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公子大哭一场之后,二妞这才发现一件不正常的事,按理说,这里房子这么多,就算村民都躲在家里,听到赛公子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应该出来看看,可是整个村子依然安静得很。
“桦阳村的村民呢?”二妞问端坐在院子里的袁倾伤。
袁倾伤苦笑着摇头,“我也不过是比你们来得快一步而已。”他比比自己身上的伤处,道:“我受了伤,岸来就架着我来了离树林最近的一户人家,替我上药。”
原来他那个沉默却毒舌的下人叫岸来,二妞假装不经意地瞟了他一眼。
岸来只微微低垂着头,嘴角习惯性地抿成一个嘲讽的弧度。
“进去查看一下。”简卓吩咐简鹏等人。
过了一刻钟左右,简鹏简枭等人回来,他们摇摇头道:“师父,没看到任何一个人。”
简卓沉吟片刻,道:“不要轻举妄动,等到天黑。”
金乌西沉,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在简卓的严令之下,他们并未动过桦阳村的任一样东西。袁倾伤本来喝了一些水,但是在简卓讳莫如深的态度之下,也不敢妄动,吩咐岸来将东西放回原位。
明明房屋经过简鹏等人的探查,里面并没有人,但是随着吴钩慢慢爬上了树梢,村中家家户户也陆陆续续地亮起了灯,孩童的哭闹声、老人的咳嗽声、夫妻的争吵声也在耳边争相响了起来,但是从窗外看进去,却看不到任何人影。
“这是怎么回事?”袁倾伤大惊,“竟如此古怪。”
二妞抹一把额上的冷汗,低声对简卓道:“简大侠,危急时刻别忘了我啊。”
简卓望了她一眼,将她的头揽进自己的怀里,他的嗓音冰冷但是很有安全感,“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你们终于来了。”
“是你?”“师父?”
“刘曾态。”简卓冷淡地道。
刘曾态依然是当初见面时的那身打扮,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道:“我在这里等你们多时了。”
“你等我们总没什么好事。”二妞没好气地道,她对这个害老瞎子的人没有半分好感。
“贤侄何必这么说呢。”刘曾态和蔼可亲的笑容不变,他对着众人做了一揖,道:“赛家的,佘家的,凤家的,赵家的,薛家的,袁家的,看来是到齐了。”
“加上你,就齐了。”简卓面无表情地道:“不知道这桦阳村的祠堂在哪儿?还请刘前辈前面带路。”
“好说好说。”刘曾态笑容可掬地往前走着,看也不看一眼殷切望着他的薛紫衣,虽然她早已经相信刘曾态当初救她的目的不纯,但这么些年的师徒情分总不会作假,她依旧盼着刘曾态能对她做出一番解释。
碧央躺在担架上,伸出手来握住薛紫衣,他担忧地凝视着她,“紫衣,你没事吧?”
“没事。”薛紫衣勉强笑笑。
“你要当心他。”碧央望着刘曾态的背影,竟有些发寒,“虽然他曾是你师父,但是他并不是个好人。”
“我知道。”薛紫衣酸楚地道:“我听你的。”
赵梧升这厮经过几个时辰的调息,此时已经不需要简鹏的搀扶了,他也凑到薛紫衣身旁道:“姑姑,那人真的是坏人,他差点害死二妞的爹,你难道忘了?”
“我没忘。”薛紫衣见着这个已经比她还要高的敦厚耿直的侄子,总是会比平常高兴些,她微微笑着叮嘱他道:“这桦阳村不比寻常地方,你可要当心。”
赵梧升拍着胸脯道:“姑姑你大可放心,现在碧央叔叔受伤了,以后就由我来护着你。”
驱恶站在他前面,闻言回过头来讥讽一笑,道:“就你那点功夫?”
赵梧升见着她就有点犯怵,但是在薛紫衣面前,他却不肯示弱,直着脖子道:“谁、谁说的?”
驱恶故意落后两步,别人只以为她是想要与赵梧升这个老实头斗斗嘴而已,没料到她却凑在他脸侧亲了一口,薛紫衣、碧央、简枭等人都愣了住。
没人听到此时驱恶附在赵梧升耳边说的一句话。
赵梧升只捂着那块被驱恶亲到的皮肤,张大了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薛紫衣掩嘴笑道:“梧升也长大了,也有姑娘喜欢了。”
赵梧升结结巴巴地道:“莫、莫要开玩笑……”驱恶丝毫不以为意地走到前面,他红着一张脸望着她,若有所思。
二妞调侃,“人家姑娘都没脸红,赵梧升你别这么没出息好不好?”她语调一转,极不正经地挤眉弄眼道:“不知你们两人何时成亲,我们好去吃酒啊?”
