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方子没有问题,那就是药的问题了。你自入府之后,所用药材都是太医院所开。这些年所请太医也不固定,应该不是太医的问题。药取回来之后都是谁煎药,这个可有固定的人选?”
高曦月指着茉心道:“我的药向来都是茉心管着的。”
茉心道:“主子的药从太医院送来,煎药,送药都是奴婢一手负责的,从不假手于人。”
她说完,琅嬅便道:“那你回去取一幅过来,别让人知道。”
白藏道:“若有煎过的药渣,最好也带过来。”
茉心道:“正好今天出来前主子吃过一贴,那药渣奴婢还没处理。”
不一会儿,茉心带了一包药材和药渣回来。白藏先检查了药渣,发现里面混入了令人气血虚弱的东西。这样的东西长期吃下去别说康复受孕,就是常人吃多了也会慢慢身子虚弱,有碍寿数。
茉心慌了,忙跪地解释道:“娘娘,奴婢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啊?奴婢对娘娘忠心耿耿,这一定是有人陷害奴婢的......“
高曦月摔了杯子,骤站起来指着茉心道:“这些年我最信你,便是当初我家里带来的星璇都不及你!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害我?!”
琅嬅见状拦住要伸手去打茉心的高曦月,说:“你先别冲动,事情还没弄清楚,你也知道茉心素来忠心,她自你入府就跟着你,谁能收买的了她?何况若真是她,刚才她去拿药就该把东西换了。“
茉心也连忙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背叛主子。
琅嬅问茉心:“你慧主子的药平日除了你,可还有谁能接触?”
茉心听了问话,直摇头,“没有,主子的东西奴婢向来小心。何况是药,每次取回来之后便锁在柜子里。那柜子就一把钥匙,我也是随身携带的......奴婢也不知道,真的不是奴婢。”
白藏此时也反复检查了那副完好的药材和包药的纸包,对琅嬅道:“主子,是这包药本身就有问题,而且这里面有问题的药材不是后加进去的,而是在抓药的时候就一起包好了才送来的。”
药材送来的时候边有问题,这也就洗脱了茉心的嫌疑。但就如之前所说,高曦月这些年看过的太医和大夫也有十几个了,总不能各个都被收买了来害她。
药方都是好方子,但偏偏抓过来的药却都是有问题的。高曦月当下就嚷嚷着有人要害她,要去找皇上做主。
琅嬅却想也没想就拦住了她。
“曦月,你先冷静一下!”
“姐姐,你叫我怎么冷静?我天天一顿不落的吃药,就是为了有一个自己的孩子。我吃了那么多苦,现在才知道我吃的药居然一直都有问题,是有人一直在害我!”
高曦月眼眶发红,咬牙切齿的说着,眼泪不住的流淌。
琅嬅和她相交多年,怎么不知道她这些年的心酸。她们同年入府,青樱怀了大格格之后高曦月就开始求子心切。这些年坐胎药,补药吃了不知道多少。就连当初琅嬅怀孕前用过的那几个养生方子,明知个人体质不同不一定有用,她也殷殷切切的求了去。
在白藏看了方子说了那番话之后,琅嬅就已经有了几个猜测。
有能力让高曦月在入府后不久就中招而且有可能会这么做的人,无非就那几个。
身为嫡福晋的她,为了避免妾室先于自己有孕,对曦月下手最有理由也最容易。但是琅嬅知道自己没有做过。
其次青樱,高曦月和她一同入府,又一直为了争夺弘历的宠爱而别苗头。青樱有理由害她,加上当年的景仁宫皇后,即便她被禁足但是在宫廷中数年不可能没有自己的势力,她若帮着青樱下手,那么只是加几味药材还是很容易的。可高曦月最新的药里却还是有问题,说明这个人还能操纵太医院,但青樱留在了潜邸,景仁宫皇后已死,因为太后的命令,青樱这几个月想往外传信都难。她若能操控太医院的人给高曦月下药,也不至于前阵子连大格格的用药都只能用次一等的了。
然后是弘历。高曦月沉溺情爱,或许相信弘历对她也有几分真情,但琅嬅却看的清楚。高斌得用,高曦月才能一直‘受宠’下去。可弘历再不喜欢高曦月也不至于给她下药导致她不孕。毕竟高斌还没有到权倾天下的地步。可他毕竟是皇帝,当初不知道,如今未必不知情。
最后就是太后了。
先帝时,景仁宫皇后被禁,如今的太后当初的熹贵妃执掌内廷。她能指使的动太医院。而且琅嬅曾听富察夫人说过,当初太后的大女儿端漱公主和亲,其中就有高斌力荐的缘故。
至于当年府中其他人,即便有心害高曦月也做不了连续七八年下药的这种水磨工夫。
如此一来到只有太后最可疑。
琅嬅让茉心素练和白藏退下,自己拉着高曦月到了里间,将自己的猜测和她说了一遍。高曦月目瞪口呆的愣着流了半天眼泪才道:“会不会就是青樱?”
