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年底,宫里面最不高兴的人莫过于许贵妃。
赵婕妤怀孕,给了她当头一棒。
原来,她根本不是陛下心目中的独一无二。她能怀孕,其他嫔妃当然也能怀孕。
看着元康帝龙颜大悦的模样,她还不能像过去那样肆意耍小脾气。一旦元康帝对她的耐心耗尽,薛贵妃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甚至有可能不如薛贵妃。
人家薛贵妃好歹手握皇后金印,总理后宫宫务。没有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
而且,薛贵妃盛宠多年,薛家早已经借机发展起来,如今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要影响力有影响力。
反观许家,京城新贵,贵起来的时间太短,人才短缺,钱财也短缺。还得想办法四处揽财,应付各处开销。
开销最大的一处,就是许贵妃。
许家每个月都要给许贵妃送去大批钱财,勉强能满足许贵妃的用度。
许贵妃要固宠,要打压赵婕妤,需要更多的钱。
她只能问娘家伸手。
许夫人递牌子,去了一趟皇宫。
她含蓄的替许贵妃诉苦,说是开销多,进项有限。许家才富贵了一年的时间,很多赚钱的门当才刚刚进去,还需要时间积累。衙门里头,也不能肆意伸手,得守着衙门里面的潜规则。
否则,闹大了,惊动了陛下,丢了差事就不美了。
这些都是理由,都是借口,许贵妃一句话都听不进去。
她板着脸,半点没客气,“许家有今日的风光,全靠本宫一人在宫里支撑。若是本宫失去了陛下的宠爱,母亲以为许家还能维持今日的富贵吗?
本宫进宫之前,家里是什么光景,如今又是什么光景。你们住的宅子从小三进换成上百亩的大三进,人人绫罗绸缎,吃香喝辣,修园子包戏子。
唯有本宫,每日殚精竭虑,处心积虑。如今,只是多要一点钱财便要叫苦。大哥包的戏班子一个月花费多少,父亲新纳几个妾又花了多少钱。
听说,大哥前阵子还给一个名妓赎身,光是赎身就花了近万两,还不包括平日里的打赏。你们用钱就不差钱,本宫要用钱就开始哭穷。欺负本宫天天窝在宫里,不懂外面的行情吗?”
“娘娘息怒!并非有意哭穷,而是最近府里开销大,暂时真拿不出五万两。要不,娘娘缓一缓,等到过年的时候,一年的账目也该结算了,到时候肯定能凑齐娘娘所需的银两。”
“荒唐!凭什么让本宫缓一缓。将父亲的妾卖了,大哥的名妓卖了,什么戏子统统卖了,不就有钱了。”
“哎呀,不能卖啊。一旦发卖,外面的人不知内情还以为咱们许家落魄,以后谁还上门孝敬银子。这些都是用来做场面的,花一次银子能用好长时间。真不是娘娘想的那样铺张浪费。”
许贵妃呵呵冷笑,“娘亲如此维护,真不怕过个一年半载,父亲又给你添几个庶子庶女吗?”
许夫人脸色一尴尬,“你也知道,家里都是你父亲做主,他要纳妾我还拦得住吗?”
“为什么拦不住,你直接在他面前哭闹,他要是不听你的,你就说到宫里告状。本宫就不信,父亲胆敢不将我的话放在眼里。”
“这这这……家丑不可外扬,区区纳妾,闹到娘娘跟前不好。”
“哼!本宫都没嫌弃,母亲反倒是想东想西。五万两,一文钱都不能少。如果拿不出钱,告诉父亲还有大哥,将那些女人统统都给卖了。以后谁再敢往后院塞女人,我一个都有不放过。”
“这不合适啊!”
