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弥漫,像一锅烧开的沸水,翻滚着、叫嚣着、等待掉入的猎物,将其油炸烫熟。
就连从此地飞过的巨鸟,都禁不住双翅颤抖绕道而行。
可想而知里面又是一番怎样的情景。
“后面!”
少年粗声大喊。
雾气稀薄的围墙内部不影响视线,南宫南转身,光洁的长刀划出一道弧线。
只听“啪”的一声响,黑色音符化成粉末消失了。
少年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息。
他后背的衣衫已经被汗水湿透,黏在皮肤上。
湿哒哒的发上粘着巨树烧成的灰烬。
被一波一波的汗水洗过的面容刺痛难忍,他抬起袖子把脸擦干净。
锐利的双眼防备而警戒地盯着面前的巨型号角。
“大叔,你清醒些了没?”
他和南宫南跳进来就看到大叔趴在号角上,人是半昏迷状态。
而那号角最开始裹着一层灰色的外壳,他们两人跳下来的时候也落在了号角上。
一番折腾后,等他们从号角上滑下来,灰色的外壳发出碎裂的声响,接着便四分五裂,脱皮了。
接着号角开始急速旋转,三个人立即闪避。
他们爬进了号角口,里面有一个像船舵一样的黑色圆盘。
三人齐心合力转动圆盘,疯狂转动的号角停了。
就在这时,审判者发出BOSS触发的提示。
三人微愣。
但不待他们多加思考,号角里吐出黑色的音符,他们本能的躲避。
音符与奖励碰撞发出脆响,由此可见这玩意儿绝对不能打在身上。
他们被迫跳到了外面。
一番战斗后,音符没有再出现,但三人不敢放松警惕。
大叔摇了摇昏沉沉的脑袋说:“还好,放心。”
就在这时,号角发出了浑厚的声音。
那声音并不响亮,听着有点悠远虚幻,只短促的一声便散在了空气里化成了有形的黑色音符。
音符被号角操控,目标明确朝着玩家打来。
大叔手里拿着一根长烟斗,烟管长度和南宫南的苍蝇拍差不多。
这根烟斗虽然不能抽烟,但打人很疼。
敲在敌人的脑壳上,一下一个脑震荡。
而此时打在黑烟形成的音符上,威力也不可小觑,敲上去那铜墙铁壁般上音符便立刻化成了烟雾。
少年用的是打牛鞭,南宫南用的长刀。
耳边传来轰隆隆的声音,那声音杂乱无章,就像很多巨兽人走路的声音。
少年皱眉说:“这声音是不是巨兽人?”
大叔抹了把额上的汗,甩手敲散一个音符说:“显然是。”
“他们接收到了号角发出的讯息,正在往这边赶来。”
少年说:“如果让他们和号角汇合会怎么样?”
大叔回头看他,“可以试试哦,少年。”
少年:“……还是算了。”
南宫南抬手扔出一团绿色的东西,小小的一团随着主人心念变大,精准的堵住了号角口。
音符瞬间消失。
大叔和少年同时发出“咦”的声音。
“我去,小姐姐,厉害啊。”
大叔说:“小家伙就是行走的奖励库。”
“是吧是吧,我之前就说小姐姐是奖励库,随手掏奖励的那种。”
南宫南微微喘息,右手握着长刀,视线微抬,明亮的双眼盯着号角。
号角没有动静,但不可能就此消停的。
脚下的薄雾散开了些,露出了石台上的彩绘。
这石台是一根巨型的麻花柱子,那根长号角就被放在石台中央。
“好多巨兽人。”
少年蹲下身查看,大叔也仔细观察。
“是修建围墙的画面,号角也是巨兽人放到此处的。”
“这里是他们跪拜的图画。”
许许多多的巨兽人朝着修好的围墙跪拜。
“这号角到底是什么?”
大叔一笑,“是他们的祖先化成的。”
“你怎么知道?这上面没有解释说明吧,”
少年睁大眼,视线又移向图案上,还是说他漏看了?