赵梧升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个劲儿地用手扒拉后脑勺。
驱恶倒是面带微笑,落落大方地直视各人的目光,一把鞭子舞得虎虎生风。
二妞到了嘴边的俏皮话又全都咽了回去,她摸摸自己的鼻子,驱恶可不像赵梧升那么好对付。
刘曾态全然不理会他们的说笑打闹,一个人越走越快,路上的喧闹声也越来越大,却依旧看不见半个人影,清冷的风迎面吹来,其中夹杂着萧索的笛声,令人毛骨悚然。
两三分钟之后,刘曾态在一间规模稍大一些的房子前停了下来,定睛一看,那房屋门前的石雕旁竟还有一条隐隐绰绰的人影,“是谁?”简鹏抽出剑,对着那东西道。
那人从阴影处走了出来,那是张熟悉的脸。
“烟环,你、你的脸怎么?”就着清如水的月光,赵梧升惊呼出声,烟环的脸宛如掉漆的墙皮,上面斑斑驳驳,好些皮肉已经腐烂了,走得近些,还能闻到那股酸臭的腐肉味。
“怎么了?”烟环嫣然一笑,用手摸摸自己的脸,“哦,你是说我的脸啊,放心吧,你姑姑马上也要同我一样了。”
薛紫衣心头一跳,她勉强对着关切望向自己的赵梧升笑道:“梧升,别听这妖妇信口雌黄。”
烟环娇笑道:“呦,这时候倒是我信口雌黄了?算了,这坏人就让我来做吧,反正我们也活不久了。”说完这句话她笑得更加开怀了,整个人前俯后仰,脸上的肉也要掉不掉地抖动着。
那副场景说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周将别过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大家非常一致地将目光投向了他,周将举着右手,用左手的袖子揩了揩嘴,道:“没事,这姑娘长得比较提神醒脑。姑娘,不知可否告知在下我师妹的下落?”
“你的师妹?”
“对。”
烟环痴痴地笑着,道:“那你告诉我,我长得好看么?”
“好看。”周将回答得坦荡而迅速。
“你还算是个老实的。”烟环无限眷恋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她从怀里拿出一面菱花镜,揽镜搽了些胭脂之后才缓缓地道:“她还没死,她长得没我漂亮,我把她扔到你们玄宗门山脚下那家最大的土地庙里了。”
“多谢。”周将刚道完谢,竟又忍不住吐了起来,“实在是对不住,我从小就不吃腌肉,非但不吃,还闻不惯那股味。”
除了神智似乎有些不正常的烟环,大家都知道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赵梧升脸色惨白地道:“我再也不吃腌肉了。”
“那老鼠肉还吃么?”二妞的眼神从赵梧升身上滑到驱恶身上。
赵梧升痛不欲生地望了二妞一眼,觉得喉咙口涌上一股酸水。
“这里就是祠堂?”简卓问缄默不言的刘曾态。
刘曾态的笑容此时竟然有几分说不出的诡异,“自然。”
“你千方百计地让我们进来,现在既然已经到了桦阳村祠堂的门口,刘前辈还等什么?”
刘曾态道:“好吧,那就进去吧。”他说着便上前两步推门而入,那门原来并没有被闩上,只轻轻一推就开了。
门一开,就倾出一片淡黄色的光芒,满目的白色蜡烛,沿着一条青砖路直到里面的大堂。
“走。”
祠堂内挂满了白色的纱布,无风自飘,二妞暗想,等走了水看你们怎么哭。
大堂内的光反而暗了下来,但是所有人都看到了摆放在其中整齐的蒲团,因为这些蒲团将整个大堂都挤得满满当当的,简直让人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小心!”简卓出手将差点踩到其中一个蒲团的薛紫衣拉了回来,“不要乱动,这是个阵法。”
“阵法?”薛紫衣喃喃地道:“师父怎么会把我们带到阵法里?”
她话音刚落,大堂的门窗就“啪”地一声被大力关了起来,“出不去了。”简鹏马上反应过来返身去开离他最近的那扇窗,却无果。
“火折子还在么?”
“在。”简雀道。
“先别打开。”简卓道:“简枭,你闻闻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味道?”
片刻之后,简枭回答:“没有硫磺也没有火油的味道。”
几乎在下一秒,火折子就亮了起来。
空荡的大堂内早已经没了刘曾态的身影。
“刘曾态呢?”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家中没有网....昨天没发的,今天补上~~迟来的一句:祝诸位看文愉快,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