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青浦镇上
暗红地火光,映照着山神庙中一男二女的面颊,灰衣少年躺在地上,睡梦之中,身上犹是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一阵寒风从门缝之间刮进破庙,那少年似乎感觉寒冷,身体颤抖了一下,缩了缩身子,其中那丰腴女子,瞧见这幅情景,想了想,起身脱下身上的外衫,盖在少年身上,这才坐回原处,绿衣女子欲言又止,一时寂静下来。
而此时,青浦城中的醉花楼之中,二楼那间最为昏暗的书房之中,一个如妖的女子,正坐在阴影之中,身后垂手站着的小厮,若是侈画见了必定不会陌生。此刻她的容颜清淡如梨花淡雪,神情略有些呆滞,怔怔的,似乎在想着什么。轻淡的眉峰紧蹙,眼光飘向被厚厚的布帘掩住的窗子,显得心神不宁,却总给人一种在酝酿什么阴谋的阴柔的感觉。
就在此时,书房门外有人道:“主子,该起身了,耽误了期限,恐怕主人会生气的”,虽称呼女子为主子,但言语之中毫无恭敬,似有威胁之意。
黑色的乌云密密实实的遮盖住天空,整个青浦镇似乎被一倒扣着的碗扣住,一场暴风雨骤然而来,凛冽的寒风呼啸著卷过街头巷尾,长街上已经不见一个人影,就连平时里再夜深都是欢歌笑语、销金酥骨的许多地方,今夜也诡异的没有几个人影,从半空中俯瞰下去,整个青浦城中,在这静寂的雨夜,只有几处疏疏落落的昏黄灯火,显得微弱和黯淡。
几声低沉的闷雷响过,街上人家的最后几丝烛火也熄了,贫穷的农户,虽然极为勤俭著持家,缝缝补补一直捱到深夜,此刻听到外面的雷声,虽然日子过得艰苦了些,但也似乎并不就急这一夜的活计,宁愿躲回被窝里安安稳稳的睡一场好觉。人生中太多时候都是匆匆忙忙中走过,有的时候,连安稳睡一觉都是那么的难得与奢移。
瓢泼的雨幕中二男二女就这么走在小镇上,仿佛这大雨对他们来说并不算什么,任由雨水把他们淋得浑身湿透,湿漉漉的衣服贴在丰腴女子的身上,显示出了惊人的曲线,而另一个女子虽说“小荷才露尖尖角”,但是一身灵秀也丝毫不逊丰腴女子。
最后三人一转入巷,破碎的青石板小路上臭气熏天,纸屑果皮到处皆是,泥泞的道路弯弯曲曲,似乎是开着一家棺材铺、一家专门替办寿人家扎纸轿纸人纸马的冥纸店,还有一家专卖臭豆腐的小店。
贫民窟,这里占据着整个青浦四分之三的人群,但是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们,这条小巷,平时也鲜少人来,在这种孤寂的雨夜,更是显得清冷到死寂,长风吹动那些石墙上生长的枯草,籁籁作响。但是很诡异的,那个棺材铺门口,竟然悬挂著两盏大红的灯笼,这里挂着两个纸灯笼很正常,每家棺材店门前都有,只是却是大红灯笼,就显得极为特别,而有心人若是细心,就可以发现,那灯笼之上,分别写着四个字分别是一见生财、正在捉你,显得不伦不类。
这八个字显然出自高人之手,每一笔每一划,都是孤劲有力,虬若苍松,一个字写出来,都是气象万千,那种无形的气势迫面而来,能写出这种字的,整个青浦,只怕也没有几个人可以做到了。而此刻这个小小的棺材店门前,竟然悬挂著这样的两盏灯笼,又在这个孤寂的雨夜,红色的灯光,就显得更是诡异。
侈画从旁边阴影里走出,走到其中灯笼之下,忽然一跃而起,竟然仿佛燕子一般轻巧巧的飘起,伸手将那血红色的灯笼摘下,只见上书一见生财,只见背面还有一行小字“两短一长”。
侈画伸出手,在门上,‘叩叩’,‘叩扣’,‘叩叩叩’,终于,“吱呀”的一声,一个头发蓬松的老人探出头来,看了一眼侈画的灯笼,嘶哑的声音说道:“你是来送钱的?”见侈画点头,老人继续道:“进来吧”。
侈画身上摸出一物,正是那之前和鲁班门人讨来的“纳阴囊”,已随我过阴,与老丈换样东西,老头接过垫了垫放进怀里,继续推着刨子道:“想换什么?”