大叔说:“因为号角发出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与威严,就像号令不肖子孙。”
“我去。”
少年朝他比大拇指。
突然,号角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就像无形的打气筒往里面打气。
修长优美的号角慢慢的变得肥大,外形越来越像气球。
三人立即后退,警惕地看着号角。
半晌,少年说:“我怎么觉得这玩意憋足了气,想一口把堵住它嘴的绳子吐掉??”
大叔耸肩,“很显然。”
不过,一切都是徒劳,百变绳千变万化,也是力量强大的奖励。
号角不管怎么挣扎都是徒劳。
但是,南宫南脸色突然变了。
她看到号角身上出现了裂纹,女孩立即伸手,收了百变绳。
“哎,小家伙?”
大叔和少年齐齐看向她,这不堵的好好的,为何要收啊?
南宫南指着自己的右侧说:“出现裂纹了,号角是控制巨兽人的东西,不能碎裂。”
“小姐姐,你这奖励太厉害了,杀伤力太强了。”
没了堵住嘴的奖励,号角宛如一个有智力的生物,吐出了一大口黑气。
浑身瘪了。
呜——
“又响了。”
远处奔跑的脚步声震得脚下颤抖,就像山石滚动,让人心惊。
号角的声音并没有如之前几次那般响一声便停止。
这一次像魔音穿耳,初听虚幻缥缈,带着威严的悠远的历史感。
但听着听着,心脏就不舒服了。
心脏剧烈的跳动,疯狂的在胸膛里撞击,就像被刺激发狂的野兽,急切的想要从牢笼里的冲出来。
“额——”
少年脸色发白,受不住双腿发软发颤,“咚”的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
大叔情况也不好,他咬着牙使劲摇头,但还是扛不住魔音的侵袭。
轰轰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隐约还能听到叫骂声和厮杀声。
南宫南剑尖朝下,右手紧紧的握着剑柄。
就算精灵的手环疯狂闪烁也阻挡不住魔音散发出来的威力。
三人的双眼慢慢变得无神。
先前在墙上看到的幻觉再次出现。
这一次,南宫南感觉身处的场景就像走马灯一样快速变换。
但每一个场景都是那么清晰,那是她所有经历过的。
就像她做过噩梦,想要挣脱却连意识都停滞了。
其他两人看到的都是他们最害怕的画面。
失去亲密的队友,别离亲人,触碰不到的爱人。
那些曾经经历过的伤痛与恐惧再一次重现。
他们的意识还在,就像梦魇了似的,明知这是假的但就是醒不过来。
悲伤和恐惧在这一刻被放大。
他们胸膛起伏的厉害,脸色越来越白,豆大的汗珠砸在石台上。
石台慢慢的出现了一条裂痕,裂痕悄无声息的蔓延。
用一条三八线把号角和玩家们站的位置分开。
“轰轰轰”巨兽人疯狂的往这边涌来。
墙外面房屋倒塌,一片狼藉,动了他们的祖先,所有的巨兽人全部出动。
他们顾不上惩罚这些小宠物,一个个就像发狂的野兽朝着围墙的方向奔跑。
挡路的树木被他们连根拔起,要么一拳头砸个粉碎。
就连粗壮的巨树也不可幸免,树干破碎,熟透的果子被踩烂,枝叶混进果泥里。
空气里弥漫着果香味,味道有点冲鼻。
这些巨兽人完全失去了理智,只要挡在他们面前的东西一律摧毁。
他们力气很大,凶狠的脚掌踩下去,地面上便是一个硕大的坑。
对玩家来说,就像走在不平整的沟壑里。
身体三摇两晃,完全走不稳。
别说把他们往城外赶了,拦截都拦截不了。
眼看着广场越来越近,玩家们心里越加焦急。
赵毅和田和丰早就和玩家们会和了。
田和丰有几个弹珠,弹珠仍在地上就会爆炸,杀伤力可以,但是不足以让巨兽人毙命。
赵毅用了他那个杀伤力大的奖励。
其实这个奖励能用三次,他骗了少年。
直到真正展现实力,赵毅才发现田和丰的奖励与自己相差甚远,他还以为这人也是人物,没想到是装逼型的。
赵毅心里嗤笑,不再关注他。
就在这时,之前被老先生治愈的伤患玩家清除障碍冲到了田和丰面前。
因为一片混乱,各种声音嘈杂,他怕田和丰听不见就大声喊。
“把你的弹珠给我,我能给他注入力量,让弹珠的威力变大。”
