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楠看见渔船,虽然激动, 但不至于像莫卿卿那么失态。她在极短暂的激动过后, 便迅速冷静下来。
西藏有人, 还能组织船队出海捕捞海鱼和海兽, 很可能会有异能者。从古自今, 最不缺的就是想要成为乱世英雄或趁乱起事的人, 如今西藏是个什么形势就很难讲。
风倾然也想到这点, 形势不明,不好贸然过去。
她当即吩咐航母编队降下船帆停泊在海上,对吴楠和莫卿卿说:“你们悄悄跟在那支船队后面去打探下情况。”
吴楠和莫卿卿应下,她俩去换了身粗糙制作的海兽皮衣服光着脚丫跳起了海里。吴楠向来是枪不离身,她用柔软的海兽皮裹在枪上,背在身后用兽皮披风挡住。
她俩收了异能, 悄然跟在捕鱼的船队后面, 游了大概有十几海里, 便见到了海岸线。
这片海域呈阶梯田形状。在她们发现渔船的地方, 海水至少有七八百米深, 待往前游了七八海里,海水就变成了二三百米左右, 这里的海底都还是带着异能晶和生长着各种独奇异植藻类, 待再往前不远, 突然出现一条几百米宽的海沟,这里形成了一个分离层。从海面往下大概有二三十米深的距离,水流都很平缓, 随着风卷起浪,看不出异样,但在水底下就能清楚地看到这里有一股暗涌,确切地说非常像是水底瀑布,带异能的这片海水到海沟处时便往下涌,那吸力非常大,吴楠和莫卿卿还是动用了异能才挣扎出去。她们跨过海底海沟,便是一面几近笔直的悬崖峭壁,往上游了大概有一百多米,地势变得平缓,出现在海底的是她们所熟悉的地球土壤、碎石和岩石,乍然看起来就像是被淹没的土地。水底还有倒塌的建筑物,砖木结构,如今上面长满了海藻植物,以及酷似珊瑚状的东西,许多鱼类在其间钻来钻去,也有很多捕鱼人在里面潜水捕鱼,水面上还飘着许多大大小小的渔船。
那些在海底礁石中捕猎的感染变异人几乎全部都是穿着自制泳衣式样的服饰,有些手里拖着个网,抓的也都是藏匿在礁石中的小型鱼虾,或者是采摘些海草植物。
这片浅水海域,因为有着充足的阳光,水流又平缓,使得它成为小型鱼类和海兽生存的天堂,生机勃勃的。虽然土壤中不含异能,但是洋流把浮游生物和异能晶带过来,海藻吸收水里的异能晶,又供给鱼虾,令它看起来像是海底牧场。
莫卿卿注意到他们的异能实力不强,皮肤并不是高原红,而是被海风吹加上紫外线暴晒到黝黑发亮的颜色。如今一年四季中,阳光充足的夏季非常短,冬天很多时候都看不到阳光,春秋两季也是昼短夜长,再加上夜间有超级月亮照明大家都会避开盛夏时期最热的中午,在阳光不那么烈的时候活动,已经很少有人晒得这么黑。他们自从出了迷雾,这里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有二十个小时是日照,隔三岔五地下场大暴雨,海风也大,基本上都是六七级的海风。她想想西藏地区那些皮毛格外厚实的牦牛羚羊都想替它们哭。
她俩冒出水面,莫卿卿问的第一句话就是,“闷闷,你说现在西藏还有牦牛吗?”
吴楠抬起头看向远处绿油油的高山,说:“牦牛好像要在寒冷湿冷没有夏天的地方生存,这里比海南岛还要热。”
莫卿卿若有所思地说:“海拔越高,温度越冷,西藏是高原,有世界最高峰……”她的眼睛一亮,说:“说不定喜马拉雅山上还有。昌都岛都没淹完,按照喜马拉雅山的高度,怎么都能有点凉快地儿吧。”
吴楠很认真地想了下,问:“万一沉了或塌了呢?”