侈画也不嫌脏,席地坐下道:“一个地方,青丘古国的入口”。
老人看了侈画一眼,起身拉动了身边一串草绳,一个棺材瞬间挪开,下面竟然出现一个密室,鲁班门人,鬼斧神工,老人拿了盏油灯道:“和我进去吧,只能一个人。”说罢,自顾自的便起身走进密室。
鲁班门,据传为圣人鲁班所传下,并传下《鲁班书》,《鲁班书》上册是道术,下册是解法和医疗法术。但除了医疗用法术外,其他法术都没有写明明确的练习方法,而只有咒语和符。据说学了鲁班书要“缺一门”,鳏、寡、孤、独、残任选一样,由修行时候开始选择……因此,鲁班门获得另一名——缺一门。
鲁班门人数直达数千万且分支机构分布与大江南北、关内关外,从所处的位置看过去像一片大海般连绵不绝,鲁班门人因为人数众多,走南闯北,消息灵通,因此有部分门人亦是专门做起了买卖消息上的买卖,举止介乎正邪之间。
待侈画一行人消失在小巷之中,老人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意,淡淡道:“够本喽。”伸手拿起桌上的油灯,走到棺材店内,将灯中的油慢慢的洒在铺子各处,然后一个火把扔上去,整个铺子登时燃起了熊熊的大火。火光映照着老人笑容,此刻却是显得那么的诡异,老人背忽然直了,撕掉脸上的人皮面具,转身离开。
在他的身影消失不久,四邻右舍这才惊醒,纷纷赶来,不过一场大雨,里面因为尽是棺木之类,燃烧极易,外面的土墙却被大雨浇熄,若干年之后,这里成为一处废宅。就连那些无家可归的乞儿,听说以前这里是一家棺材铺,都不愿意来到这里,渐渐荒凉下来,鼠蚁横行,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当然,青浦一处贫民宅发生大火,不说因为暴雨浇熄,并没有漫廷开来,即使有人会来关注这样一件小事,也是不了了之。
雨幕中,客栈之内有地闭目养神,形似昏睡,有的吸着旱烟,不时还将它在镶有金边的红木椅子上,敲上两敲,似乎手中那黑不溜秋的旱烟管比之坐下的椅子,更加金贵得多,而在座的人,居然也没有一个人大声说话一下,显得出奇的诡异。
还有人在饮酒,仰躺在座位上,身下是柔软的波斯毛毯铺成的软椅,手中的透明的玉杯之中,盛着犹如鲜血一般地晶莹剔透的酒液,那浓浓的芳香,从杯中流出,缓唇轻抿,酒夜顺著舌尖滑入喉管,那一种温醇甘美的感觉,让他不由得舒畅的叹了一口气。人生极乐,只怕也莫过如此了吧。
吱呀,客栈的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个灰色儒服的青年,如果光看他地装扮,一身朴素的灰色袍子,毫不起眼,简直和别人府中地那些下人一个打扮,可是若看他的容貌与气质,没人能对他抱以轻视,身后两个女子更是绝色,丰腴如妖、清冷似玉。
小二忙跑过来沏一壳茶,仿佛四周的众人都不存在一般大声吆喝,自始至终,侈画也没有抬头看上一眼,清冷女子,轻挽袖,提著鼎一侧的小耳,小心翼翼的将桌面上的紫砂壶拿起,给在座的三人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茶水。
清冷女子张口道:“这茶可不是一般的茶,这是采自数百里之外的虎跑泉水,让专骑快马加鞭的送到这里,沿途不准碰摸一下装水的那个水袋,否则便会灵气尽失。煮茶,最讲究的便是这水,山水上,江水中,井水下,活火还需要活水,而这山水,又有许多不同。”
丰腴女子抿了一口道:“小小客栈,专门跑到数百里之外去采这一壶泉水,还真是穷讲究”,说罢还斜了一眼,似是有意说给谁听得。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如划铁的摩擦声骤然响起,所有人猛然张开眼睛,不约而同的站起了身来,那喝酒的波斯人眼神一瞬间也变得凌厉起来。侈画手中的茶只喝了一半,他却已经放下,那用旱烟管敲击著椅脚的老人旱烟管收回了手中。
有些人,外表再平凡,跟别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在千万人之中,你也能一眼把他认出来,进门一白衣女子,除了那一袭白衣,和普通的女子也没有什么不同,可如果将之放在人群中,却能让人一眼将他与别人分辩开来。
女子举剑齐臂,顿时身上那股子超然的气质变得凌厉起来,此时在众人的眼中女子的样貌仿佛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如出鞘之剑,杀机四溢,女子缓缓开口道:“诛杀外道,不想死的,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