“没什么不合适。本宫在宫里受苦,父亲和大哥在家里潇洒,岂有此理。本宫不好过,大家都别想好过。三日,我给母亲三日时间。三日内本宫要是拿不到钱,届时别怪本宫砸了许府。本宫倒是要看看,谁敢出头。”
许夫人吓得一哆嗦。
如果,许贵妃当真派人砸了许府,除了皇帝,的确没人敢出头。许家人也只能认栽。
所以,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件荒唐的事情发生。
许夫人只能保证,三日内一定将银钱送来。
“母亲去忙吧,本宫乏了。”许贵妃直接下了逐客令,心情很不美。
许夫人带着一脑门子的官司回到家,将许贵妃的话转述,许家父子急得跳脚。
不敢指责许贵妃的不是,只能尽力凑钱,满足许贵妃的需要。
“要我说,赵婕妤怀孕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娘娘何至于如此紧张,开口就要五万两,咱们家又不是叶慈随手一圈就能挖出矿。”
许家老大小声抱怨。
许有功许老爷厉声呵斥,“少说废话。娘娘要固宠,要花钱,咱们就给钱。实在不行,就把那个名妓送回去。”
“父亲怎能如此。儿子已经替她赎身,这才几天,岂能出尔反尔。”
“那就别抱怨。想想看能从哪里搞钱,赶紧将娘娘需要的银钱凑齐。”
“娘娘对自家人都逼迫如此,这女人进了宫,果然就没了良心。”
“再敢胡言乱语,老夫弄死你。”许有功发了一阵脾气。
许老大无法,只能闭嘴,琢磨着从哪里搞钱。
他想到了苏家,还有叶家,不如就去这两家化个缘,弄个一两万两。
反正,因为之前宗正寺告状一事,大家都成了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不怕苏家叶家不给钱。
信心满满,自己都没有出面,只派了一个管事上苏家叶家要钱,结果却吃了闭门羹。
苏家理直气壮,他们已经受到了教训,不怕许家威胁。
叶家同样理直气壮,自家爵位都丢了,从五世而斩变成了三世而斩,付出了惨痛代价。许家还敢上门讹诈,直接打出去。
打走了要钱的许家管事,三老爷叶怀礼提着棍子去找大哥叶怀章。
刚一见面他就数落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尽招惹些牛鬼蛇神。许家还敢上门要钱,若非他家宫里有人,今儿我就带着人打上门去。”
他气得面色扭曲,看起来格外狰狞可怖。
叶怀章吓坏了,“三弟冷静,不能冲动啊!”
他腿伤还没养好,逃也没地方逃,只能先稳住对方。
“我现在冷静得很,大哥以为我和你一样糊涂吗?我只不过说说而已,不会真的打上许家。许家如此厚颜无耻,无才无德,大哥当初为什么要听从许家人的怂恿?”
“明明是苏家热怂恿的。”
“都不是好东西!以许家的行事,我看宫里那个许贵妃也长久不了。”
“不能吧!许贵妃宠冠后宫,甚至因为她诞下十二皇子,坊间一直有传言说陛下要废长立幼。”
“大哥也说了那是传言,你看陛下真有废长立幼吗?”
“虽没有废长立幼,难保陛下心头没这个想法。”叶怀章懦懦道。
他断了腿,又丢了差事,现在主要的也是唯一的任务就是养身,争取活到一百岁,确保子孙们能够享受到足够长时间的福萌。
他苦啊!
以前,三弟哪敢在他面前大声说话。
现在,不仅敢大声说话,还敢提着棍子来威胁他。
当真是人心不古,世风日下。
要是叶慈肯回归叶家,哪有三房嚣张的余地。苏氏没有骗他,三房果然是狼子野心,早就想要取而代之。
如今没了爵位,三房只好将脑筋动到钱财上面。
得找个机会提醒老太太,必须防备一手,不能眼睁睁看着三房中饱私囊。
“大哥在想什么?”
“我在想许家为什么派人上门要钱?难道许家穷了吗?”
叶怀礼说道:“这事我倒是知道一点,那个上门要钱的许家管事说漏了嘴,据说是许贵妃要一笔钱,限期三日。许家手头紧张,这才到咱们叶家打秋风。
我要是给许家一文钱,我就不姓叶。叶家再落魄,好歹也是勋贵之后,轮不到许欺辱。大不了,再去宗正寺告一次状,就告许家夺人家产。”
“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宁结一友不结一仇。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万一,陛下真的行废长立幼之事,许家可就真发达了。总而言之,莫要树敌。”
哎!
平武侯叶怀章一声叹息,这些日子的经历,让他深刻体会到这番话。
如果从一开始,他抱着和善的态度去接近叶慈,或许一切都不一样。认亲不成,反而成了仇,落到这个下场,就是教训啊!
这个教训太过沉重,叶怀章每每想起,心情就哇凉哇凉。
他和苏氏私下里反省了好几次,总结了好几次,从今以后叶家再也不能结仇,和谁都不能结仇。
宁愿这么安安稳稳过下去,也不要和任何人结仇。
他将这番道理告诉了三弟叶怀礼,“许家的未来,就算不能大富贵,至少也是藩王亲眷。对于这样的人家,就算不亲近,也别结仇。”
“大哥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
“过去我就是胆子太大,竟然跑到宗正寺告状,才有今日下场。你可不能学我。”
“大哥大嫂去宗正寺告状,分明是失心疯,和胆子大小没关系。”
叶怀章闻言,气得吐血。
他厉声一吼,“本侯没有失心疯,莫要胡说八道。”
“大哥到现在都不承认自己失心疯,真是可悲啊!”