田和丰喘息着扭头,初进游戏的时候每个人都是衣冠楚楚的。
而现在就像在毫无人烟的荒野摸爬打滚了几十天,灰头土脸,狼狈的不成样。
包括伤患玩家和田和丰。
“我的奖励是让其他人的奖励威力增大。”伤患玩家解释。
田和丰展开手掌,温声说:“谢了。”
伤患玩家攥住弹珠,指缝里发出蓝色的微光,几秒后他放开手,示意田和丰把弹珠扔出去。
田和丰不疑有他,照做。
“砰”的一声,弹珠震天响。
壮硕的巨兽人被炸的飞起,重重的砸在树上房上,又是一番摧残。
滚滚尘烟中,巨兽人皮开肉绽,再也爬不起来了。
田和丰眼眸微眯,转头道谢。
有眼尖的玩家看到全过程,一边喘息一边大声说:“兄弟,快给我加个蓝。”
“好,等一下。”
“兄弟,我也要,你这技能太厉害了吧。”
“很快就来。”
“……”
赵毅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心里非常的不舒服,双手握成了拳。
突然,耳边劲风冲来。
他条件反射的躲避,却还是被拳头扫过。
脸颊剧痛,一下没站稳,单膝跪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号角声又响了起来。
魔音穿耳,玩家们脑袋晕晕的。
但巨兽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更加凶猛。
玩家们摇摇头,企图让自己清醒些,视线里那些个巨兽人完全兽化。
变成了高大威猛的巨型野兽。
玩家们站在它们的脚下,就像人类脚下的蚂蚁蛇虫,简直不堪一击。
一番战斗,两方都伤亡惨重。
不过,相比之下,巨兽人死亡数更多。
但他们数量多,身体庞大占地方,所以在视觉上他们依旧占上风。
反而剩下的二十来个玩家看着弱小可怜。
各种野兽的咆哮声震耳欲聋。
他们张开四肢奔跑,尘土飞扬,凶悍之气让空气颤抖,凌厉的气息连温度都降了几分。
剩下的二十个玩家背靠背围成了一个圆圈。
他们大口喘息,眼神锐利,宛如出窍的刀剑。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所有人冲了上去。
刀光剑影,鲜血横飞。
野兽皮糙肉厚,等级低的奖励无法伤它们分毫。
玩家们这才真正意识到。
巨兽人的力量变强了。
另一边,围墙里。
裂缝越来越大,但是被控制的三人依然毫无所查。
终于“咔嚓”一声,石台宛如一刀切,他们三人站的地方碎裂塌陷。
南宫南倏然惊醒,她甩出百变绳套在号角上。
右手一挥,长刀划破了大叔和少年的手臂,疼痛让他们两人也清醒过来。
但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去。
大叔身上穿着飞行衣,他立刻控制身体飞了上去。
绿色的百变绳宛如长蛇般缠住了下坠的少年。
碎石坠入深处,听不到落地的声音。
低头往下看,烟雾弥漫,深幽又神秘。
总觉得下面是无尽的深渊,永远不着地的那种。
“我去!”
少年抹了把汗,吓死了。
突然,上方又有碎石往下掉。
大叔落地的石台又开始塌陷,他连忙换地,哪想到他站到哪里塌陷跟到哪。
百变绳收缩,南宫南和少年被带了上去。
石台大块塌陷,粗壮的麻花石柱变成了一根细细的柱子,撑着巨大的号角,玩家根本无法落脚。
大叔飞到了号角上面,结果脚底打滑根本站不住。
他只能从号角口钻了进去。
与此同时,南宫南和少年也跳了进来。
少年大口喘息,“小姐姐,你这绳子太好用了。”
“不对劲。”大叔突然说。
他们站在入口处,并没有往深处走,但是入口却消失了。
光线慢慢变暗,他们好似站在空阔的虚无中,无边无际大,没有入口没有出口。
耳边传来沉闷的号角声,声音不大,就像蜜蜂在耳边飞,吵得人头疼。
突然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风,这风带着寒气森森的刀刃,一时不察,三人都被划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