不强大,怎么会有这样的决定?”顾旌仞不解。
“说不定,是殊死一搏。”
“青萧没有对他们率先出击,他们就应该暂时不会有任何威胁。如果说是殊死一搏,应该不至于吧。”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萧渊转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男人,他此生挚爱,他的皇后。
顾旌仞也转头看向萧渊,眼底是满满的认真。“是啊,只剩下一种可能了。”那就是,首陀和其他国家联合,对青萧出击,只是不知道,这个和首陀联合的国家,到底是谁了。
明面上的敌人并不难对付,最难对付的,就是不知道是谁的陌生人。
“来人,传慧勇将军入宫。”顾旌仞扬声道。
“是。”殿外马上就响起一道声音,然后声音的主人快速离去,越来越远,直到脚步声完全消失在顾旌仞的听力范围内。
“你想动用翌晨的十三骑?”萧渊不愧是顾旌仞的夫,这两个人这么多年的默契,不是说说而已的。
顾旌仞点点头,“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萧渊虽然不愿意这么做,但是顾旌仞说的一点也不错,这的的确确,如同走到末路了,仅此一法。
此时的顾翌晨,同样未眠,坐在书房里,一笔一划的勾勒着一幅美人画,画上之人,分明就是夏侯殇。自从成亲以来,他还没有和纯玥公主同过房。一是因为他不知道到底怎么样去面对纯玥,面对自己,面对这场婚事,二是他心里清楚明白得很,他和纯玥,都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两个人同样的无助和茫然,三,则是因为,他已经对不起无殇了,不想再辜负自己的心意,哪怕这样子,也不能挽回什么,但是,这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纯玥站在书房外,扁扁嘴,面上是一片哀伤。
“公主,我们回去吧,在这里等着,也不是办法啊。天气太冷了,您小心冻坏了身子啊。”侍女在纯玥身后提醒着,忧心不已。
“不碍事,你且莫说话。”
“可是公主……”
“嘘,让我想一想,想一想。”纯玥把食指放在唇上,嘟着嘴不满的看着侍女。
屋子里,顾翌晨自然清楚的听到了这段对话,愣怔片刻,放下笔,一步一步的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外面还在飘雪,天气太冷,公主进屋说话吧。”
纯玥看着突然打开的房门,和站在门口的顾翌晨,浅浅一笑,“相公怎么还叫我公主?纯玥嫁来了青萧,那便是青萧的人了,哪怕是来联姻的,也是相公的妻子,将军府的人,相公不必把我当成公主敬着,这于理不合,纯玥明白的。”说着,还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这个人当真是单纯的可爱,只是,换了旁人,必然是幸福的夫妻吧,只是……顾翌晨苦笑了一下,侧过身,让纯玥进屋。
“公主这么晚不休息,是有事要和晨说的吧?”
纯玥进了书房,看看满眼的大气之象,点点头,的确符合顾翌晨的身份,“是啊,我想了很久,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晨也有事,想和公主商量。”顾翌晨默默地倒了杯热茶递给纯玥,坐在她对面。有些事,该挑明了说开了,拖着瞒着,都不是好办法,有了问题,总是要解决的。
“我想,我们说的,应该是同一回事吧?”
顾翌晨抬头,眼睛看进纯玥的眼神中,他只看到了笑意,认真,和坚持,“应该是。”
“那我先说吧?”
“公主请。”
“你我是夫妻,这是事实,所以你不需要对我这么客气,就算我是公主,如今也只是你的妻子。”纯玥喝了口茶,这才接着说,“我喜欢你,那天你救了我,我就喜欢上你了。不过,我不会逼迫你。如果早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我也不会强硬的要嫁给你,破坏你的幸福。这件事情,是我不对,我应该和你道歉的。”
“是晨隐瞒了这件事,一直没有勇气去面对,与公主无关,若说抱歉,也该是晨向公主道歉才是。”
“我们打个商量如何?”
“公主请讲。”
“我们还是表面的夫妻,但是我不会限制你,去喜欢你想喜欢的人。成亲那天,其实我没有太过仔细的看过那个人,现在看来,倒是个帅气的。”纯玥起身,走到书桌前,看着桌案上并未晾干的,顾翌晨刚刚在作的画,“我还是你的妻子,我会试着去接受其他人,如果遇上我真正喜欢的人,我会告诉你的,届时,我们和离,如何?”
“这样,不是太过委屈公主了吗?”顾翌晨是要反对的,这样不妥,怎么都说不过去的。
纯玥摇摇头,“其实我这次出来和亲,是我自己提出来的,我不想在沧月待下去了。”说到这里,纯玥的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
“晨愿听公主倾诉。”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出来的。感觉自己,就像逃跑一样。”纯玥在大婚的那一天,其实是开心的,但是也是不开心的。她是那种敢作敢为,敢爱敢恨的女子,但是大婚的那天,她的让步,让她意识到,其实她并没有爱顾翌晨深入骨髓。也许是相识不长,也许是了解不深,但是,她让步了,那是事实。
“父君对我的管束,其实很严格,我受够了那样的生活,所以不顾父君和母后的阻止,毅然的要来青萧和亲。现在想想,我也是不孝。”
顾翌晨坐在书房里,刚刚送走了纯玥,脑子里却还是那句,纯玥出门之前的话。
“相公,我喜欢你,但是我不会妨碍你的幸福。如果有一天我会喜欢上另外一个人,那就说明我不是真的喜欢你的,所以,那时候,我就真的可以安心的放你去追寻你的幸福了。只是在那之前,还请相公多多关照。”
他的幸福?还会有吗?风澜山不是他想上就能上的地方。
无殇不会下山,他也上不去。见都见不到,谈何幸福?
顾翌晨这几天一直都在想,是不是他这辈子的幸福,全部用来兑换了和无殇的相遇,只是如此结局,是他上辈子的孽债。
苦笑了一下,他这辈子,用和无殇无果的结局来偿还孽债,只是这辈子欠下的纯玥的债,不知道该怎么还了。抬抬头,把眼里的泪努力的憋回去,不想让它流下来。他没有资格流泪。
提笔,把最后的几笔描摹上。也许此生,他也只能靠着回忆,靠着描绘,来见那个人。想要再见一面,他知道,何其之难?倾儿不会松口,说出的话,也不会反悔。而且,就算是他见到了无殇,他又能做什么?那一头白发,那双再无光亮的眸子,他没办法释怀,没办法去面对。每每想起,心如刀绞,却无济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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