琅嬅摇头道:“不会,你也知道大格格的身子。上个月忽然降温,大格格又有春咳得习惯,若不是我让素练送了药去,还不知道太医院送去得药材居然大半都是次一等得。青樱别的不说,但拿大格格当命一样疼惜你总是信得。她若有能力给你换药,还能让大格格受这样得委屈?”
“我去告诉皇上,就算是太后也不能这么欺负我,皇上一定会为我做主的。”高曦月说完又要往外去。
琅嬅无奈的拉住她,“你怎么总是这样冲动,这件事情不过是我们在这里分析猜测所得出的结论,你有证据证明就一定是太后做的吗?就算你找到证据,那也是太后!你能拿她怎么样?还是皇上能拿她怎么样?皇上素来喜爱青樱,却因为太后的懿旨不得不让她留在潜邸守孝。
就连大格格都一句话被送了回去。可见皇上如今也不能违逆太后的懿旨。
我告诉你这件事情不是为了让你去和太后理论去找皇上主持公道。这是皇家,这种事情就算是真的,也不能说,何况只是猜测?你今日去找皇上闹,明日就可能重病暴毙以遮丑闻。”
琅嬅看着高曦月的样子实在可怜,便柔声的问她:“你是想要大闹一场讨个公道还是调理好身子要个孩子?”
高曦月抚着平坦的小腹,擦掉不断滚滚而下的眼泪,哽咽着说:“孩子,我当然想要一个孩子。”
琅嬅亲自拧了一条帕子让她擦去已经哭花的妆容。
道:“既然想要孩子,那就不能吵不能闹。皇上喜欢温良恭顺的女子,你若将这件事情闹出去,只会让他不喜。
太后那里,你也要如从前一般敬重。
今天的事情你就当不知道,往后照旧看太医,照旧吃药。每次取回来的药,我会让白藏去帮你挑拣处理。刚才白藏所说你也听见了,若是好好吃药,两三年便能调理回来了。
过几日让你娘家的人来一趟,让他们替你物色一个医女进宫伺候。这件事情悄悄的,也别让别人知道,明白吗?”
卸去妆容的高曦月,肤色透着不健康的苍白,唇色很淡,大哭了一场眼眶发红,加上她素来纤细瘦弱,看着实在是有几分可怜。
她哑着嗓子问,“就这么算了吗?”
琅嬅拉着她坐在自己的化妆镜前,替她选了脂粉敷面,又挑出一盒适合她肤色的胭脂,道:“圣祖爷曾送给先帝四个字“戒急用忍”。
太后到底要估计皇上的想法,所以才没有直接给你下毒,而是用着这种法子。而你要做的是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先向着最想要的那样东西去努力。其余次要的东西,等目的达到了再去考虑。嗯?”
