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米擒林一听,刚想说你们男东家的闺房,都能让人随便进吗?
对面的元无忧就摆手了,“不必了,我们什么大风大浪没经过,兴许还能帮衬他呢。”
女掌柜尴尬道,“可是您更重要,俺们东家可以先招待您,不必见她们。”
元无忧眉眼一抬,啧声道:“怎么,你们店里有暗道,能不走正门就上来啊?”
“这倒没有。”
元无忧把手一摊,“那还躲什么?她们都堵在门口了,摆明了非要见他,见不到你们东家能罢休吗?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啊。”
“但是……”
“别但是了。”说着,元无忧拍了拍女掌柜的袖子,轻声道:“我们吧,是打算把你们东家借走用用的,他要是先见我,我就不能给他机会见别人了。”
女掌柜无奈,只能双手各端起一碗面,
“二位随俺来吧,俺给您换个有隔断的地方。也是在大堂,比这里视野好。”
“有劳安排了。”
元无忧寻思女掌柜心里肯定有数,便跟着她走了。
到地方一看,位置确实不错,正是跟西面那帮嬮妲食客正对着的,东面的半敞包厢。
更妙的是,跟堵门口那帮嬮妲人是东西正对着,离得挺远,这边说话那头肯定听不见。
元无忧领着米擒林一坐下,这女掌柜便撂下面碗,抬袖掩口笑道:“贵客是姑娘吧?”
“哎?此话怎讲?”一听女掌柜说破她的秘密,米擒林都震惊了,拍孩子的手都顿住了。
“姑娘是来找俺们东家提亲下聘来的吧?”
“啊?”这女掌柜一句一个大霹雳,把男装姑娘都给听的眉头紧皱,唇角微微抽搐,连带人中黏的假胡须都在颤抖。
见俩人这个反应,女掌柜更觉说中了,满脸耐人寻味的笑,“虽然俺不该打探东家贵客的来历,可是俺得说实话,这个月约他出去,要逼婚的各国姑娘,已经不下两位数了。”
说到这里,她扭头看向米擒怀里的孩子,“但是吧,您把孩子都带来了,想让俺们东家负责是吧?这就另说了。”
“不是,我是问你怎么觉得我是姑娘呢?”
女掌柜笑道:“您吧,气质不像男的,太清爽潇洒了,看俺的眼神也没那种露骨的……那种欲念。而且啊,您要是男的,也没法跟俺们东家有孩子吧?”
一听误会了,米擒林赶紧一拍胸脯:
“你别乱说啊,孩子是我的!”
元无忧扭头横了他一眼,转头冲女掌柜正色道,“你误会了,孩子跟你们东家没关系,我们找他肯定是有正事儿。”
女掌柜这才悻悻然走了。
而单手抱着孩子的米擒林,看着桌上只剩几丝热气的素面,叹了口气,“从来没觉得白面条这么有安全感。”
这边元无忧心里揣着事,吃了两口只有咸淡的素面条,就食不下咽,撂下了筷子。
她也没闲着,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来放在桌上,压做面钱。
米擒林那碗面还没吃完,就听外面打更人敲梆子,戌时三刻了。
再见不到接头人,元无忧恐怕就得半夜闯人家帮会了,那自身的处境会更危险。
正琢磨着,忽然就听门外有伙计招呼着:“您可算回来了,来把伞给俺……”
那位传说中的男东家水蛇,是从正门进来的,被堵在正堂闹的嬮妲番子撞个正着。
他一进门就道:“听闻有几位远客想见在下,水蛇受宠若惊啊。”
元无忧也循声看去,那男东家身段儿单薄长挑,头顶着翡翠玉簪挽发,穿着薄如蝉翼的青衫,透出里头那细胳膊细腿和修长鹅颈。
那布料太薄太透了,让人一眼可见他内着吊带裲裆心衣,腰下是条宽松的绸裤,行动间浑身如碧水起涟漪,清波粼粼……
再加上他眉眼狭长,丹凤眼蔻丹唇,皮相耐看,颇有江南水乡的韵味,还像水墨画里出来的人物,真像水蛇成精了。
就这么个文弱书生似的男东家,一走近几个嬮妲女人堆里,就引发阵阵欢呼。
这帮外邦番子,满脸压抑不住的,像野兽见了猎物般的亢奋雀跃。
紧跟着,嬮妲食客里出来个手臂有疤的红发女人,她上来就把之前的事重述了一遍,还问他们这黑店,是不是欺负外邦人。
还有人附和说,要想赔罪,就让男东家陪她们喝酒。
嬮妲人一口一个“黑店”,还问是不是欺负外邦人,摆明了揣着明白装糊涂,拿捏他们黑店的七寸,想黑吃黑,占他们男东家的便宜。
这边的米擒林扭头看了几眼,就满眼担忧地回过头来,拉着元无忧衣袖,冲她小声道,
“嬮妲女人都是猛兽,这要是让她们占了那男东家的便宜,人肯定会被折腾死啊……”
元无忧“啧”声制止他,眼神阴郁,“别说话,再看看。”
所幸这边俩人的偷瞄,并未被那头发现。
男东家身后站着女掌柜和几个伙计,听那话自然不乐意,眼瞧着两拨人僵持不下,嬮妲番子堆里,随即走出一个看着还算讲理的女人来,朝他行了个右手扶左胸、点头的嬮妲礼。
这人穿着半臂坦领的长袖衫子,满头红棕色卷发扎成一条小辫儿,不仅衣着齐整得体,还彬彬有礼,说话一口秦腔地,介绍自己是嬮妲来的商队,而她是商队的萨保。
这萨保大姐,还拿自带的镶嵌宝石的、黄金羊角来通杯,倒了杯酒递给水蛇。
水蛇接过金杯瞟了一眼,就笑道,“酒倒进客人这杯子里,颜色怎么变了?不会是下了蒙汉药吧?”
几个女人一听就生气了,“你个小爷们儿别给脸不要脸!”
结果倒酒那女人立马回头横了一眼,几人就闭嘴了,看来她真是领头的,还挺有威信。
随即这萨保道:“这杯子打造之初,还加了些依兰花研磨成的粉,可不是什么蒙汉药,小美人儿不敢喝?”
虽说伪君子比真小人更危险,但眼前这情形,水蛇还是更愿意跟这萨保打交道,毕竟她能镇住这帮番子,至少讨好她,自己还有全身而退,回旋的余地。
“我行走江湖什么不敢的?多谢萨保姐姐抬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