莫卿卿:“……”有可能。
她俩聊了两句,观察了下周围的情况,便又一头扎在水底往岸上去。吴楠是用游的,莫卿卿是用走的,速度倒是挺快。偶尔遇到潜水捉海鲜的人,远远的彼此互看一眼,互相不认识,在水底下也不会去搭讪聊天什么的。
她俩顺顺利利地上岸,从水里出来便见到很多兽皮艇停在海滩上,许多人正在往下卸海鲜。
这里风大潮气重,有海风吹着并不热,只是晒。他们头上戴着海兽皮制成的遮阳帽,身上穿着兽皮制成的藏袍,脖子上还挂着海兽牙磨成的颈饰。
莫卿卿和吴楠为了避免被人从衣服款式上看出另类,她俩是先拿的晒干后的海兽皮非常随意地大力揉搓几下,把它揉软过后,裁成长方形,中间掏个洞,再把肋骨下的地方用兽筋缝起来,不使走光,无袖马甲便制成了,至于下装,孙悟空款兽皮裙,非常着装比渔民们粗野,但是她俩一个晒一个白,腿又细又长还匀称有力,硬生生地有着种肤白貌美大长的腿的美人感。特别是莫卿卿那光头,在太阳下还能反光,阳光照在上面,折射出异能晶的熠熠光芒,说有多扎眼就有多扎眼。
莫卿卿见到旁边的人都盯着自己看,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转身,又扑进海里,揪了把海藻,编成个花环,戴在了脑袋上。那海灌的叶子环,编成花环足够当帽子戴。
她俩沿着海边行走,同时不断地打量着周围的情况。
海边的渔民挺多,但大部分人乘的都小渔船,十几米长,一人多高,有些是钢铁的,有些是木头的,大部分是兽皮的。他们用坚韧的海草编成框,把捞回来的海产抬下船,送到平板车上。运送海产的全是马,海滩上也没有修路,因此马车经常卡在淤泥里,还得靠人推。
莫卿卿在海南岛住过一段时间,知道在海滩上修路有多不现实,倒不是修起来有多难,而是坏起来太快,海兽、异兽以及大风和巨浪都有可能把路掀翻,修的速度绝对没有坏的速度快。这种环境之下,只修停靠大型战舰海船的深水码头,深水码头外还得修避风港和防浪大堤,防浪左堤不能只修一层,防不住,得像修下坡路段的汽车减速带一样修一排。她看这里的人连好点的渔船都没有,就更不要提修民用码头了。
莫卿卿低声说:“真穷。”
吴楠“嗯”了声,点头。她顿了下,又说:“衣服穿得挺好。”修不起码头,造不起船,但是不缺海兽,不缺结实的皮制品,缝衣服鞋子还是可以的。藏族的手工业是非常发达的,缝起兽皮衣来,比航母编队现在的制服好看得多。
她俩跟着运货的马车走,走了没多远,就听到一声嘶心裂肺的哭嚎声,两人几乎是下意识地扭头看过去。
莫卿卿是个爱凑热闹的,听到哭声便赶过去了,然后就见两个很壮实的小伙子抬着个担架从渔船上下来,担架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那人小腹有个洞,人已经出气多入气少。哭的是一个中年女人,旁边还跟着五个大小不一的孩子,大的约有七八岁,小的还才一岁大小,被最大的孩子抱着,全围了上去。
莫卿卿看那人肚子上的伤就知道是抓鱼的时候,被鱼脊给戳了。
这些海鱼,哪怕是小型的,那也是一条赛一条的凶猛,不仅有锋利的牙齿,不在头顶上或者是背脊梁上长点刺什么的,大概都不好意思出门称自己是海洋生物。这种带刺的还好说,带毒的,带电的,放异能的,那更是层出不穷。好在海沟那边有暗流,能够截住很多大型海兽,不然,这些人想要这么安稳地驾着小船在海上捞小鱼,做梦。
莫卿卿看那中年女人哭的是真的惨,再看身后跟着的那一串娃,就有点于心不忍。
灾难前,全球有六十多亿人口,灾难后,莫卿卿走到现在见过的人口总数还抵不上一个二线城市,人口、孩子都变得格外珍贵。她看这情况就知道是一家子,这么多孩子要养,至少得留一个大人在家看孩子,再一个人狩猎养家糊口,如今躺着的这人要是把那口气咽下去,这家人都得断了生计。
莫卿卿跑去找吴楠要了些初级生命液,给那人喂了点,又弄了些在他的伤口上。
别人哭得死去活来,她突然钻出来,拿根酷似海草的草茎折断就把里面的绿色汁液倒进人的嘴里和伤口上,速度太快,周围的人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就已经忙完了。
周围的人莫名的看着她,中年女人带着自家孩子还在哭。
莫卿卿站起身,干瘪瘪地说了句,“死马当成活马医,治治呗。反正都这样了,万一救活了呢?”
