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名分?我还没那么无聊。我看你对他可是毫无感情。”
“既知如此,你这项庄舞剑的阵仗……”
元无忧瞥了一眼白袍女将身后的锅,眉头一抬,凤眸倨傲。“又是何意?”
成了独眼龙的萧桐言见状,只是双臂环抱在胸前,好整以暇,端着势在必得的语气道:
“如你所见,萧家军早已兵临西鄂城下,如今不过是在架锅烹饭罢了,只要你让周国人放了那男的,我就退兵。”
“哟嗬?”元无忧讥诮了声,眼神仍不以为然地,睥睨着眼前的女人。
“我的男宠,还轮不到你出头。只是他现在身份存疑,牵扯太多,不能离开周国。”
“啧,这就承认他是你的男宠了?”
萧桐言摇头,啧声稀奇道,
“他可是无数次要杀你,你岂会喜欢他?这要是换了党项可汗,我还有几分怀疑你对他有真感情,但你要说喜欢那紫发小子,我真不敢信。”
坐在马背上的金铠女将眉眼阴鸷,仗着居高临下的姿态,目光傲然,沉声道:
“信不信,他也不能离开。”
说罢,她暗自抬起食指,闲敲着缰绳。即便她只手扯缰绳,也像攒劲儿在攥着武器蓄势待发,不知何时就要使出一招银龙挑江。
萧桐言见她态度强硬,原本还算平静的表情,忽然就眉眼狞厉起来。
“你啊你!装昏君也装不像!我看啊,你只喜欢两个人,一个在碗里,一个在锅里。”
“说我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吗?多谢夸奖。”
“我可不说空话,你最好也敢吃。”
说着,原本站在那口大铁锅前头的白袍女将,忽然往旁边一闪身,露出了身后的锅。
元无忧骑在马背上,借着视野开阔,她往里一看,只见咕嘟咕嘟冒泡的腥臭铁锅里,有两个人头,一个像高延宗,一个像万郁无虞。
与此同时,跟在女国主身后的米擒林,原本一直没吭声,此时瞧见了铁锅炖脑袋,登时把米擒林吓得嗷唠一声!
——“我的可汗啊!”
他催马想跑过去看,但被元无忧伸胳膊拦住。
凤眸狠厉的姑娘,随即沉声喝道:
“萧桐言!你是人是鬼?找两具尸体易容成他们俩的脸,就想来吓唬我吗?”
早已面相大变的萧桐言,闻言更是笑的狰狞:
“问得好!我早就成讨债鬼了!”
“你你你别笑了……一笑比鬼还难看。”元无忧眉头紧皱,眼神嫌恶。
萧桐言一听这话,更狰狞的没人样了。
“我就跟活死人一样,苟活于世这么多年了,眼看又要五胡乱华,大仇得报了,还不允许我笑吗?!”
“你确定你能报的了仇?江陵之乱葬送了南梁,可是南梁的男人呢?他们投降的投降,苟活的苟活,甘为北周附属国的后梁不出头,却让你们几个女人当出头鸟?”
“闭嘴!”女国主这番话触怒了萧桐言,她登时满脸怒容。
“休要挑拨离间,说风凉话!你和你娘一样,都是见死不救的小人!伪君子!若非你们作壁上观,我们何至于有今日?”
说着,她忽然扭头,冲身后挥手——“来人!”
随着萧桐言一声令下,道路两侧的黄杨木草丛里,忽然涌出密密麻麻一群白袍军!
见状,元无忧等人瞬间警觉,纷纷垂手去摸自己的武器,预备作战。
“你到底想干什么?威胁孤吗?”
“不敢!”对面的白袍女将牙都快要碎了,哼道,
“如今你华胥国主,风陵王拥兵自重,连你想当襄王,周国都许给你荆襄总管,哪有人敢威胁你啊?”
高坐马背上的女国主闻言,斜睨一眼她周围聚过来的白袍兵,啧声道:
“你喊来自己的部下,却还恭维我,咱俩到底谁拥兵自重啊?”
“我们的对手可不是你。”
“哦?那是谁?”
“你没见过五胡,无法想象是吧?当年就是中原内乱,引外族胡人入关,现在也是。”
当萧桐言亮出森白的牙齿,最后一字重重落下时,元无忧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威胁。
她赶忙跟上一句!
“你把话说清楚!你什么意思?你破罐子破摔,想引胡人作乱不成?”
危急暗潮涌动,元无忧望着眼前面目狰狞的萧桐言,她被自己拿刀抹了脖子还没死,只是成了独眼龙,那就比死人更可怕。
只怕萧桐言在试图重现五胡乱华。
幸亏对面的白袍女将定了定心神,便骤然抬眼,拿凌厉的褐色凤眸瞪向她!
“除了我们南朝,你们北朝哪一个不是胡人专政了?”
元无忧愣了一下,“怎么又奔我来了?”
萧桐言并未理会她,仍自顾自道,
“那北齐高家,本就不是纯血汉人,自打高欢靠皮相傍上鲜卑族贵女,他们以赐鲜卑姓为尊了,北周宇文家更是要复辟鲜卑!”
“不,高家到底是汉人,甭管执政理念和血脉纯不纯,北齐都是汉人王朝!日后你就看史书列传,哪个敢篡改齐国种族的?而宇文家也在继承我元家的执政理念,推行汉化……”
说到这里,元无忧话锋一转,“而你们南朝偏安一隅,这些年来重文轻武,从魏晋风骨强弩之末,到今日仍推崇的魏晋风流,汉室的名声都是让你们败坏了!你们,才是异端!”
俩人拿对方背后的势力做文章,唇枪舌战大摆擂台,跟指名道姓骂对方一样激烈。
萧桐言听罢这些,眼神直勾勾盯着她,讥诮道,
“那怎么元家前人栽树,让宇文家后人乘凉?怎么你个汉室正统独苗,却成了任人驱使的牛马,连回京城都要看立功表现呢?一切都是你母皇晚年昏庸,纵容了男宠夺权亲政。”
“前尘旧事,我尚且帮不上忙,又与你何干?这都不是你想干涉我们内政的借口!”
“我是让你认清自己的处境!”说着,萧桐言忽然拿那独眼邪狞一笑,满眼蔑视。
“而且,你根本不是汉人啊。你身上留着鲜卑人的血,冠鲜卑姓,你就是个鲜卑人!”
刚才元无忧只是咬牙制止她,此时被她指名道姓的抹黑,还给开除汉族了,瞬间气得拧眉怒目!
“胡说!我身上流着华胥的血,我姓元,是汉人的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