高曦月点点头,接过琅嬅递给她的螺子黛,描摹了眉毛。又抿了唇脂。这才站起身来,向琅嬅道:“姐姐,我都听你的。我会忍住。”
那日和高曦月一袭话后,高曦月重整妆容神色如常的回去了。之后的日子她也一直按着琅嬅所说照常看太医照常抓药,只是所有药都是由白藏挑拣后才交给茉心煎煮。
但高曦月所用之药被换这件事情也给琅嬅敲响了警钟。她虽安慰高曦月时冷静,但事后自己也觉得脊背发凉。她庆幸自己早早的让家里培养了白藏。
此事之后不仅她自己所用之物都有白藏检查就连永链和璟瑟的平安脉也都是太医把过一次之后再有白藏确认一次。
入春之后蛇虫鼠蚁的也开始复苏了,琅嬅命人做了驱虫的香包分发各宫。适逢永链休沐日不必上课,她便亲自去阿哥所接他回长春宫。
璟瑟年纪小,自除夕之后就没见到哥哥,闹了两日又将人忘了。如今见着虽不认识却也欢欢喜喜能玩到一起去。
去阿哥所的时候琅嬅也遇见了苏绿筠。听莲心说苏绿筠每逢能见三阿哥的日子必定风雨无阻的过来。每每见完又要心疼难过半天。即便三阿哥在阿哥所被伺候的很好,但她也总是不放心的。
对此琅嬅十分能理解。永链已经能表达喜恶了,琅嬅对他自己住在阿哥所尚且不放心,何况连话都还不会说的三阿哥。
琅嬅有心想求弘历让各宫自己抚养阿哥,但想到永璜无母,若二阿哥三阿哥都被接走,到时候留他一人只怕弘历不会乐意。便问了高曦月是否愿意收养永璜。
毕竟如今后宫,有资格抚养大阿哥的只有琅嬅和高曦月。琅嬅因为前世的缘故不想再抚养别人的孩子。虽然永璜的生母不会再出来和她抢孩子,但毕竟永璜是长子,自己的永链是二阿哥。若她收养了永璜,对永链的将来必定会有一些影响。何况她一直抱着对永璜放任自流的态度。
高曦月倒是坦白。琅嬅一问,她就答应了下来,还说民间有带子的传说。希望能在收养了永璜之后再有一个自己亲生的孩子。
高曦月既然愿意,琅嬅便向弘历提了自己的打算。弘历幼时无生母照顾,吃了不少苦,因此琅嬅一提出,他就同意了琅嬅和苏绿筠将阿哥接回自己宫里抚养。只是对于高曦月抚养大阿哥一事并未答应,只说自己要再考虑考虑,并问问永璜自己的意思。
琅嬅回到长春宫没多久,苏绿筠便已经接了永璋回去,并来给她谢恩了。
过了几日弘历同意了高曦月收养永璜之事。高曦月求子数年,如今这个虽不是亲子,但也足以让她欢喜。当天便高高兴兴的将咸福宫位置采光最好的东偏殿收拾出来,又亲自去接了永璜回去。
高曦月性子天真单纯,她想要对一个人好,就是拼命的给对方所有她觉得好的东西。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
诸瑛死后,永璜虽名义上被弘历带去前院亲自照顾,但也不过是多派几个奴才跟着,日常多问上几句而已。哪里会事无巨细的照顾到他的日常。而入宫之后,琅嬅虽吩咐人不要苛待大阿哥,但供给也只是按照规矩不多不少罢了。
因此高曦月的一番热忱倒是很让这个孩子感动。没两日便十分亲近了。
莲心问琅嬅:“主子不是曾说过要对大阿哥放任自流吗?怎么又忽然帮他找了养母?还是贵妃娘娘?这样大阿哥的身份只怕就更高贵了。”
琅嬅道:“曦月对大阿哥好么?”
莲心回:“贵妃娘娘对大阿哥自然是好的。大阿哥长个子拔尖儿看着瘦了些,她便一日几顿山珍海味,燕窝汤羹点心的给补上。昨日又开了自己的私库给大阿哥挑喜欢的玩意儿。还亲自给大阿哥做了风筝,说要端午那日一起去放,便是亲生的也就是这样了。”
“是啊,曦月喜欢这孩子,便惯会宠着他。她高兴,那孩子也高兴。没什么不好的。”
“可是......“
琅嬅知道莲心想说什么,不过这些她并不担心,便打断她的话道:“可是只要我在,身份上谁也贵重不过永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