明显这人已经没救了,大家看她这样,也不好埋怨她救人,同船的一个跟地上那人长得挺像的中年人干巴巴地说了句谢谢,也不指望她能把人救活,催促先把人抬回家和去请才让喇嘛。
莫卿卿看得出这人的异能程度还比不过她刚从白岭区逃出来的那时候,受伤后又拖了很久血都快流完了,不确定这点生命液能救得了他,见他们忙活开,便悄无声息地走了。
吴楠出来,身上带有两种生命液,一种是她自己用的,一种是拿到外面换钱的。
如今世道变了,货币早变了,不知道这里的硬通货币变成了什么,因为带着生命液和异能晶出门,基本上算是带硬通货了。
她沿跟着马车走了不到百米远,身后就又喧哗开了,莫卿卿甚至清清地感觉到有视线朝她看来,并且有脚步朝她奔过来。她扭头,就见刚才向她道谢的那中年男人拔腿狂奔,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到了她的跟前,扑通一个一声跪下,头手伏地,行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跪拜大礼。
莫卿卿和吴楠原本并肩行走,站是很近,看到这人跪下,几乎同时一左一右地闪开,避开了他的跪。
莫卿卿问:“活啦?”
那人回答:“活了。”又结结实实地连叩三个头。
莫卿卿还没这么被人感谢过,赶紧把人拉起来,问:“你们这没医生啦?”
那人回答:“天裂地变的时候,医院塌了,已经没有医生了。”
莫卿卿想了下,与吴楠对了个眼神,两人又回去看那伤员。
那人还昏迷着,但是心跳和呼吸都有了,伤口有肉芽在生长。
她看肉芽生长的速度就知道这人死不了了。
旁边有个汉族人模样的人站出来,问:“请问你们两个是从哪里来的?”
莫卿卿说:“昌都那边,我们不小心掉进海里,在海上飘了好久才到这里。你们这里是哪里?”
那人回答:“这里是类乌齐县。”
莫卿卿眨眼,扭头看向吴楠,问:“离昌都远吗?”吴楠为了找她爸,做足了功课,把西藏地图全背了下来。
吴楠说:“以前不远,挨着的。”
莫卿卿想想从昌都到类乌齐县的距离,再算算从昌都到拉萨的距离,又数数她们从昌都到这里在海上飘了多少天,顿时有种B了狗的感觉。她真得庆幸现在她们的寿命变长了,不然她真就成了少小离家老大回半辈子的人生搭在寻亲路上了。
藏族人好客,莫卿卿又救了人,他们很热情地请莫卿卿和吴楠去他们的家里做客。
受伤的和之前向莫卿卿道谢的藏族人是两兄弟,一个叫格桑,一个叫尼玛。
莫卿卿震惊了,“尼玛?是尼玛的尼玛吗?”
卫硕作为九零后,自然知道尼玛在网络上的意思,说:“尼玛在藏语是指太阳。”
莫卿卿心说:“日呀。”偷偷地觑了眼被抬着的尼玛,假装正经地继续和他们聊天,打听消息。
那汉人叫卫硕,山东人,大学毕业过后当导游没干到一年,带团来西藏,车子开在公路上,地震了,大巴车翻下公路。当时旅游大巴上的人正在睡觉,他和司机醒着,也都是系了安全带的,多少还有点应急反应,但也晕过去了。后来他是被暴雨浇醒的,醒来后发现只有他还活着,挣扎着爬出车,回到公路上,见到公路都裂开了,风大雨大的,走在路上,雨打在身上人都站不起来,风吹得都能把人吹跑。之后他走到镇上,见到的是镇上的房子塌了,整个镇都泡在了雨水里,很多人在地震中受伤,大家都在忙着救人和自救,他只是受了点皮外伤,也就跟着大家抢搬东西,救人,把东西往高处运,免得被水淹了。
暴雨下了好几天,没日没夜地下,好多地方都被淹了,余震不断。
等雨停后,太阳暴晒,比非洲还热,过了没几天,就传来消传,旁边,出现了海。
卫硕说:“我觉得我们是赶上世界末日了。不过那些喇嘛说是神降下惩罚。”
莫卿卿听他说得感慨,又仔细打量几眼他那张饱经风霜的中年男人脸,不敢相信地问:“你是大学毕业一年遇到灾难了?二十三四岁左右?”
卫硕点头,说:“是。”他看莫卿卿十八九岁的样子,说:“你那时候只有二三岁吧?应该没印象。”
莫卿卿:“……”
吴楠:“……”假装没听到吧。相差几岁,看起来像是两代人。
他们出了海滩,就开始往坡上去。渔村是修在半山腰上的,离海边有一段距离。房子盖得稀稀拉拉的,砖石和兽皮搭建的,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鱼干和兽皮。路边的草长得很壮,没见牛,没见羊,只看到不少马,还有就是开辟的菜地。
莫卿卿问:“牛羊都热死啦?”
格桑回答:“热到病死了。青稞也种不活,种子播下去,大雨一浇就全都没有啦,连种子都没了。”
莫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